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生慢慢地垂下眸子,眉頭上滲出稀碎的汗珠,身上更冷了。


    梁姣絮頂著哭紅的桃子眼,飛快判斷,為今之計隻能先把斷針取出。


    它存留在體內時間越長,對沈微生來說越危急。


    梁姣絮抬手抽過一旁的地毯,墊在沈微生的身下,讓他平躺下來。


    沈微生眼前模糊一片,但是能聽見聲音,歪過腦袋點了點頭。


    “好,現在我給你檢查一下,你不要亂動,要需要估量入針的深度,如果痛的話忍著點。”梁姣絮從容的捧著他的手臂,細心的察看。


    沈微生就這樣看著梁姣絮,她發絲淩亂,頭都快埋在手臂上了。


    手微微勾著,沈微生撈過來梁姣絮的側臉,撫了一把,嚐試著問:“檢查的如何?”


    梁姣絮嘴角抽了一下,順便拍開他的手:“你自己私自處理過了?知不知道針還差一點就深入皮下了。”


    那樣就麻煩了,隻能在x線的定位下進行手術取出。


    如今,梁姣絮也不隱瞞了,橫豎,沈微生見過她放血拿藥的全過程。


    擼起袖子刺破自己的手腕將血液染在絞絲鐲上。


    沈微生卻抬起修長指尖,有溫熱的風拂麵而來,製止梁姣絮的舉動:“我從來不趁人之危,等連衫顏迴來…”


    “勇氣可嘉,等她迴來你人都涼透。”梁姣絮盤腿坐正,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再拖下去,我的血止不住了,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沈微生愕然,眉峰微蹙已有不悅。


    “就你這副樣子,耍什麽酷,逞什麽能?!”梁姣絮數落沈微生,態度桀驁不馴。


    針頭與沈微生的皮膚層稍凹,梁姣絮用左手和食指二指垂直向下擠壓針孔兩旁,使斷針暴露於體外,然後右手用鑷子將針取出。


    沈微生眸色緊張,目睹著細針一點點從從皮膚層鑽出來。


    不識好歹,怎麽會有梁姣絮這麽執拗的人,要不是因為她,何嘉煜怎麽可能算計的了他?


    望著梁姣絮極度認真的模樣,她的瞳孔裏映著取針的所有畫麵。


    “疼嗎?”沈微生明顯感受到針體在皮膚裏的滑動,他縮了一下手臂,聽見梁姣絮輕柔的問候。


    “嗯…還好吧。”沈微生整個人都有點飄。


    梁姣絮知道他很痛,但是沒辦法,取針就是這樣。


    說實在的,還好她發現的早,這也是梁姣絮慶幸的事情了。


    “這件事顧鸞凝知道嗎?”梁姣絮平常的問,但單看沈微生的眸色中慢慢籠罩出來的陰涼神色。


    她心底歎息一聲,到底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兒,沈微生在他的阿鸞麵前,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所以,爛攤子全都砸在她身上。


    “別惦記了,她不知道。”沈微生眼角掃了她一下,毫不客氣的迴懟梁姣絮。


    梁姣絮氣極,原本還想給沈微生打麻藥緩解疼痛,現在她幹脆瞞下來,疼死他算了。


    沈微生後知後覺發現是真疼啊,梁氏這個滿嘴謊言女人。


    她不是說一點疼嗎?


    “騙子!”沈微生氣的吐血,眼神陰鷙的看著她。


    可惡的梁姣絮,終於取出了已經生了繡的的細針,扔在彎盤裏。


    因為太疼,沈微生伸手一拽,掐住梁姣絮的大腿。


    梁姣絮眸色深沉,盯著他看了許久。


    梁姣絮徑直將沈微生踹了出去。


    這個人徹底沒救了,不懂得知恩圖報就算了,還動手掐她?


    這一腳梁姣絮是照著沈微生的胸口而去的,壓根沒碰到他的手臂,結果他倒在地上,蒼白的咳嗽著,縱然如此,可神情卻冷硬的如磐石:“你過來。”


    梁姣絮控製住不住的大笑起來,這才靠了過去:“有事?”


    梁姣絮湊過來的時候,沈微生固定了她的手腕。


    他眸色冷凝,仿佛有雷霆震怒,卻隻是側過梁姣絮,拿著紗布纏在了她的傷口上,細致的包紮著:“以後別沒事給自己兩刀,你是血牛嗎?”


    “我心裏有數,況且受益者是你們沈家,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沈微生冷著臉,這個女人,真是無法給她好臉色:“閉嘴。”


    梁姣絮接著說:“脫.褲.子。”


    “你…給我滾!”沈微生眸色一深,揚起手就往梁姣絮臉上扇去。


    梁姣絮抬手攥著沈微生的手腕,涼著聲音道:“你難道沒看見針頭上有鐵鏽,如果你不想七日風死掉的話,最好聽我的。”


    梁姣絮要給他打的是破傷風類毒素,是預防破傷風的。


    看出梁姣絮眼底的嘲弄之意,沈微生心頭悲憤。


    沈微生不配合的態度,讓梁姣絮氣惱,這才道:“就把我當成空氣,就在紮一針而已,就當被蚊子叮一下。”


    “那你快點!”沈微生眸色怠倦。


    半個時辰後,沈微生趴著起不來,打針的部位連帶著小腿放射般的痛,讓他直不起腰來。


    梁姣絮倒是顯得十分平靜,甚至淡淡一笑:“其實打擺子沒想象中的那麽恐怖,前提是你還要繼續喝藥,才能夠好起來。”


    沈微生眼底帶著疑惑,有梁姣絮這句話,他就放心了。


    打這個針就夠讓他捉急的了,要是像朱氏那樣,他大概會瘋掉吧。


    顧鸞凝就站在門口,神色淡淡的望著屋內的兩人。


    她一身薄如蟬翼的紗裙上裹著一件厚重的棉質披風,顯得格外暖和。


    頭上梳著簡單的雲鬢,帶著樸素的耳墜,隨著她胸口一起一伏的顫抖著,在空氣中來迴徘徊。


    打掃庭院的小廝見她來,剛要叫一聲主母,卻被顧鸞凝提前製止。


    顧鸞凝溫柔的笑著:“不必和家主說我來過,讓他好好休息吧。”


    越過石階,她不著痕跡的離開,顧鸞凝心中惶恐不安。


    阿生,怎麽會染上打擺子?


    顧鸞凝眼神定在虛空處,整個人都處在極度恐慌之中,努力的壓了壓自己的手背,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恨自己不爭氣,害怕打擺子,不敢靠近沈微生照顧他。


    但,顧鸞凝實在不想丟了命,況且阿生並不想讓她知道這一切,那自己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


    心中想著這些,顧鸞凝的眸光不由的哀怨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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