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上午,魏有源接到方小玲的電話,說陸主任這邊可以進房探視了。


    魏有源如約而至,在方小玲的陪同下進到特護病房。


    現在,陸元怡頭上的紗布已經拆解,而人還處在昏迷當中,雖然臉部殘存的幾處傷痕上塗抹著藥水,但仍不改其靈秀麗質的顏值。


    見到陸元怡安祥濃睡的模樣,魏有源搬來一張座椅靜靜地坐在她的床邊。


    “醫生有沒有說,她什麽時候能醒來?”


    “在通知你之前,我去過一趟馬主任辦公室,聽到烏院長與馬主任的談話,像是還沒那麽快醒來。”小玲護士說道,“馬主任隻告訴我,從現在開始,對陸主任的探訪可以不必采取隔離措施。”


    “現在還有誰知道這個消息?”


    “就院裏的幾位領導知道。”


    “剛才,我們過來時,我發現樓道上怎麽還有警察在把守呢?”


    “我聽龔副主任說,這是秦大隊長特意安排的,那名肇事司機還沒緝拿歸案,說是風險沒有解除。”小玲護士全然一副照本宣科的口吻,突然之間,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便問魏有源,“你知道嗎,陸主任的女兒前天傍晚又被救護車拉迴救治了。”


    魏有源點點頭。


    “這迴就更慘了……”小玲護士正待要說下去,魏有源朝她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示意躺在病床上的陸元怡有可能聽得到。


    方小玲一吐舌頭,自知失言,沒有顧忌到陸主任,好在從心率顯示器的讀波上看,沒有出現起伏變化。


    魏有源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木匣,打開並取出一掛手串,這時整個房間迷漫著沉香的氣味。


    “真香。”方小玲不竟驚詫道,“這應該是一串老沉香吧。”


    “這是我師父送給我的,它有提神助腦的作用。”魏有源點頭迴道,“我可以將它戴在我姨手上嗎?”


    “應該是可以的,這種原木的氣味不會對藥性產生反應。除非,”方小玲一邊思忖一邊解析著。


    “除非什麽?”


    “除非她本人對沉香的氣味會產生過敏。”方小玲說出一個假設後,旋即又用另一個結論推翻這個假設,一指心率波動儀,“隻要它沒有異常的波動,就沒問題。”


    魏有源輕輕地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將手串戴在了陸元怡的手腕上。


    當正要把陸元怡的手放迴被子裏時,魏有源突然有所觸動,他仔細地盯住陸元怡那隻白皙柔軟卻已布有皺紋的手掌,二十幾年前,就是這隻手把他帶入這個世界,現如今這隻手的主人一直昏迷不醒,自已對此卻無能為力。魏有源在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想辦法把陸元怡喚醒,哪怕是一命換一命!


    “源源?”方小玲見魏有源扶著陸元怡的手略顯遲緩,又見他的眼眶幾近濕潤,應該是念及什麽傷心的事情,便在旁邊提醒了一聲。


    魏有源連忙將陸元怡的手放好,在這種場合,自己心情再怎麽難過,也要克製住,特別是不能讓方小玲看出來,所以,他朝小玲護士擺了擺手。


    “要不要我迴避一下。”方小玲怕魏有源難堪,故意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不用。”魏有源故作努力,搓了搓臉,然後對方小玲轉開話題,“小玲護士,你現在不迴婦產科了嗎?”


    “院領導有交待,陸主任一天不醒,我就得在這兒陪著她。”


    “委屈你啦。”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方小玲馬上意識到自己的答複很可能讓魏有源誤會了,便想極力糾正。


    “沒事。”魏有源借此叉開了話題,“這樣吧,你在旁邊看著,我想用氣功,幫我姨進行一下理療。”


    “這樣不好吧,會不會出什麽偏差?”


    “不會的。”魏有源說是氣功,那隻是個托辭,其實他真正的用意是想通過元神與昏迷的陸元怡達成交流,以便探知她的需求與意願。他對方小玲解析道,“我有分寸,你隻要幫我看著儀表上的信號,如果她的心率出現異常,你提醒一下,我立馬收功。”


    “這事,我可不敢作主。”


    “你放心,要是出了問題,我來負責。”


    方小玲顯得有些心緒不寧,又不好多說什麽。


    “別怕。”魏有源再度安慰她道,“我想幫她早些康複醒來。一個人昏迷,都知道是他腦部肌體與神經元受損,其實就跟燈泡搭不上線一樣,從中醫的角度上看就是經脈受阻,所以隻要疏通腦體經脈,就會有助於病人病情的康複。請你相信,我們傳統的氣脈醫理術是一門非常科學且有著數千年實踐印證的技術。我還是那句話,當儀表的讀數出現異常,你提醒,我收功。”


    方小玲打量著魏有源,猜測不出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到底從事的是什麽職業。這“氣脈醫理術”到底是一個什麽概念?自己怎麽從來就沒有在醫學資料裏見過?所以,方小玲覺得不妨照魏有源的辦法試試,先看看有沒有效果再說。


    魏有源稍加理氣,坐定歸念,元神出竅。


    (他的元神直抵陸元怡渾濛的腦界,魏有源感覺就像置身在濃霧籠罩的山坳,揮散不去,也分辨不清方向。


    “姨。您在哪兒?”魏有源極力地唿喚著,“姨,我是魏有源。”


    魏有源慢慢移動著步子,一邊用手揮開迷霧,一邊唿喊著。突然,在前麵不遠的地方,他看到一個扭曲到幾近變形的一個元神正努力地朝他這邊靠近……)


    這時候,身旁的方小玲提醒道:“源源,源源,快停下來!快停下來。”


    魏有源不能讓方小玲擔心,便馬上收功。


    當方小玲告訴他,陸主任剛才的心率突然之間加大時,魏有源微微一笑,對方小玲說道:我姨有救啦!


    小玲護士沒弄明白。


    魏有源不敢告之實情,隻能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解釋說:“我姨她一直處在昏睡中,當我用一功,她立馬就能感知到一種來自於她體外的能量。當這種感知積累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喚醒她潛在的意識,就像我們掙脫夢魘,先要努力地去動動指頭或趾頭。”


    方小玲似懂非懂,但當她一聽到陸主任因此有可能會醒過來,她的臉上還是顯現出一種欣喜與幸福。


    為了讓方小玲相信自己的操作,這是一種規範且有步驟地運功,魏有源告訴方小玲,現在還不能操之過急,要循序漸進,今天就到這兒,明天同樣的時間,再運功理療。並且囑咐方小玲,這件事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這邊還沒有出效果,醫院的處罰卻搶先一步。


    方小玲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她掩口點頭,難掩內心掠過的陣陣歡欣。


    當然,這一切正是魏有源所期望的。


    金拓集團成立了一個致喪委員會,由副董事長解尚國任會長,全權負責喪辦工作的接待、協調和對外宣傳工作。


    當天中午,致喪委員會在公眾媒體上發出了一則艾耀舟先生逝世的訃告。


    下午,魏有源接到致喪委員會的電話通知,讓他以已故人親屬的身份出席後天的追悼會現場。


    這讓魏有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所以迴話是,容他考慮考慮。


    晚餐時,魏有源把自己將出席追悼會的事在飯桌上一說,殷瑞敏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憑什麽?這人是誰都不認識,哥你幹嘛要為他披麻戴孝?”


    魏有源沒有吱聲,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馮媽。


    馮媽猶豫了一會兒,反問道:“源源,這人你可認得?”


    “這人是醫院婦產科主任陸元怡的丈夫,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魏有源知道,越是在這節骨眼上越要沉穩冷靜,否則很有可能會傷到馮媽的自尊心。“我隻是在一個偶爾的機會裏,得知自己是經由一名叫陸元怡主任接的生。而且,這名陸主任跟秦碩的老婆龔宛晴關係較好,所以我們就有過幾次接觸。這次她老公去世,她自己又因為車禍還在醫院裏昏迷不醒,就連他們的孩子也正在醫院裏接受治療。剛才,我就問對方為什麽會選中我?他說是已故人的長輩所提出的要求。我聽過後,更是一頭霧水。”


    這時,林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源源,你向來不喜歡在公眾場合露麵,也不喜歡交際與應酬。所以,要不要出席這種場合,最終由你自己決定。正所謂大隱隱於市,我是很希望你能改變目前的生活狀態,積極地投身到社交當中,多結識社會各個行業、各個階層的人。”


    薑還是老的辣,林姨早就猜準了魏有源想去參加追悼會的意思,否則,像這種邀請憑他一貫的個性早就一口迴絕掉,沒有必要拿出來討論的。但她猜解不出,為什麽魏有源會有這麽大的一個思想轉變,這背後到底有著什麽目的和理由呢?


    魏有源心理明白,林姨是在給自己打圓場,也為自己贏得馮媽的同意而盡了一份力。


    林姨說完,便看了一眼張勝橋。這個舉動看似在把發言權交給張勝橋,其實是讓他認清當前“形勢”,從剛剛自己發表的言論來看,魏有源在情緒上認可了自己的態度,這就是基調。她希望自己的老公別像殷瑞敏那樣說話不過腦子,出言違逆到魏有源。


    “在我們清源鎮老家,的確是有請外人來作‘孝子賢孫’的規矩和禮節。”張勝橋顯然踏準了“路線”,聲音也比平時洪亮一倍,“隻要這已故之人家世顯赫,子嗣欠缺,就會由族人當中的長輩來出麵幫他物色‘孝子賢孫’的人選。”


    “這要看具體情況。”馮媽當機立斷否絕他們的觀點,搖頭歎息道,“我知道這個人,電視上都播過了,他呀年紀沒過花甲,還是跳樓自殺的,不怎麽吉利呀!”


    馮媽簡簡單單地拋出一個論斷,反駁得大家無言以對。


    魏有源打死也不敢把陸元怡與自己生母的關係抖落出來,所以隻能另辟蹊徑。他看了林姨一眼,林姨微微地一聳肩,表示自己現在的確是愛莫能助。


    “是這樣的,有些事呢,我怕說出來讓大家無端地擔心受怕。”魏有源心想是時候亮出自己的殺手鐧。


    大家一聽這個開場白,心都提了起來。


    “秦碩也提醒過我好幾次,要我多加小心。”魏有源以追溯的形式展開他的理由,“我們在列車上所遇到的命案,事後警察調查發現是衝我來的。上次沈國軒老先生在電視裏提到了五套古書,其中隻有一套是真本,有人就猜測真本可能在我們清源觀裏藏著,所以千方百計地打起了我的主意。每次從車上卸東西,幾名保安就是很積極地過來幫忙,所以這次重返佳都時,我特意將裝有古書的木匣子放在我們的行李箱邊上,隻要卸車搬運就一定會被發現,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人就會蠢蠢欲動。另外,艾耀舟先生被害估計與他收藏了另一套古書有關。這次隻要我出席,相信這位幕後之人也會參加他的追悼會。到時候,我隻要細心觀察就能鎖定目標。”


    林姨聽了不禁說道:“這樣,豈不是很危險?”


    “反正我是不讚成你參加這種白喜事的。”馮媽再次明確表態,但同時,她也知道魏有源已經做出過的決定是很難更改的,“你還要去代表他的家屬,八杆子打不著的事,怎麽說也說不過去。”


    “在來這兒之前,師父叮囑過我,不用一昧地去躲避,他們在暗我在明,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不妨把自己置身於公眾場麵,看他們能耍出什麽樣的花招。”


    “又是老道趙錦鋒,你呀滿腦子隻有他。”馮媽一聽到魏有源提起“師父”兩個字就惱火,“不就一本破書嘛,誰想要就給誰,還用得著像他那般費盡心思來算計人嗎?!”


    “媽,您說的沒錯。”魏有源苦笑了一下,“如果它僅僅是一套普通的古書,我會跟沈國軒老先生一樣,將它捐獻給博物館。”


    林姨驚奇地問道:“哪它有什麽特別嗎?”


    “姨,您還記得在清源鎮時,有一次我上你們包子店坐下來吃包子,我吃過兩個肉包後,您又問我還要吃什麽,我說再吃一個糯米包。”


    林姨一笑:“我哪記得住,你可沒少到我店裏吃包子。”


    “有一迴,我過去叫你們迴家過陽曆年,後來你還帶我上街買了鞋……”


    “哦,我記起來了。”林姨恍然憶起當年的場景,便反問道,“這跟吃糯米包有什麽關係?”


    “您當時問我是怎麽知道蒸屜底下還有一個糯米包的?”魏有源沉心靜氣地述說道,“我當時迴您說,是我看到的。”


    “對呀,你是說過。這有什麽奇怪嗎?”


    “其實,我不是你打開看到的。”魏有源抬手用兩根指頭由眼部轉向桌麵的飯碗一比劃,“不用打開,我也能看得見。”


    “不用打開……”


    在場的所有人聽了之後,目瞪口呆。


    “對。就是透視。”魏有源把他們心裏想到而又沒說不出的結論和盤托出。


    殷瑞敏下意識地交叉雙臂擋在自己的胸前。


    對於殷瑞敏這個敏捷反應,魏有源心知肚明。


    “我沒你想的那麽汙濁,隻有在運功之後才能透視。”魏有源笑了笑,“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向大家說明,有兩個原因:一是這種功夫不能輕易讓外人知曉;二是避免大家以後相見時出現不必要的難堪。”


    林姨似乎明白魏有源的意思,便迴道:“你的意思,你的透視功就是從那套古書裏麵學到的。”


    “對。”魏有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倘若這本書所記載的功法被別有用心的人學到,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馮媽立刻駁道:“這麽不正經的書,就該將它燒掉。”


    “媽,它怎麽就不正經啦?”魏有源被馮媽的見解搞得啼笑皆非,“這就像是一把菜刀,我們用來切菜,但不排除被人用它作為兇器。現在不能因為它可能會被用作兇器,就說菜刀的不對吧。”


    林姨點頭附議道:“聽上去有點道理。”


    魏有源抬起手指扭捏了一下耳垂,說道:“因此,我決定來一次‘單刀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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