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後,已經是晌午了。


    說實在的,天天來皇帝跟前打卡上班,已經很心累了。


    還要和周圍的人談談塑料情誼,真是門學問。


    可腦子裏忽然冒出來沈微生臨出門前對自己的交代。


    拍了一下腦門,梁姣絮想著,徐知爻遇刺以來,前前後後有不少朝中大臣送去名貴藥材和逗趣的小玩意。


    徐府的大門幾乎都要被踏破了。


    既然,徐知爻誠心躲著她,那她便隻有親自上門探望一番了。


    找個機會,趕緊把事情談攏。


    暗自盤算著,梁姣絮這才敲定。


    揉了揉沉重的身軀,梁姣絮這才帶著硬貨,東北三寶準備出發。


    就這樣,沒有傳話,坐著馬車,就像是微服私訪一般的往徐府去。


    路上,梁姣絮無聊的四處張望著,看見了一排排的宮娥手裏拿裏端著托盤,上麵全是名貴藥材。


    低頭在看看自己手裏的禮物,梁姣絮頓時哭笑不得。


    明顯感覺自己的這份禮物有些…


    算了,還是先不拿出來了。


    暗自盤算著,梁姣絮已經下了馬車,借沈微生首輔的光,一路上暢通無阻。


    徐府,坐落在盛京以北。


    闊達雍容,一眼深不見底。白牆紅瓦,遠處還有處六層高的閣樓。


    這怕是徐府最有特色的標誌了。


    奢靡啊!


    梁姣絮邊走邊感歎,不免咂舌。


    徐知爻這個狗太監,住在這也不嫌空的慌。


    果然,史書上不是白說的。閹黨個個都是有錢人。


    梁姣絮深吸一口氣,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的朝堂雖表麵平靜,但卻暗藏洶湧。


    危險之處,非常人所不能及。


    徐知爻權勢越高,便需要有人來牽製。


    那自家那位執拗男人,一定會被拿來當擋箭牌。


    所以,還是早做打算吧。


    養傷期間的徐知爻,跟國寶似的被人嗬護著。


    隻是一副殘疾人架勢靠在椅背上,徐知爻神色黯淡,顯得沒有一點精氣神。


    他養著的那隻黑貓一點兇氣都沒有,眼睛迷成一條小縫,匍匐在地,花白的胡須聳拉著。


    梁姣絮還沒見過,這般會演的人,不得奧斯卡,徐知爻可真是夠可惜了。


    徐知爻看到她的那一刻,眉目間含著冰霜,隨即轉瞬即逝,隻是笑著:“喲,沈首輔怎麽突然光臨我徐府了。”


    說著,他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又斷斷續續的咳了好半天,才打發下人出去:“本公去了一趟沈府,腿傷不但沒見好,反而更加嚴重了,昨個太後派了宮中府禦醫,又瞧了一次,這不今個就有宮娥過來跟我送藥了。貌似,不需要,沈首輔家的小娘子了。”


    言外之意,沒得談!


    梁姣絮目光淺淡,視線落在徐知爻身上:“徐大人不必就此一蹶不振,你這腿是留著挑燈夜戰的,隻要好生養著,有個百八天的,自然會好。”


    “到時候,我在帶著愛妻來貴府看望你。”


    梁姣絮起身,往徐知爻後背拍去。


    清了清嗓子,她意味深長道:“隻是徐大人需要休養生息,便是要絕對臥床。怕就怕…”


    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徐知爻捏了捏拇指上的著白玉扳指,指尖泛白:“怕什麽?沈首輔明說便是。”


    神色一斂,梁姣絮像是故意惡心他似的:“隻怕會有痔漏病。”


    徐知爻拉著一張臉,隻是幹笑幾聲,看樣子非常之不順心。


    天色剛沉,起風了。


    初春的天氣,晌午熱,再過一會兒便是清寒的感覺。


    閣樓下的涼台上,徐知爻不自覺的發出一聲歎氣:“沈首輔倒真是口頭慰問,連備些薄禮,撐撐場麵之事都不屑做。”


    梁姣絮還沒等接茬,眼前便晃過速度極快的黑影。


    待他們兩人緩過神來,隻聽見“咚”的一聲。


    有個身穿素衣的宮娥,從閣樓的方向栽了下來。


    摔在地麵上。


    俯身向下,臉朝地,看不清長相。


    她的周身以可見速度蔓延出血跡,肢體僵硬,碰到青石板的那一刻,由於慣性,滾到了梁姣絮的身邊。


    此刻,被長發遮住的容貌露了出來,血肉模糊,仿佛重度燒傷患者。


    梁姣絮眉頭緊觸,背過身子,就是一陣幹嘔。


    她倒是沒吐,但此刻臉色卻一瞬間蒼白起來。


    徐知爻坦然自若的坐著,屁股半分是沒挪地方。


    眾人已經開始驚慌失措的喊了起來。


    聲音驚擾了守衛的徐離,她持劍走來,語氣寒涼:“大人,這…”


    梁姣絮順了順氣,抻了抻官服,腰板挺直的站著。


    鼻息未動,但已經有濃重的血腥味四散開來。


    梁姣絮眸光如電一掃,厲聲道:“徐大人,添些人手,今日來府之人務必都確定在場,一個都不能漏掉。個個記錄在冊。”


    徐知爻睨了一眼徐離,她拱手:“屬下立刻著手去辦。”


    這場變故來的太突然,徐府陷入了一場低迷地氣氛中。


    徐府發生的這命案,死者更是慈寧宮那位的侍婢,非同小可。


    若是稍有差錯,便全都得死。


    梁姣絮卻毫不避諱,當刀直入,直接對徐知爻道:“此人衝你我而來,殺意滿滿。速把仵作請來。”


    徐知爻自是知道,這宮裏來的宮娥,是太後的人,來徐府送禮。


    果然來者不善。


    徐知爻這才吩咐下去。


    不光找來了仵作,還請來了衙役的府丞和衙役,維持了周圍的秩序。


    現場的證據被保護的很好。


    至於那宮娥的屍體已經被移交在另一個屋子。


    等到日頭變紅。人才一一排查完事。


    有嫌疑之人三十餘人。


    梁姣絮這一顆沉著的心稍微放下。


    如今,她也算是目擊證人,名義上是負責督察此案,其實就是變相的扣留。


    今晚,她迴不了家了。


    也不知道這件事傳到外麵會被演說成什麽樣子。


    梁姣絮幾乎可以斷定,明日早朝,徐府的這件事必定會被拿出來說的。


    這般想著,耳邊便浮現出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麵色一僵硬,梁姣絮對上了一雙寒潭般的鳳眸。


    心底咯噔一聲,梁姣絮這才拱手讓道。


    來者,正是顏如澈,當今太子。


    梁姣絮眸光飄忽一掠,目光卻定定地望著顏如澈身後的男人身上。


    隻見,他一襲黑袍加身,上麵繡著飛魚紋路,眸深似海,單手背在身後,有種不近人情的肅冷。


    看見沈微生的那一刻,梁諶安頭也不抬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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