房玄齡感到很疑惑,但思量了半晌也沒弄明白房遺愛的意圖,於是便沉吟了一下,說道:“先由他去吧,不要插手此事,看看他要做什麽再做定奪。”


    “這怎麽能成,就這麽由著他亂來,隻怕二郎的名聲就要毀了,以後可怎麽找媳婦啊。”盧氏一臉著急的說道。


    房玄齡聽的一陣好笑,那小子現在還有什麽好名聲,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他有腦疾。


    不過這話他沒敢說出來,深知說出來後又得跟盧氏吵吵,便搖了搖頭,笑道:“此事夫人不必擔憂,前日陛下曾明言要賜婚,明日便要與吾商議具體的細節。”


    盧氏聞言一愣,一臉喜色道:“陛下當真這般說的?那這麽說二郎也要尚公主了,老天保佑。可是若是尚公主的話,咱們就更不能讓他胡來了,不然名聲不好了就麻煩了。”


    房玄齡搖頭說道:“不必,任他去吧,二郎如今也以成人,時刻看著他終究不是長久之法,關外籠子裏的鳥飛不遠。而且,吾倒是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原本房遺愛翻牆出去種地時,房玄齡也以為他是有腦疾,但自從用話詐出了房遺愛是裝傻之後,他就一直在關注著這個二兒子的一舉一動。


    不論是帶領著百姓發明水車,還是在家裏研究肥料,以及書桌上那些記錄本,讓他發現這個兒子的與眾不同,似乎他對種地是非常感興趣,而且也頗有研究,有些方麵甚至比自己都要強出數分!


    這個發現讓房玄齡心裏格外的吃驚,雖然兒子走的路並不是自己所期望的,但身為宰相的他敏銳的感知到,這條路若是能堅持走下去,其實並不比入朝為官,或者征戰沙場差。


    都說民以食為天,若二郎當真能令天下百姓衣食無憂,縱然不進廟堂,也可成為大唐的擎天玉柱,受萬萬人敬仰。


    因此,從那一刻開始,房玄齡就決定放手,讓房遺愛獨自去闖,自己則是在一旁看著他,若是有解決不了的困難,便去幫上他一把。雖然他現在的確看不懂房遺愛今日之舉,但他認為房遺愛絕對不會無的放矢,當酒樓的小二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隻是現在還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不得不說,房玄齡看的非常的準,房遺愛的確不是單純的跑去酒樓當跑堂小二。這可是他靈機一動之下,想到的計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專門為了欺騙房玄齡和李二陛下的招。


    夜,房遺愛美美的洗了個澡,然後早早地就睡覺了。次日,在雲兒委屈的通紅的眼眸中,以及管家微微抽搐的笑容下,身著青衣小褂高高興興的出了門。


    然後招搖過市,一路穿行數條街,帶著一大堆來看熱鬧的人們來到了美食軒。


    進門後第一件事,房遺愛就自來熟的跟掌櫃的打招唿:“掌櫃的早啊!”


    掌櫃的看著他身後的一大群人,差點沒有激動的笑出聲來,當真是財神爺啊,他這一到就引來了這麽多人。別的先不講,就算是來看熱鬧,今天的生意都能比往常好上三倍不止。


    於是,掌櫃的立即笑道:“房二少爺早!”


    房遺愛點頭,笑著說道:“需要我幹什麽盡管吩咐,以後咱也是酒樓的一員了,別客氣。”


    掌櫃的也不是計較的人,見他說的這麽直白,也就不客氣的說道:“那就得罪了。房少爺你的工作不難,就是負責招唿一下食客,擦擦桌子,最後算一下賬便可。”


    房遺愛一聽,笑著說道:“這個沒問題,我拿手。”


    說完他伸手拿過一條幹淨的抹布,隨手一甩搭在肩上,然後目光掃了一眼牆上掛著的菜單,笑著說道:“各位客官裏麵請,我們小店早點供應稀粥,饅頭小菜,旗花麵,包子,羊肉湯……物美價廉,服務周到,保管你吃的開心,吃的滿意。隻要你來吃飯,就免費體驗一把富家大少爺為您端茶倒水的成就之感!”


    他這一通話說下來,讓在場的人都是一陣目瞪口呆,這家夥還真在當小二啊。


    不過他說的話很讓人心動啊,活了半輩子了,還從沒讓人伺候過,這現在機會來了,還是個宰相的兒子,可遇不可求啊。


    想到這裏眾人紛紛爭著搶著往裏走,後麵的人一瞧位子一眨眼間就要坐滿了,頓時急了,大聲嚷道:“讓開讓開,我要吃飯!”


    “你誰啊,擠什麽擠,這不都是來吃飯的嗎?排隊知不知道,沒素質!”


    “對,趕緊排隊,不然就出去。”


    “看著斯斯文文的,素質怎麽這麽低,排個隊還要人提醒,都不稀得說你!”


    前麵的人立即不滿的討伐著,說的那人臉色漲紅,一臉的尷尬。


    於是乎,美食軒就出現了罕見的一幕,吃早點的人排兩對一直排出了街上。往來的行人好奇的一問,在得知堂堂宰相的兒子在這裏當跑堂小二拉客,頓時就興致勃勃的加入了排隊的行列。


    就這樣,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就轟動了整個長安城。


    許許多多的紈絝子弟聽聞之後,在愣神了半晌後,紛紛仰天大笑了良久,然後三五成群的趕來美食軒,圍觀房遺愛當跑堂小二。


    麵對眾人的嘲笑和湊熱鬧,房遺愛始終樂嗬嗬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這些人怎麽樣說自己,他都不會去在乎,心裏也沒有絲毫的波動。


    但盡管他不在乎,卻有人看不下去了,那個曾經與自己拜把子的結拜兄弟杜荷,看著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鐵青著臉走了進來,伸手一拉房遺愛的衣袖,哼道:“不要幹了,跟我走,不能讓這些人再看咱的笑話。”


    房遺愛見是杜荷,心裏有些苦笑,真是到哪都避不開這位兄弟啊。雖然心裏對他有些避讓,想要跟他撇清關係,但真要麵對起來,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疙瘩。


    更何況是在這種情況,這種事就更做不出來,畢竟曾經也是結拜兄弟,而且兩家的父輩也相交莫逆,雖然杜相早已不在,但自己老爹依舊對杜家時常拂照。所以,兩人的關係想要撇清,基本上算是很難。


    想到這裏,房遺愛心裏歎了口氣,罷了罷了,大不了拉他一把好了。反正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是改變,改兩個人的也是改,多他一個杜荷又如何?


    想明白之後,房遺愛便看著他笑道:“我覺得這裏挺好的,能體驗生活疾苦,嚐到人生酸甜苦辣鹹。”


    杜荷一聽這話,立即說道:“遺愛,你這是被人騙了吧?你是房家的二少爺,大唐宰相的兒子,怎麽能夠做這樣下賤的事。你看看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嘲笑你來的。你跟我走,這個地方不要待了!”


    說完他又怒視著掌櫃的,說道:“你這無良奸商,明知我兄弟有腦疾,言行舉止異於常人,還要讓他幹活欺辱於他。此事我與你沒完,他日定叫你不得好下場。”


    酒樓掌櫃的聞言臉色一變,正要說話時卻被房遺愛攔住了,他一臉認真的說道:“兄弟多慮了,他們沒有欺辱我,是我自己要來這裏幹活的。你也知道,最近我手頭緊欠了不少的錢,所以就隻能給人家打工還債了。”


    杜荷聽完心裏更是氣憤,伸手從腰間解下荷包,從裏麵取出一定銀錠子放在桌上,看著掌櫃的說道:“這是二十兩,應該夠還我兄弟的債了吧。”


    房遺愛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要是這樣就讓他替自己還了債,那後麵的計劃就要被全部破壞了。


    於是他搶在掌櫃的答應之前,開口拒絕了杜荷的好意,搖頭說道:“不行,不行。我不要別人替我還錢,我要用自己親手掙來的錢,然後還這個債。”


    杜荷有些頭疼,一臉無奈的說道:“遺愛,你這又是何苦,咱們兄弟誰跟誰,不就是一點小錢而已,犯不著這麽委屈自己,被人當猴耍。”


    房遺愛撇了撇嘴,說道:“誰說的,也沒人要求我怎麽做,我挺自由的。掌櫃的人也很好,我就在他這裏幹了。而且也是說好了,一個月就是一個月,少一天都不成。要是沒事你就先迴去吧,這裏客人這麽多,我還要幹活呢。”


    杜荷見房遺愛說的果決,心裏一陣氣悶,雙眼瞪了掌櫃的好一陣子後,又想到殿下派給自己的任務,便一咬牙伸手奪過一旁站著的小二身上抹布,上前說道:“好,那我陪你在這做跑堂的!”


    房遺愛聞言怔住了,迴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杜荷,許久後笑道:“你這又是幹啥?你又不欠錢,憑啥在這裏幹活。”


    杜荷咧了咧嘴,看著他說道:“咱們兄弟從小到大幹什麽事都是一起去,你既然來這裏當小二跑堂了,那我自然也得來,那點工錢我也不在乎,重要的是咱們一起能有個照應。有我在,你也不至於被人欺負!我杜荷的兄弟,就算是是再怎麽樣,也不能被人隨意欺辱。誰來了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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