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生分辨不出來沈寒生真假參半的說辭。


    沈寒生依舊笑對著沈微生:“大哥可別因為今天這事兒,和我疏遠了才是。”


    “這人少,在裝下去可就沒意思了。”沈微生夾了一大塊帶著紅辣椒的幹碟,放在沈寒生的碗裏。


    沈寒生無動於衷,反而輕聲道:“裝?那我可不會,不信你看看我的眼睛。”


    沈微生用手指虛點在沈寒生的眉心上,冷冷道:“看什麽,看裏麵的算計嗎?”


    沈寒生不語,親口吃下去,仍舊細嚼慢咽。


    不似沈微生般囫圇吞棗一般。


    甚至眼眶不自覺的變得通紅,沈寒生卻還是逼著自己咽了下去。


    喉嚨揚起一抹讓人想要褻.瀆的弧度。


    桑墨多少有點坐不住了,他想做點什麽去改變現在的劣勢。


    但對上沈寒生那雙古井無波但卻暗藏玄機的眸子時,桑墨又不敢輕舉妄動。


    沈微生倏地逼近一步,抬起手來,剛要觸碰沈寒生的背。


    卻又遊刃有餘的滑了過去,拿過一杯茶,自己喝了起來:“沈寒生,你為什麽活著!你真該和她一起死了!”


    “你痛快,我則相反。”沈微生道。


    沈寒生不知道自己眼睛裏蓄滿的是什麽。


    總之絕不是淚,隻是一滴水而已:“我生了條賤命,自然不會如你的意。”


    “大哥,你是太累了吧,竟然如此失態。或者說你的記性不太好吧。”


    沈寒生含蓄道:“你不應該叫她,她可是我們的娘。”


    他們彼此看著對方,眼神中帶著較量。


    沈寒生傷感悲秋道:“大哥,如果你不記得當年的事情,我不介意幫你迴憶一下。”


    沈微生驟然迴首,隻是抿著冰冷的嘴唇。


    沈寒生就這樣看著他,那眼神讓人覺得壞的很。


    沈寒生聲音很淡:“母親死了,但是,她是被誰逼死?我雖然不知道當時到底是怎樣的場景,但我這些年不斷的試圖去想,我想來想去,終於發現了一件事情。”


    沈微生不動聲色的抽了一下嘴角。


    “當時,母親已經帶著我們兩個逃離沈府了,如果不是因為你中途把我們的行蹤泄露給朱氏,那麽這一切會不會有所改變?”


    沈寒生道:“說到底,這不過是朱氏為了上位的計謀罷了,事實證明她的確玩的一手好牌。製造雙生子不詳,讓父親的仕途一落千丈。”


    “直到太後和前將軍府的矛盾激化。矛頭就不斷指向我們的母親。這場意外的罪魁禍首是太後。”


    “至於受害者…”沈寒生喃喃自語,如墜冰窖,迴想起那時,沈微生無意間泄露了他們的行蹤。


    整個沈府的人傾巢而出,母親卻隻顧著讓沈微生先走。


    當時沈寒生拉著母親的衣角,跟她說自己很難受。


    能不能慢點。


    母親沒理她,甚至讓沈寒生忍耐著。


    路過山路的時候,他打了退堂鼓。


    隻覺得頭暈目眩,沈寒生這才失足落下山崖,整個腿都紮在了尖銳的樹幹上。


    鮮血淋漓!山崖周圍迴蕩著不過是他的哀嚎。


    後來,在醒來的時候,母親已經被逼死了。


    沈微生被囚禁在房屋之中。


    而自己也被診斷為癲癇之症。


    沈寒生想過直接去死,後來知道自己這條命,是母親用生命換來的。


    沈寒生便不想死了。


    眸色黯淡的垂下,沈寒生隻有滿腔恨意。


    從前,他也是寧折不彎,寧為玉碎的嫉惡如仇的性子。


    可是哪有怎麽樣呢?


    父親並不喜歡。


    相反,覺得他是個不詳的異類。


    從那以後,他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變得沉悶,不多言,事事多綢繆。


    沈寒生覺得不公平,為什麽他不光短命,身子還有殘缺。


    望著自己的雙腿,沈寒生好像又聞到摔下山崖時的那種腥鹹味,他狂笑不止。


    風吹衣袖,涼意砭骨。


    兔肉火鍋裏麵的紅油已經凝結成塊,沈寒生打了一個噴嚏,打破了和沈微生一觸即發的對峙:“大哥,還需要我在說嗎?”


    沈寒生的傷,是永遠能拿的住沈微生的軟肋。


    但,這次不同以往。


    沈微生道:“你應該恨我。”


    沈寒生有點泄氣,目光微動:“我是靠恨活下來的人。”


    “但,我們之間的賬,該算還得算!”沈微生抬起手臂,那冰涼的手指劃過沈寒生弱不禁風的臉頰,去直視他的眼睛。


    “有些東西,隔著雲霧去瞧,猶如夢境,但貼近了看,才知道充滿了算計和博弈。比如你?”沈微生道。


    沈寒生微笑著:“大哥,我不敢。”


    沈寒生又推諉著,但始終改變不了他承認了那句陷害元昪,散播謠言的事情。


    沈微生隻是道:“這出戲已經拖了太久,我不想再跟你兜圈子,那便放在明麵上講講吧。”


    沈寒生隨著沈微生的視線挪去,就看見蘇晚推著坐在椅子上的元昪前來。


    他傷痕還在,甚至骨折了不知道多少部位。


    元昪臉上是不可置信的,但是單看他緊鑽的拳頭就知道,他怒氣衝天。


    沈微生從始至終都是有目標的,沈寒生陰過他一迴,那麽這次,這次無疑算是小勝一場。


    沈寒生終於扯掉了那層偽裝的麵皮,露出滾燙的恨意。


    他這種人,無論什麽時候都在笑。冷笑或哧笑,真的或假的。


    總之沒有現在這般表情。


    沈微生卻熟視無睹:“剛才我可是問了。算計元昪的人是誰?其實你早該明白…如果你不曾對她動手,我不會做的這麽絕。”


    沈寒生緩了一會兒之後,臉上又掛起了霧氣蒙蒙的平易近人的表情。


    元昪沒等來沈寒生的解釋。


    沈寒生譏笑:“我不要的人或東西,你不嫌棄。我當然願意白送。”


    元昪很失望。


    沈寒生停頓少頃,眉宇間的戾氣一散,又變成了弱不禁風的模樣:“但是,你不珍惜的人,或許,我會偷偷的搶過來。”


    說完,沈寒生又看著沈微生緩緩地牽動著唇角:“大哥,你說好不好?”


    沈微生這才如夢初醒,淡淡道:“各憑本事,我的東西,你還沒那麽容易得的到。”


    “她不是物件,她是一個人。”沈寒生舔了舔嘴角:“而且,有北信候這樣的嶽丈,隻要我能滿足他的貪欲,而她又最聽她父親的話,也許我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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