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公那邊有連衫顏,所以梁姣絮也該迴陵居院了。


    沈寒生皺了皺眉,對沈之巍道:“父親,此事絕非表麵上看的這般簡單。”


    “單憑一個侍女,就把罪責都推到朱氏身上,父親不覺得事情太順了嗎?”


    “何況,牢中的吳老嫗與這件事也有著密切的關聯。”


    沈之巍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朱氏不敢翻出什麽風浪。


    如果她真的想要害老太公,何不假手於人?


    偏生自己親力親為?


    沈之巍想到這裏,不禁深吸一口氣,如今家族中出現這樣的醜事,也隻能速戰速決,如果一旦拖延,恐受人非議啊。沈寒生掃了一眼旁邊的侍衛:“把吳老嫗和朱氏一同請來,對峙一番,也許這件事能有所頭緒。”


    沈之巍眼裏帶著明顯的失望,並未反駁沈寒生的做法。


    小廝去請人的時間裏,沈寒生轉頭看著梁姣絮投去淡淡的微笑。


    沉默了一下,沈寒生這才慢慢的道:“朱氏終究是陵湘院的人,父親出麵難免會落人話柄,不如讓二嫂處理?”


    梁姣絮微微撐起頭,沒想到沈寒生會突然來這麽一茬。


    老太公醒來有望,梁姣絮想著的是怎樣低調做人,有了和離書,她遲早是要離開沈家的。


    心頭的震撼消減後,梁姣絮道:“我能力不行,也沒那兩把刷子…還真是抬舉我了!”


    “放肆!”沈之巍怒喝一聲:“你不會好好說話嗎?“


    梁姣絮垂下眸子,她態度還不夠好嗎?


    這沈家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沈之巍哼了一聲,接著吩咐著:“梁氏,這件事你接著查,假若你有所顧及,必要的時候可以搬出寒生的名號。”


    至於,為什麽不是他本人,梁姣絮明白,沈之巍這是要避嫌啊。


    梁姣絮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不過陰溝裏翻船這種事,她遇見的還少嗎?


    她真是欠沈家的啊!


    梁姣絮的那點發現充其量就算個間接證據。


    但是利用食膳相克,這種下作手段是真實的存在。


    證據不足,朱氏還是會逍遙法外。


    之前拿著林舒給她的腰牌,梁姣絮去牢中見過一次吳老嫗,想要查明病因,極為不順利。


    吳老嫗隻字不提,甚至還有輕生的念頭。


    她給梁姣絮營造出來的感覺是許許多多的無奈,以及說不出來的苦衷。


    正是因為無法判斷這其中的利弊,梁姣絮選擇放棄。


    時間不等人,梁姣絮不能把希望依托在隨時都可能會輕生的人身上。


    卻沒想到兜兜轉轉,吳老嫗的存在,倒成了為朱氏開脫的借口。


    沈寒生沒做聲,隻是眸光隱晦的看著梁姣絮。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提議讓梁姣絮處理這件事情。


    就是覺得生活有點無趣,純粹是幫梁姣絮一把,如果她能把這件事處理的妥帖,不也能洗脫陵居院的嫌疑嗎?


    這種一舉兩得的辦法,是沈寒生絞盡腦汁想出來的。


    梁姣絮眼底的滑過異樣的情緒,以及說不清楚的顧慮。


    沈寒生很巧妙的捕捉到了,不妨給梁姣絮提議:“我倒有個辦法,可以套出吳老嫗的話。”


    勾唇笑了笑,沈寒生略顯局促的說:“也是,那東西對二嫂來說可能是噩夢,你又怎麽可能記得呢?”


    梁姣絮被他一說,下意識的抬起頭向沈寒生看去,他眸中清澈,似乎蕩漾著水波:“嗯?”


    沈寒生的話中藏滿了詭譎和漩渦,讓梁姣絮疑惑的捏了捏指尖。


    疼痛,讓她清醒著。


    他是說,曾經用在自己身上禁藥嗎?


    沈寒生要她用那些藥物逼供吳老嫗?


    梁姣絮努力維持著麵部的表情,沈寒生的話簡單粗暴,讓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作何選擇。


    吳老嫗不似梁姣絮,已經是一隻腳入土的年紀,而且陪伴在老太公身邊多年。


    這便不得不讓梁姣絮考慮一下私自處理她的後果。


    倘若,老太公醒來,萬一降罪與她該如何?


    梁姣絮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冒險,她輸不起。


    手心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薄汗。


    沈寒生接著命人去準備禁藥,每一個字眼,就如同柳絮一般雲淡風輕,卻又著有說不上來的柔和。


    他的神色頗為疏冷,和往常一樣平易近人,隻是卻讓梁姣絮莫名的心慌,理智告訴她讓自己鎮定。


    當吳老嫗被拖上來的那一刻,梁姣絮心頭一顫。


    還來不及看清楚她身上的傷勢,視線又被緊跟其後的朱氏吸引過去。


    朱氏的侍女熏兒攙扶著她信步而來,她們走的很慢。


    不知是真是假。


    朱氏整個人臉色煞白,似乎是成宿成宿熬出來的那種。


    熏兒哭哭啼啼的,邊走邊說:“小娘昨夜開始就身體不適,卻還是堅持去照顧老太公,如果她有害人之心,那這個世界便沒有好人。”


    朱氏聞聲紅了眼眶,狐狸眼更是黯淡無光,整個人都變得蒼老起來。


    我見猶憐,梁姣絮竟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摻假成分。


    “家主今日讓我前來,我便也不藏著掖著了,我的確給老太公做過桃羹,但我不知這些飲食禁忌,才釀成大錯。絕不是有意為之。家主明鑒。”


    沈之巍對此,沒有任何的感情流露,直到看見拿著禁藥迴來的小廝,眸中才稍微有了一絲波動。


    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沈之巍正襟危坐的看著這一切,倒真是將避嫌二字做到極致。


    而今天,梁姣絮這個壞人是當定了。


    迴頭看了眼伏在地上的吳老嫗,梁姣絮還是不忍心。


    那禁藥的滋味梁姣絮深有體會,如果她真的喂給吳老嫗,她必死無疑。


    梁姣絮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怠倦,這才道:“請父親再給我幾日,我定會用別的方式讓吳老嫗開口…”


    說完,梁姣絮正要跪下求情,手肘卻被有意無意的握住。


    沈寒生貼在她的耳邊,平靜的說:“二嫂,當日你在牢中受苦的時候,可有人替你說過一句話?”


    兩人視線對視,沈寒生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而梁姣絮竟然無法掙脫這氣力,瞪著雙眸看著沈寒生。


    從小廝手中拿著禁藥,沈寒生徑直走到吳老嫗麵前。


    他甚至沒有撬開吳老嫗的嘴,拿起湯匙一口一口的喂下。


    吳老嫗在牢裏,吃的是殘羹冷炙,水少的都可憐。


    如今,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力。


    這比起強迫他人去喝毒藥還讓人心有餘悸。


    無異於飲鴆止渴。


    吳老嫗喝著喝著,眼眶悄無聲息的變得濕答答的,卻不發一言。


    沈寒生邊喂著吳老嫗,冷不丁的說:“二嫂,有什麽想問的便問吧。”


    不知為什麽,梁姣絮看著他轉身慢慢的迴到原處,有一種莫名的酸澀不舍的感覺從心頭湧起。


    看著抽搐的吳老嫗,梁姣絮上前把著她的脈搏。


    微弱而又淩亂。怕是熬不過一個時辰。


    “下毒之人到底是誰?”梁姣絮問著,心頭卻像是受了撞擊。


    吳老嫗嘴裏嘟囔著,從她的眼神裏,梁姣絮看到的是她對沈寒生的情感。


    是和母子之情一樣的情感。


    最後吳老嫗一字一句的說著:“我威脅的溱…洧。為了掩蓋…才…利用厭勝之術陷害…梁氏。”


    吳老嫗轟然倒地,在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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