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元昪眉角微翹,每走一步,都是如燦生蓮。


    諾大戲台上,戲腔揮灑,曲風驟變,空氣中仿佛籠罩著訣別的生死離別。


    蜷縮在角落裏,元昪眼底生茫,癡癡地望著眼前男人。


    眼淚頃刻間鎖在眼眶,倔強的反抗,不禁調動了座位下所有人的心弦。


    直到最後,是唐玄宗不得已讓高力士用馬韁將楊玉環勒死的那段,梁姣絮耳畔傳來了細微的抽泣聲。


    桑墨手上的瓜子掉在了地上,眼神空洞,顯然是難受到了極點。


    老太公手裏捧著茶,卻遲遲沒有喝,他很有感觸,但畢竟活的足夠久,世事也就通達了,自然沒有桑墨那般引人注目。


    “這就是你排的戲?”老太公身形一頓,眸光犀利的落在了梁姣絮的身上。


    梁姣絮應了一聲,是不是大過年的聽悲劇有點掃興?


    老太公眼鋒一轉,這才道:“倒是讓我想起了老大的母親。”


    先夫人?梁姣絮臉色不太好,本想討老太公歡心沒想到弄巧成拙了:“是我的錯,讓老太公你睹物思人了…”


    舒了一口氣,老太公才拍了拍梁姣絮的肩膀,淡笑道:“不過我老頭子覺得還是很值得一看的。”


    這戲本,講述的是亡國危難之中,腐敗的生活給百姓帶來巨大的災難,不光譴責了身居高位的那個人,還歌頌了愛情佳話。


    可以說,往往隻有悲劇才能讓人陷入沉思。


    老太公不管沈府已經好幾十年了,這居安思危的品質,也隻能留給旁人。


    老太公掃了一眼沈寒生。


    沈寒生似乎未看見,若有所思,眸色有一瞬的陰沉,流轉之間,竟子虛烏有,半點不留痕跡。


    梁姣絮吃了口果脯,唇角挽了起來:“看戲,看戲。”


    老太公眉目一抬,竟有幾分愉快。


    他視線繼續盯著戲台,卻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戲,比得上剛才的長生殿了。


    抽過手來,老太公也拿著茶點裏的果脯,剛要咬上一口。


    梁姣絮一手壓住,警告道:“老年人飲食要規律,這是最後一塊,就不許吃了。”


    結果,老太公被梁姣絮盯著吃了一塊後,又偷偷拿了一個。


    “騙我?”梁姣絮道。


    “瞎說,我就是拿過來看看…鬆手!老太公甩了甩衣袖,裝腔作勢放了迴去,其實偷偷的藏了起來。


    他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角喝的時候,順手把果脯塞在了嘴裏。


    梁姣絮在看老太公的時候卻見他吐了一口血,染紅了清澈的茶水。


    接著,老太公表情痛苦,臉上堆著不少褶子。


    就連站在旁邊的沈寒生,臉色也一度蒼白起來。


    沈寒生想都沒想就讓桑墨趕緊去找大夫。


    梁姣絮也跟上前來,或許是咳血之症又複發了。


    卻見老太公揚起手來,茶杯的血色中浮起來殘留的果脯上麵還粘著黑漆漆的蟲牙。


    他罵罵咧咧的:“都給我迴來,我啥事沒有,就是偷吃了一塊果脯。”


    “終究還是釀成了大錯!”梁姣絮差點沒哭出來。


    沈寒生上前檢查了老太公的情況,後者躲閃著,這才惱羞成怒:“大過年的,我就是想吃一口果脯,你們一個個的能攔得住?”


    “那祖父還想在掉幾顆牙?幹脆直接說出來,也不用東躲西藏,我幫你。”沈寒生道。


    梁姣絮整個人都嚇傻了,這掉的雖然是老太公的牙齒,但為什麽,她會有負罪感。


    “我還沒遇見過你這樣的孩子。”老太公揚起笑容感歎的指了指自己的腮邊,含糊不清道:“這顆蟲牙折磨了我大半個月,疼得我吃不香,睡不好,竟然因為跟你搶果脯整掉了…你是真厲害!”


    梁姣絮微張著嘴,被超出事態發展的結局驚的僵在原地。


    她看著老太公空洞的後槽牙,就算聽到了這個結果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慶幸。


    最後一戲終,天色也有些黑了。


    在寒山寺的客人們陸陸續續地也離場了。


    梁姣絮一行人沒走。


    一是感謝元昪真的把戲排了出來,而且還原的十分相似。


    在就是梁媗玉了。


    梁姣絮不指望能請的動她,所以隻能捎信給北信候府的人,來這兒擒她。


    可到才發現,梁媗玉卻換了身裝扮,緩緩地往她這邊來。


    中途的時候,梁媗玉又繞了一下,隻不過是因為元昪在梁姣絮的對麵而已。


    元昪很冷淡,梁媗玉也就賣了個慘。


    梁媗玉說她已經家破人亡,自己也隻是僥幸逃了出來。


    梁姣絮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推給她一道點心:“出來玩夠了,就趕緊迴府,別讓祖母擔心。”


    顯然,梁姣絮用實際行動,讓她停止了胡扯。


    梁媗玉神色不鹹不淡,接過點心,隻是輕輕地咬了一小口。


    “你是換了個魂吧?不光給我送吃的,還給我講起大道理了!”


    要是擱以前的原主,現在早就和她的掐的不成樣子。


    還會給她吃食,怕不是早就踩爛了。


    梁渲玉是挺無孔不入的,那也隻是在那方麵。


    至於比起跋扈囂張她不及原主。


    所以,梁姣絮真沒必要開罪她,萬一這家夥又跑了,她的那些娘家人又該去沈府碰瓷了。


    梁媗玉放下點心,衝外頭看了一下,這才對梁姣絮道:“我知道你是什麽心思,你不妨直說,我也不會吝嗇。”


    梁姣絮看著她,不發一言。


    梁媗玉覺得她窮講究,往日梁姣絮對她殷勤的時候,準保是沒藥了!


    當初,可是梁媗玉提出來對付男人,可以適當的使用外力手段。


    但梁媗玉沒想到梁姣絮會這般沒用,竟然用.藥成性。


    梁媗玉的柔荑覆在了梁姣絮的手腕上,這才提醒道:“拿著吧,藥.勁.兒.猛,輕點用!”


    什麽意思?


    梁姣絮的眸子銳光閃現,甩開了她的手:“不必。”


    梁媗玉皮笑肉不笑:“這你都不滿意,真是愈發的囂張了。”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靜悄悄的。


    元昪更是離桌,直接要離去。


    隻是那包粉末落地之後,有一雙手將它撿起。


    隨後放在了衣袖裏。


    梁姣絮仰視著眼前的男人,白色衣袍飄在了她的臉上。


    隻有冰冷的神色,以及一聲細微的輕嗤。


    此時,梁姣絮便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偏偏梁渲玉不合時宜的說了句:“姐夫這不來就來了,今晚就能用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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