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丹妮被捆在祭壇上,眼淚忍不住的流著。


    她感覺的到,自己的血流進了祭壇,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於是她笑了,笑的有些莫名其妙。


    這就像是在嘲笑自己,原來那麽多次忍住哭泣,隻是為了在此時將眼淚全部流幹。


    她看到了虛空中的獨眼,麵對麵的注視著它。


    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她此時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害怕。


    稍作調整,她平靜了下來。


    她看著那隻獨眼朝她撲過來,然後她笑了。


    她似乎在一瞬間,便讀懂了這個世界,也讀懂了自己的一生。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史丹妮隻有一個念頭:我想家了。


    “終於結束了,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諸位辛苦了。”麥蒂溫和的說道,十分的體貼。


    “榮幸之至!”仆人和侍衛們聞言趕緊站好,整整齊齊的做了一個敲胸禮。


    “把她帶去候選室吧,對了,去通知那些自大的家夥,今天晚上讓他們來競拍。”麥蒂吩咐道。


    “是,麥蒂大人。”幾名侍衛聞言而動。


    候選室內,維德和阿加斯正身不著衣的關在各自的牢籠裏,他們之前的服裝都已經在祭祀中化為灰燼。


    他們就這樣躺在那,一動不動。


    阿加斯恢複意識時,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


    他從床上坐起身,開始四下打量。桌子上點著燭燈,借著火光,他終於看清了這間屋子。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牆壁上掛著的短弓,是他兒時的最愛。


    阿加斯恍然,這裏不是別處,正是自己的家。


    他記得自己早就離開了家鄉,並且受了很多苦,但具體經曆過什麽,卻一時有些想不起來了。


    但眼前的一切,還是讓阿加斯感到十分開心,盡管此時夜已深了,可他還是決定先去看看自己的父母。


    自己上一次見到他們是什麽時候?好像是昨天,又好像是很久以前。


    於是阿加斯滿心歡喜的打開門,快步朝著父母的房間跑了過去。


    然而事與願違,當他來到父母的臥室,卻發現裏麵沒人。


    桌椅上積滿了灰,像是很久都沒有人住過一樣。


    牆壁上掛著一張畫像,應該是畫的他們一家三口。


    畫中的阿加斯站在正中間,他穿著兒時的衣服,但看臉卻明顯是一個女孩子的妝扮,旁邊站著他的雙親。


    盡管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們的臉,但阿加斯很確定,那確實是他的父母。


    阿加斯認真的看了一會兒,總覺得有些異常,但具體是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昨天,他還像往常一樣,到處撒歡兒的跑,護衛在後麵追著他喊著:“少爺,請您不要跑的太快,當心腳下。”


    就在玩的最開心的時候,他的母親找到了他,給了他一枚戒指,告訴他快跑,離開這裏。


    護衛背著他逃跑,他迴頭看向身後,看到了漫天的火光。


    對,他想起來了,有人放火燒了他的家,護衛帶著他逃了出去。


    後來呢?阿加斯終於想了起來,他們在異國他鄉艱難求生,最後護衛也死了,而自己最後成了奴隸。


    緊接著,阿加斯想起了霍爾夫對自己的殘酷,大小姐和瑪莎、婕茜對自己的善待。


    他趕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自己還穿著女仆裝,款式還是大小姐親自設計的。


    那麽,這裏到底是哪?


    摸了摸床上的布料,手感強烈,不似虛假,看來這裏不是夢境。


    他決定去找一麵鏡子,他想看看自己。


    離開父母的房間,他淹著走廊往前走,找了幾個房間,但都沒有看到鏡子。


    在走廊的盡頭,他看到了一個樓梯。


    也許樓上會有鏡子,於是,他淹著樓梯走了上去。


    緊接著,眼前的場景,則讓他有些發蒙。


    他快步上前,並且看到了門牌上的名字,瑪莎。


    這個名字的出現,強行擊碎了他的恐懼,讓他感到心安。


    阿加斯沒有打開這扇門,冷靜之後,他隱隱有了些頭緒。


    他記得,盥洗室裏有一麵大鏡子,他決定去那裏看看。


    於是阿加斯跑到盥洗室,並且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鏡子裏麵站著的,顯然是一個女子。


    那就是他自己,被大小姐要求穿女裝的自己。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阿加斯忽然笑了。


    他全部記起來了,自己的家早不在了,同樣的,他也不在大小姐的豪宅裏。


    他被抓走了,被抓到了某個小島上。


    於是阿加斯笑了,頂著一個用憤懣夾上些許苦澀的笑臉,阿加斯對著鏡子感歎:“這既不是現實,也不是夢裏。”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發現了其中的不同。


    鏡中的自己沒有眼瞳,而是一副發著微光的五芒星。


    “你是誰?”阿加斯對著鏡子問。


    阿加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他相信,那不是他。


    迴應他的,是一陣貌似尷尬的沉默。


    但阿加斯認準了鏡中人不是自己,所以他盯著鏡中的自己,眼神堅定。


    直到良久之後,鏡子裏的自己眨了眨眼睛,他笑了。


    而阿加斯此刻並沒有表情。


    “我在你的心裏找到了這一切,這都是你最珍重的東西。為什麽不選擇永遠待在這裏?”鏡中人說。


    “您說的對,但您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畢竟是我先提問的。”阿加斯搖搖頭說。


    “我,我就是你。我迴答了問題,現在該你了。”鏡中人說道。


    “好吧,那麽,關於您的提問,我的迴答是,即便再怎樣喜歡,但假的就是假的,所以我不會留在這裏。”阿加斯解釋道。


    “如果你必須留在這裏呢?”鏡中人問。


    “我會拒絕那樣的必須。”阿加斯堅定道。


    “看來,你拒絕了我的一番好意。”鏡中人笑了起來,他抬腳朝著阿加斯走了過來。


    眼看著一條腿就要從鏡子裏邁了出來。


    女神在上,這還是嚇了阿加斯一跳的,他以為鏡子裏那個冒充自己的家夥是出不來的,因為那些童話裏的怪物都無法走出鏡子。


    阿加斯見狀轉身就跑,他方才偷偷試過,這裏聚集不到一絲一毫的元素,而對方卻顯示出了種種神奇的力量。


    “為什麽要逃呢?阿加斯,你應該被嚇得不能動彈。”鏡中人的聲音從後麵傳了過來。


    阿加斯一邊跑一邊迴頭看,他看到了那個從鏡子中跑出來的自己,此時正流著口水追了過來。


    “那麽您又為什麽追來呢,我覺得您現在的樣子,更應該去廚房。”說話間,阿加斯跑的更快了。


    “你喜歡廚房嗎?”鏡中人突然問。


    阿加斯有些發蒙,他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


    眼看著就要跑到大小姐的房間,他想逃到那裏,然後從窗戶跳出去。


    “我當然喜歡。”阿加斯不覺得喜歡廚房有什麽問題,他甚至還和戈爾瓦大叔學到不少手藝,所以迴答的很是自然。


    但是,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


    因為他發現原本的走廊不知何時已經消失,而自己也馬上就要撞到牆上。


    阿加斯急忙停住身形,他左右看了看,這裏竟然真的變成了廚房。


    就在阿加斯愣神的時候,鏡中人來到了他的身後,他一把抱住了阿加斯的肩膀,問道:“所以,為什麽要逃呢。”


    阿加斯被嚇了一跳,他渾身一顫,打了個機靈。


    “那你為什麽要追呢?”阿加斯忍著恐懼,反問道。


    “這次是我先問的,阿加斯。”鏡中人說道。


    “當然是因為害怕,還能因為什麽?”阿加斯有些生氣的說道。


    “關於你前麵的問題,我有很多答案,但現在的答案是,我餓了。”鏡中人聞了聞阿加斯的脖頸,繼續道:“而你後麵的問題,我隻有一個答案,你不是因為害怕而逃跑,你是在擔心自己不好吃,當然,這樣的擔心是多餘的。”


    “啊!”肩膀上突然一疼,阿加斯忍不住叫出了聲,他側過頭瞥向自己的肩頭,發現那裏被扯掉了一塊肉,但並沒有流血。


    “吧唧吧唧”的聲音傳來,阿加斯知道,身後的這個家夥,他正在吃自己。


    阿加斯努力的迴過頭,他看到了一個頂著羊角的怪物,它的大嘴巴一開一合,露出了尖銳的獠牙,正咀嚼著從自己身上咬下來的肉。


    那個怪物一揚頭,吞下了口中的肉,然後又朝著阿加斯咬了一口。


    阿加斯感覺到陣陣虛弱襲來,不論如何努力掙紮,也無濟於事。


    他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轉迴了頭,不願目睹自己被吞食的過程。


    一再的被撕咬,被吞食,阿加斯心裏恍然,這次自己跑不掉。


    他想咬緊牙忍住,但在這樣的痛楚中,他實在有心無力,他緊緊的閉上眼睛,心裏想著,我完了。


    一秒,一分,或者更久。


    阿加斯在痛苦中不斷掙紮,他抽搐著等待著吞食自己的下一口。


    然而他等了半天,也沒有感覺到方才的疼痛。


    在阿加斯的絕境之中,他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你想反抗嗎,想變得更強嗎,你渴望力量嗎?”那個聲音問。


    “能殺死身後的怪物麽?”阿加斯反問。


    “當然。”那個聲音在陳述。


    “我要。”阿加斯肯定的說。


    “不論如何都可以麽?”那個聲音問。


    “隻要你真的能給我,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阿加斯點頭說。


    “那就吃吧。”那個聲音說道。


    吃什麽?阿加斯聽到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甚至感覺到有些生氣。他疑惑的睜開眼睛,他四下看了看,那個羊角怪物已經消失不見。


    而他的腳下,有一個銀色的巨“蛋”放在那裏,有一隻羊那麽大,上麵還畫著一個五芒星。


    “吃下這個,就能獲取力量嗎?”阿加斯有些疑惑,他以為代價會是他的靈魂,或者背負某種命運。


    他想了很多種可能,但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局麵。


    “吃吧,全吃下去。”那個聲音依舊不悲不喜。


    “好吧,其實我愛吃蛋,但這是第一次生吃。”阿加斯說完,便張嘴啃了過去。


    和阿加斯所想的不一樣的是,這個蛋和生雞蛋沒有絲毫的關係。


    口感有些偏硬,味道更像是未烤熟的肉,吃起來很是費力。


    通俗的講,就是很有嚼勁。


    並且,時不時的還會吃到骨頭,他忍著沒有吐掉,就像他承諾過的那樣,全部吃掉。


    這已經和口感或者味道無關了,他隻是在擔心,如果這個時候挑食,下場可能就是徹底玩完了。


    如果這時候,有誰從遠處朝著此刻的阿加斯看,那麽他將看到神奇的一幕。


    他的身上亮起了深紅色的光,不知名的能量圍繞著他盤旋。


    羊角怪物被無形的力量固定在半空,此刻正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怪物奮力的掙紮著,但毫無作用。


    而阿加斯此時正在吃東西,每當他進行一次吞咽,那羊角怪物的身體便會消失一部分。


    怪物在哀嚎,但阿加斯對此毫無發覺。


    這個過程相當緩慢,無法掙脫的怪物被眼前這個卑微的人類一口口吞食,終於流下了眼淚。


    也許是委屈,也許是不甘,不過最多的應該是憤恨。


    但這些心情顯然無法打斷阿加斯的食欲。


    他吃個不停,直到吃下了最後一塊銀蛋,阿加斯被撐的打了一個飽嗝。


    他還想問那個突然出現的聲音,接下來該怎麽辦。


    但在他出聲之前,就被突然襲來的強烈困倦中斷了意識,睡了過去。


    侯選室內,牢籠裏的阿加斯和維德一樣,一動不動。


    沒人發現,他的眉間有一個符號一閃即逝,隻留下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印記。


    它看上去有些像阿加斯的母親留給他的那枚指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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