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有源趕赴醫院辦理簽字確認的同時,整個佳都市為當天所發生的事都炸開了鍋。


    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態也漸漸明朗,人們開始意識到,淩晨所發生的那樁交通事故,它已不再是什麽“意外”。


    原本,肇事司機逃逸並不鮮見,許多人在事發生後,因為害怕擔責,心存僥幸心理,繼而選擇一走了之。但這名肇事司機顯然不符合此類範籌,原因是這輛肇事水泥罐車的來路存有很大的問題,它係阮林府施工用車,而其所在的工程早已責令停工,淩晨時分,它又無端出現在路上,著實有些違背常理。


    麵對眾多媒體的質疑和群眾的百般猜測,市公安局應急召開記者招待會。在會上,明確將對此次事件的偵查工作交由刑偵大隊立案來完成,勢必一查到底,還民眾一個真相。


    當公眾媒體正為此次交通事故議論紛紛之時,在佳都市政府辦公大樓的一間會議室內,聚集了十幾名商業界高層人士,他們正緊急磋商因金拓集團董事長艾耀舟的離世可能引發的權益糾紛,大家對此暢所欲言各抒己見。


    市委市政府希望借此次會議,集思廣益盡快拿出應對方案。


    艾耀舟的遺體被運至市司法鑒定中心,相關的技術人員將集結到位,對遺體實施醫學解剖和遺物鑒定。


    ……


    陸元怡的母親有一姐一妹一弟弟,她名字叫賀國琴,在姐妹中排行老二;而老大,就是清源鎮蘇老師的老婆彭嬸的母親,叫賀國蘭;而在家幫忙照顧一家人生活起居的賀國珍,是老三;最小的弟弟叫賀國權,也就是賀青竼的父親。賀國權現住在老家——佳都市邊緣一個叫樓平鎮的小鎮裏。


    元宵節的中午,賀國權在兒子賀青竼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趕到市裏探望他的三姐賀國珍,隨便看看能幫得上什麽忙。


    等賀國權上門見到三姐賀國珍後,才發現,自己的三姐壓根兒就不知道外麵所發生的事。


    這事都傳遍了整個佳都市,卻唯獨三姐還蒙在鼓裏。


    剛在沙發上坐將下來,賀國權就把艾耀舟跳樓和陸元怡遭遇車禍的事一並告之。


    賀國珍正要給他們父子兩人泡茶,聞言之後,頓時臉色煞白,兩眼一黑、雙腿一軟,一陣子天旋地轉,癱倒在了沙發上。


    賀青竼發現及時,立馬貼身過去扶住三姑。


    賀國權自知急不擇言,騰出手來幫賀青竼一起攙住三姐。他一邊忙著掐賀國珍的人中,一邊催促賀青竼快去端水尋藥。


    茲事體大,自已對接下來要如何妥善處理還沒有頭緒,可眼瞅著自己的姐姐落成這副模樣,賀國權也是老淚縱橫。


    天有不測風雲。隻是沒想到,這一切竟會發生在自己的人身上。


    大約過了有半盞茶的時間,賀國珍稍稍緩過神來,她立馬起身窸窸窣窣地掏著口袋……問她,她說是要找電話,要趕快聯係艾曉雨。


    她嘴裏不停地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


    賀青竼連忙安慰她,讓她不用打電話,說曉雨和自己的媳婦孫然然正在返程途中,預計明天上午就會到家。現在打了,無端讓她在路上傷心難過,於事無補。


    人生最叫人傷懷的事,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一旁的賀國權知道,二姐過世得早,陸元怡雖是外甥女,但自小在三姐跟前長大,三姐不僅教她讀書寫字,還負責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兩人朝夕相處,形同母女。


    今天又是元宵佳節。


    賀國權不放心將賀國珍孤伶伶地留下,更怕她觸景傷情,所以執意要接她迴樓平鎮的老家去住一段時間,他自己留在這裏,等這邊事情的處理有眉目後,再接她迴來。結果,賀國珍死活不同意。


    過了幾分鍾,等心情稍作平複後,賀國珍便起身收拾東西,要去醫院看陸元怡。


    賀國權和賀青竼勸阻不下,隻好依從她。


    就這樣,賀國珍坐上侄子賀青竼開的車,來到了市人民醫院。


    而這時,魏有源已早他們一步離開了醫院。


    他們三人同樣在護士方小玲的帶領下,佇在特護病房的琉璃窗外翹首張望一番,因為隔得遠,人又被紗布裹著,所以是什麽也看不清。


    而越是看不清,賀國珍的內心越是焦急萬分。


    方小玲見狀隻能百般對她進行哄勸,說這次的主治醫生是佳都市最為著名的腦科專家烏牧夫院長,並謊稱主治醫生確診陸主任已度過危險期,現在的昏迷,屬於腦部神經自愈性修複,讓她放寬心。


    賀國珍聽不懂這些名詞,隻見特護病房內擺著各式各樣先進的器材,正在不停地閃爍運作。她比較相信科學,再經方小玲的這一番解析,她原本緊張的神情稍微鬆弛了許多。


    但她仍然堅持要在病房外守護,等著陸元怡醒來。


    方小玲又跟她磨了好一陣嘴皮子,才算把她安穩住,讓她迴家靜候院方的進展消息。


    在迴家的車上,賀國權突然問起賀國珍,知不知道艾耀舟在與陸元怡結婚之前生有一小孩的事?


    賀國珍說知道的,還說就為此事,姐夫也就是陸冠庭,死活不讚同陸元怡與艾耀舟交往。


    可現在,那個孩子在哪兒?


    賀國珍搖了搖頭,說她也隻是在私底下聽陸元怡跟自己提到過一迴,說是那女的在分娩時,大人小孩全沒保住。


    賀國權聽後一笑,說那是陸元怡用來誆騙她老爸的脫詞,他可聽說,大人確是沒保住,但小孩子卻安然無恙。按時間來推算,這小孩應該有二十五歲左右了。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多?賀國珍側臉看了弟弟賀國權一眼。


    “都是青竼告訴我的!”


    賀國權把攬下的事一股腦地甩給了一旁正開著車的兒子賀青竼。


    “青竼。你看著路。”賀國珍一臉的愁容,顯得很憔悴,疲憊的軀殼像是還沒有從悲傷的陰影裏走出來一般,她叮囑賀青竼道,“那都是道聽途說的,你姐夫要是真有所說的孩子,這麽多年我怎麽會不知道呢?!”


    “三姑呀,我也是聽我一朋友在酒後提起。”賀青竼邊開車,邊輕描淡寫地迴複道,“我那朋友的老婆,她姓胡。朋友說,我元怡姐剛從學校畢業分配到醫院婦產科,就在他老婆手底做的實習生。”


    賀國珍絞盡腦汁地想了想。


    “姓胡的……那她可是叫……胡鈺嗎?”


    “應該是吧。我也不太清楚。”賀青竼沒想到三姑會認得梁先鴻的老婆,便補充了一句,“我隻知道,他老婆死了有十幾二十年啦。”


    “那就沒錯。應該是她。我記得,她老公姓梁,好像還是一個台灣人。”


    “對,對的。”賀青竼不得不佩服三姑賀國珍的記憶力。


    這時,賀國珍反倒覺得,既然是胡鈺的丈夫所說,應該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她便問道:“那他怎麽說?”


    “他說,我姐夫之前的一個女朋友,姓楊的。”


    “嗯。她叫楊若虹。”


    “還說,也是醫院婦產科的,跟我姐關係非常好。”


    “沒錯。她是你姐的同學,從高中到大學的同學,後來又成了同事。兩人情同姐妹,整天形影不離……”提起往事,賀國珍稍有一些走神,一度陷入對往事的追憶中,但留在心頭的懸念又讓她馬上迴轉神來,“那個姓梁的,他還說了什麽?”


    “他就說,那姓楊的生小孩,還是他老婆接的生。結果,大人沒保住,腹中的小孩保住了。為這事,他老婆沒少挨處分。”


    “早年間,醫療技術不發達,女人生小孩,像是在鬼門關裏走一個來迴,這也並不是什麽大驚小怪的事。”


    說話間,他們迴到了住處。


    這時,他們看見別墅門前有三名警察佇在那兒,一個女的和兩個男的,兩個男的正聽中間那名女的警察在布置任務。


    三名警察中的女警察,叫席容玲,她在之前抓捕馬榮良時負傷住院,傷好後又重新投入在刑偵的工作中,這一次的外圍調查就由她負責帶隊,而另外兩名男警察,一個叫夏子蒼,一個叫瘳輝。


    他們見有車停靠過來,推測是房主迴來了,便一同迎了過來。


    “您好,您就是賀國珍女士吧。”席容玲見到其中有女的下車,便笑著近前幾步,自己介紹道,“我們是市局刑偵大隊的,奉命過來調查取證。”


    一家三人相互看了看,知道眼前的一大攤子事牽扯到刑事案件,賀國珍不敢怠慢,馬上掏出鑰匙,開門請他們進去。


    在開門的瞬間,賀國珍的內心又有所觸動,昨天還好好的一個家,今天怎麽說沒就沒了。她的眼眶再一次潤濕,拿著鑰匙的手不自主地抖動起來……


    容鈴看在眼裏,一邊戴著白手套,一邊又忙不迭地問道:“大媽,您別難過啦。我們進去就是找一份資料,是艾耀舟先生的一份生前診斷書,不知道您有沒有看到過?”


    賀國珍搖了搖頭,沒有吱聲,隻是側身一擺手,讓他們三人到書房裏麵自己去找。


    這時,賀青竼返身從車裏提過來幾大袋的蔬菜、水果、魚和肉等,賀國權見兒子一個人拿不了,他也騰手拎了一方便袋的菜,隨步殿後。賀國珍見了,輕抹了一把眼淚,隻弱聲對賀青竼說了一句,家裏有菜。


    “這些都是從鎮子裏備好的,我爸推測您不願跟我們迴去,所以就把這些菜都裝車帶過來。”賀青竼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道,“今晚過元宵,就由我來給你們做上幾道菜。待吃過晚飯,我和我爸再迴樓平鎮。”


    賀國珍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席容鈴和兩名警察一同從書房中出來,看樣子是找到了要找的東西,她手裏拿著一張紙,走近賀國珍問道;“賀大媽,您有沒有見到過這張診斷書?”


    “什麽診斷書?”


    “這是艾耀舟先生生前的一份身體檢查確診書。”席容鈴將診斷書遞給了賀國珍,因為她覺得家屬有這個知情權,“上麵注明,艾先生兩個月前在外地進行過一次體檢,得出的結論是肝癌晚期!”


    “我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賀國珍顯得很驚訝。


    “這也就為什麽他要上外地的醫院進行體檢的原因,”席容鈴又順手取迴診斷書,置入一檔案袋中說道,“就是說,他是不想讓你們為他擔心。”


    賀國珍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迴道:“擔心還有用嗎?!”


    “請您節哀,多保重身體!”


    席容鈴說完帶領夏子蒼和瘳輝離開別墅,迴去複命。


    賀國權見了一眼癱坐在沙發上的三姐,拿著一杯泡好的茶湊上前去遞給了她,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姐,您可要看開些。”


    賀國珍接過杯子,又放到了茶幾上說道:“我就不知道,怎麽樣去跟曉雨說。耀舟生前最疼愛這個女兒啦,這麽多年,我都沒見過他罵過曉雨一次。曉雨也最聽爸爸的話,可現在……”


    賀國珍失聲哽咽,說不下去。


    “好啦,好啦。”賀國權抽了兩張茶幾上的餐巾紙遞給了三姐賀國珍,“該知道的,遲早都會知道。她迴來,就讓青竼來告訴她。”


    這時,賀青竼從廚房裏走出來。


    “三姑,剛才,然然打電話給我,她說晚上的飛機,讓我明早七點多去機場接她們。”


    賀國權急忙問道:“你沒有跟她提這邊的事?”


    “我說了,我先問然然,曉雨有沒有在邊上,她迴我說曉雨正洗手間洗頭,我就將事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她,讓她擇機向曉雨透露一下,她歹有個心理準備。”賀青竼佇在沙發旁,手不停地擦著圍裙,“結果,然然把我大罵了一通。後來,我聽得電話裏,曉雨問她什麽事?然然就把電話給掛了。”


    “你呀,嘴就沒有一個把門的。”賀國權埋汰兒子道,“這怎麽大的事,你一個大老爺們都承受不住,還指望讓她去擺平?”


    “興許,她們會更好溝通。”賀國珍見他們父子鬧口角,便從中墊言了一句,“事情一出,說與不說都已無妨。這孩子,命中注定要過這麽一道坎呀!”


    ……


    “聽說,你下午去過一趟醫院?”


    在晚餐的飯桌上,林姨問完後,不經意地看了魏有源一眼。


    這突乎其來地一問,看似很平靜,實則鋒芒畢露。


    馮媽隨即追問出一句:“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話音一落,大家把目光一齊投向魏有源。


    這話趕話,倒把魏有源逼到難以自圓其說的境地,他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把事情原委全盤托出,因為隻要一提起陸元怡,就意味著將牽扯到自己的生母,這是魏有源一直所避諱。想到這,魏有源謊稱有一名交通事故受難者,她的手機裏存有自己的手機號碼。警察一時聯係不上她的家人,隻好通知自己過去確認一下。


    不料,魏有源這麽一說,反倒勾起一桌子人的好奇心。


    一個個追問,這人是誰?


    “是刑偵大隊大隊長秦碩的妻子,就是醫院急診科副主任龔宛晴的一名同事。”


    他(她)怎麽會有你的號碼?


    “據說,是龔副主任告訴她的,說我會批八字,她就把電話給了她的這名同事。”


    說完,魏有源拿眼掃視了一下一家人的表情,確定自己總算是突出重圍了。


    但即便是這樣,這個元宵節的晚餐,一家人坐在一起卻沒有了往年的輕鬆、隨意與喜慶。魏有源隱隱地感覺到家裏的每個人心中都藏著事,個個情緒都舒展不起來。


    當然,這首當其衝的還是魏有源自己,從早晨到現在接踵而至的都是一些不好的事,讓他不經意地聯想到不久前被害的養父殷聖寬。


    似乎眼下林林總總之事,全是衝著他魏有源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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