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和張勝橋自香港學習歸來,順道迴了一趟清源鎮。


    他們是中午到的,這天又正好是周四,魏有源原本在道觀修持,得知這一消息,便向趙錦峰師父告了假,興高采烈地迴到家。


    等一到家,魏有源看到客廳沙發上坐著的林姨和張勝橋兩人滿麵春風,沒有一絲旅途勞頓的疲憊之色,而且兩人的穿衣打扮也非常時髦。林姨身穿黑色蝙蝠袖針織衫,高領,紫荊花的刺繡袖口精致靚麗,百搭的衣擺樸秀端莊,再配灰色休閑七分褲,顯得優雅大方。


    寒暄之後,魏有源恭維道,“姨呀,這趟香港去得,您整個人都變得高端時尚,顯得特別有氣質。”


    “幾天沒見,我們源源的嘴上跟抹了蜜一樣,挺會說話啦。”林姨對魏有源反倒笑著誇讚了他一通。


    知道林姨和姨丈一路顛簸,兩個人都沒得及吃飯,馮媽就上廚房給他們兩人下麵條,魏有源衝著馮媽忙碌的背影,高喊:“媽,您多下些麵條,我也陪著姨和姨丈沾點油水。”


    “好好,少不了你的。”馮媽答應之後,隨即又嘲笑他,“你這哪是來看姨和姨丈的,你是衝著麵條來的吧。”


    魏有源迴沙發坐下,諧笑道,“這是錦上添花,喜上加喜。”


    林姨嫣然一笑,隨即打開行李箱,從裏麵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禮品盒,將它遞給了魏有源,“姨這趟去學習,沒有時間逛商場,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挑選了這件東西給你。希望你能喜歡。”


    “給我的?”魏有源感覺挺意外,順手就接了過來,打開一看,驚訝道:“哇,一隻手表。太好看啦。”


    “我聽隨行的朋友說,年輕人戴手表,除了前衛好看外,還能給人一份穩重感與安全感。”


    “嗯,謝謝姨。我很喜歡。”魏有源喜形於色,將手表從盒中取出,拿在手上反複地端詳。這是一隻全自動機械手表,他用手將它晃了晃,又放在耳朵裏聽了聽走針的聲音,“姨,這很貴吧。”


    “是限量版xx表。”林姨笑了笑,卻並沒有說多少錢,隻是催促魏有源將它戴起來看看。


    魏有源戴上去,正好合腕。


    “嗯,不錯。”林姨側著頭,看了看魏有源手上的表,又打量著魏有源的身形,“嘖嘖,這要是再配一套時尚的衣服,即便走在佳都市的大街上,那也絕對是一名男神。”


    張勝橋在一旁補了一句:“我們源源本來就是一名帥哥嘛。”姨丈張勝橋很少開言,但言必有中,從不玩虛談,至少林姨也這麽覺得。


    “姨。這小地方戴一塊這麽好的手表,會不會太紮眼囉。”魏有源覺得心裏沒有底氣,“還是留著以後,到佳都時再戴吧。”


    “你呀,馬上便要去佳都生活了,城市的生活工作節奏比較快,你得盡快適應那種氛圍,衣著打扮也得跟上。”


    “嗯。不過,我肯定是沒問題。”魏有源自覺信心滿滿,說完,他拿眼掃了一下廚房,言下之意,馮媽在這方麵尚需一段時間的適應。


    這時,馮媽把麵條已經煮好,端了一碗上來,遞給林姨,又轉顧頭讓魏有源上廚房幫姨丈的麵也端來。


    “隨你。你想什麽時候戴,就什麽時候戴。”林姨衝著魏有源離開的背影表示尊重他自己的意思,又隨手接過馮媽手上的那碗麵條,並將它放在茶幾邊。


    張勝橋想自己去端,馮媽擺手讓他坐下。


    馮媽雖然在廚房煮麵,但客廳的事,她略有耳聞,就笑著衝魏有源挖苦說:“姨送表給你,戴著好看幹嘛要留著以後戴?別是嫌不好吧。”


    “媽。您又擠兌我。”魏有源在廚房聽得真切,立馬鄭重其事地更正道:“我呢,是覺得它太貴重,別磕著、碰著。”


    客廳裏的三個人聽了,囅然一笑。


    林姨整理著箱子,一樣一樣分開擺放在茶幾上,她給殷瑞敏買了一隻女式的手表和一些女孩子的衣飾物品,打算迴佳都時再給她。又給馮媽帶了一些點心和絲綢圍巾,另外還買了一些外用的藥水和香水等等,讓馮媽挑幾件送給周圍的幾家鄰裏。


    “還是趁熱吃麵吧,別坨了。”馮媽看著林姨整理出一茶幾的物品,不禁體恤說:“出門在外本來就累,還要買這麽多的東西。這得要花費多少錢?”


    “說到錢呀,那可都是源源的錢。”林姨不假思索地迴道。


    “……”馮媽聽林姨一聽,感覺有點懵。


    魏有源把麵條端出來,放在餐桌上,邀姨丈過去吃了。


    魏有源是一邊吃麵條,一邊眼睛不時地瞄著手腕上的手表。


    這邊,林姨一看馮媽的表情,馬上開懷一笑,“這錢呀,是源源給我們的提成。窮家富路,難得出一去趟,隨便買幾件東西,以後也有個念想,不是嗎。”


    “你們也別太慣著這兩個後生。”馮媽知道,這兩口子對魏有源和殷瑞敏很上心。馮媽看著張勝橋和魏有源在餐桌上吃得正歡,便又催林芳萍,“你還是快吃麵吧,這些等一下再去整理。”


    因為集團有些事需要處理,當天傍晚,林姨和張勝橋就打車去縣城,然後坐火車迴佳都市。


    臨走時,林姨拉著馮媽的手說,出來的時間長,心裏牽掛著酒店的事務,在外睡不踏實。馮媽深表諒解,便不再挽留,隻吩咐他們一路小心。


    臨行前,林姨給了馮媽一個擁抱。


    看著馮媽眼眶濕潤,林姨領會馮媽此刻的心情,所以,她就勸慰馮媽,對來佳都之事,不要有什麽牽掛與顧慮,隻要一家人在一塊,到哪都一樣,慢慢地就會習慣的。林姨說,自己會在那邊提前將房子布置好,等這邊上車時通知一下,她好在佳都車站接車,大家一同入住新房。


    林姨和張勝橋離開後,魏有源來到書房,打開電腦上網查看了兩款手表的售價。他隻是想知道做工這般精湛的手表到底值多少錢,但查詢後的結果仍是讓他深感意外,他自己手上手表的售價是158000元,而殷瑞敏的手表為36800元。兩隻手表差不多花去林姨二十多萬元錢。現在的林姨,的確讓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這時,馮媽無意間闖進了書房,她看到魏有源電腦網頁上有手表的圖樣,馬上意識到魏有源是在查手表的價格。這反倒讓魏有源有些擔憂與慌張,因為這個價格是萬萬不可讓馮媽知曉。


    馮媽似乎是有什麽事,她見魏有源在上網,便又退出去。魏有源問她有事嗎,馮媽又說沒事。


    到第二天吃晚飯的時候,馮媽還是詢問魏有源,那兩隻手表的價格。魏有源就說,“媽,您猜猜看。”


    “要一千多塊錢吧。”馮媽自覺得,單從那兩隻手表的精致禮盒就可斷定它們應該是一件貴重物品,所以,說出這個價格已是觸及了她內心估值的頂線。


    “還真讓您猜對了。”魏有源一笑,故作鎮靜地說道,“我的一隻1580元,而敏敏的那隻368元。”魏有源急中生智,將兩塊手表的實際價格各抹去兩個零。


    “嘖嘖,你林姨這一趟得花好多的錢呀。”馮媽聽了,仍然心生慨歎,“橋頭的老孫頭手上戴了一隻電子表隻要15元錢,他還逢人便說,手表走得有多準。你的這一隻手表足足頂他的一百隻啦。”


    “媽。等我們去了佳都之後,我也幫您買一隻手表。”


    馮媽一聽,忍俊不禁,“得啦吧,我可沒有老孫頭那般地招搖,別讓人笑掉了大牙。”


    “您要不喜歡,那就給您買一隻玉鐲……”


    “以後再說吧。”馮媽打斷了魏有源,話題一轉,突然問魏有源,“源源,你認識彭嬸的女兒嗎?”


    “您是說蘇萱吧。不是很熟,幾年都沒見過她了。怎麽啦?”


    “這孩子,放著好好的縣文化館的工作不做,辭職去打工。”


    “她能打什麽工。”魏有源又驀然覺得有些好奇,“媽,您怎麽好端端地起她來?”


    “昨天,彭嬸跟我聊起她來,就在那兒一直抹眼淚。”馮媽的臉上掠過一絲愁怨,她給魏有源轉述道,“這孩子畢業那會兒,蘇老師拜托已經當了領導的學生,想盡各種辦法將她安排到縣文化館工作。工作既清閑,又屬事業編製,鐵飯碗。這孩子,也不知道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聽信別人的煽動就辭了職。說是上佳都市去幫人寫什麽電視劇,也沒跟家裏人吱一聲,上個星期,蘇老師去到縣城才得知這個消息,差點沒背過氣去。”


    魏有源當然知道,所謂的“寫電視劇”不過是彭嬸對外的“美化”行業,其實就是網間所說“吃的是草,擠的是奶”的槍手。


    “媽,您幹嘛跟我說這些,我又幫不上什麽忙。”


    “你別打岔,聽我說完。”馮媽見魏有源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措詞嚴厲起來,“我知道,你一聽我提到女孩子的事,就怕我給你介紹對象。你看看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整天老往道觀跑,也不知道那老道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媽。您怎麽又罵我師父啦。”


    “他算那門子師父,你師父是林永和。”


    魏有源沒有搭腔,因為他知道現在說什麽也沒用,隻會讓馮媽的內心更加抵觸。所以,他隻能選擇靜靜地聆聽,不去作任何的辯解。


    “都被你氣糊塗了。我剛才說到哪兒啦?”馮媽想了想,便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了魏有源,“這是萱萱的生辰。你看看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魏有源一臉的懵懂地盯著馮媽。


    “你別給我裝傻。”馮媽氣勢洶洶地說,“跟你到底般不般配?”


    “不般配。”


    “你在敷衍我,是嗎。”馮媽斥責道,“用點心思,好好看看!”


    “我真的看過了。”魏有源滿臉的委屈,且又不敢有絲毫的馬虎,認認真真地解析說,“她比我小一歲,人聰慧,命帶文昌,學業有成,長得清秀漂亮……”


    “對呀,這麽好,怎麽就與你不般配?”馮媽聽著情不自禁地插了一句。


    “這人的命好,跟般不般配是兩迴事……”


    “你存心的吧。”馮媽氣不打一處,“你以為我不懂,好欺騙。”


    魏有源又讓馮媽罵得狗血噴頭,一聲不吭。


    “這要是換作早幾年,憑人家的條件,還真沒把我們看在眼裏呢。”馮媽見魏有源不做聲,定是已經感到理虧了,就諄諄勸導說,“你說你以後真的去了佳都,又找一個外地的姑娘,我們怎麽放心,都不知道如何與她相處。要是真與萱萱好上了,該多好,鄉裏鄉親又知根知底的,要模樣有模樣,要人品有人品……”


    “我……”魏有源百口莫辯,他瞬間無端想起十幾年前在道觀相遇的一幕,那時,萱萱帶著她的表妹,叫愛小雨,對就叫小雨的,當時也正好是下著蒙蒙細雨的上午,對了,自己還送了小雨一隻手串。也不知道這小女孩子現在在何處?還在佳都嗎?估計那手串也不知道被遺失哪個角落。師父林永和臨終前告訴自己,那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你想什麽呢,一提婚姻你就裝傻充愣,你別再跟我提什麽‘一百公裏’的事。”馮媽知道魏有源,又想在自己麵前擺弄那些命理方麵玄秘深奧的斷語,所以,她當機立斷地製止住他,“我將你的八字給老孫頭看過了,沒有一定得娶一百公裏外的媳婦這迴事,隻要姑娘在外地工作就成!”


    魏有源方才知道,馮媽這次是有備而戰。同時,魏有源也意識到,馮媽有著很強烈的排外情緒。近段時間,隻知道她忙裏忙外地搗鼓著物品,沒曾想,她對人也如此的上心。


    “那您,這是捆綁包辦婚姻啦。”魏有源弱弱地迴了一聲。


    “呦。還委屈了你啦。”馮媽譏笑道,“你說,你賺那麽多的錢有啥用?你是想抱著錢一起孤老終生嗎。還什麽包辦婚姻。我這不是坐在這裏跟你商量嗎,讓你們兩人去接觸一下,相互有個了解。”


    魏有源一直聽到馮媽最後的語意,一度緊張的心方寬鬆下來,嚇死寶寶了。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往自己的胸口拍了拍,喘了一口大氣。


    “媽。我聽您的。”


    馮媽見魏有源應允得這般爽快,反倒心存芥蒂,便一再重申,“我告訴你,你可別敷衍我,也別跟我耍什麽花樣嗬!”


    “放心吧,我飛不出您的五指山。”


    馮媽聽了,她的臉上立刻浮現出幸福的笑容。


    “源源,你有所不知,在你還小的時候,彭嬸想去學校做家屬工,就曾經想把萱萱交由我來悉心照料。結果,敏敏出生了,這事就沒成。所以,萱萱這孩子,我就一直用心留意她的。這孩子心眼好,善良懂事。你若真的能把她娶上門,媽也算完成了一樁心願。”


    魏有源心想,這還不算捆綁,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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