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雲庭開車前往一中,在對麵的林蔭道看到了駐足觀看的唐元淼。


    唐元淼的形象和他博士生身份非常的不符合。


    留著齊耳的頭發,身形瘦削,臉色蒼白,一雙大大的眼鏡,將半張臉都蓋住,額前有非常明顯的川字,整個人像被幾千斤重的大山壓著,暮氣沉沉,一個人站在空曠的林蔭道,像在街上遊蕩的幽魂。


    牧雲庭手指點著方向盤,想了想,下車向唐元淼走去。


    唐元淼其實在對麵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牧雲庭,也不難注意到牧雲庭,畢竟牧雲庭給他留下了那麽深刻的印象,又是那麽顯眼的一個人。


    但他此時不想看到牧雲庭,特別是在這個隻屬於他和嬰雪的聖地。


    特別是兩人站在一起,他竟連比較的資格都沒有。


    早在牧雲庭過來買房子的時候,他就知道了牧雲庭的意圖。他不知道牧雲庭怎麽認識的嬰雪,也不知道兩人之間有什麽交集,但牧雲庭明顯是衝著嬰雪來的。


    平安小區賣房子的不是沒有,牧雲庭卻獨獨相中了他家。價格也完全沒有考慮,隻要他們盡快搬出,雙倍的價格說出就出。


    但他看穿了又有什麽用?他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他的母親高興壞了,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他連發表意見的機會都沒有。


    唐元淼看到牧雲庭,就好像看到自己的懦弱無能,他真的不想看到他。


    但顯然牧雲庭沒有意會到他的不歡迎,或者說就算知道了也不介意,目的明確地向他走來,在三步遠的地方站定,“你的母親在找你。”


    唐元淼有一絲恐慌一閃而過,但在牧雲庭麵前不想表現出自己的怯懦,他努力維持自己的鎮定,聳聳肩,牽起一個自認為無所謂的笑:“我知道,我離開一分鍾,一分鍾不在她的掌控,她都會到處找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牧雲庭好言相勸:“那趕緊跟我迴去吧。這樣並不能解決問題。”


    唐元淼深吸了一口氣又說:“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覺得我很懦弱?”


    “是不是很得意,嬰雪那麽快投入你的懷抱?”


    牧雲庭頓了一下,挑挑眉,看出來此時的唐元淼非常的脆弱,急需一個傾訴的對象,但他不是一個好聽眾,或者說,隻能當洛嬰雪的聽眾,其他人沒有資格讓他當聽眾。而唐元淼還是如此地不自量力,牧雲庭輕蔑一笑,很不留情麵迴懟:“難道不是嗎?你不懦弱嗎?你覺得你今天的一切沒有你的責任嗎?至於我得不得意,跟你有什麽關係?你一個從來沒有參與資格的人,沒有話語權。”


    唐元淼整個臉不自然地扭了一下,那因為沒有得到休息的眼睛裏麵布滿了血絲,因為眼睛陡然睜大而越發明顯,活脫脫像一隻被踩到痛腳而暴怒的獅子。


    唐元淼一下子爆發了,衝著牧雲庭咆哮:“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不就是命好投了個好胎嗎?如果你有我這樣的遭遇,你能做的比我好嗎?你知道我遭遇了什麽?知道我的無助我的壓力嗎?!”


    牧雲庭麵無表情吐出一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唐元淼停下來,不可思議看著牧雲庭。他發現牧雲庭真的是一個非常缺乏共情的人,他完全沒有正常人的憐憫,他對他的咆哮就像個傻子在發瘋一樣,根本得不到正常的迴應。


    這種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漠然無關的態度。這樣的態度真是令人惱怒,比那種得到了就炫耀的態度更令人惱怒。


    唐元淼真想撕碎牧雲庭這張好像無論發生什麽事都鎮定自若的麵孔,想看看裏麵會不會流出屬於人類的血。


    如果他知道自己曾和嬰雪有一段那麽美好的記憶,他還會維持現在的高高在上嗎?


    唐元淼有些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真的嗎?你不想知道嗎?這個地方,是獨屬於我和小雪的。”


    牧雲庭臉色倏地一下子冷了下來。


    唐元淼得意揚眉:“每次放學,小雪會在這裏等我,我們並肩走在這個林蔭道,背影會重疊在一起。小雪會很開心地跟我分享她一天遇到的事,學到的知識,和同學的相處。她說,我聽,我們的靈魂是那麽合拍,那麽契合。我們一起走過了一年的時光。”


    牧雲庭緩緩走向唐元淼,站定在他麵前,唐元淼隻到他的下巴,看起來就像個小雞仔一樣,牧雲庭一字一頓:“你們、合拍?契合?你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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