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的思緒漸漸從迴憶中迴轉,將將的眼角還掛著一顆淚水。


    “莊樞,您有沒有想過,到了長安之後,見到您的長孫......”


    李瑁開口,隻是剛剛他陷入迴憶的時候,卯靈兒費了太多精神,此時已經靠在車窗上合上眼睛。


    “還能怎麽辦,我的長孫又不會把他的親奶奶給趕出去,況且我這一次是為了他父親......對了,聽說我那個兒子在你的府上。”


    李瑁一愣。


    怎麽什麽事情都和自己有關係了?如今天下竟然是這般局麵了嗎?若是誰想作惡,打著壽王李瑁的旗號,若是誰想強搶,隻說是搶去了壽王的府上,如今嶼關山莊的大莊主丟了,怎麽又成了自己的事情了。


    “這話說的是沒有什麽根據的,我壓根都沒見過莊主,何況,我前些日子一直在北地幽州,您是知道的。”


    禮貌是一臉無辜,但是卯靈兒還是閉著眼休息,不過沒關係,卯靈兒信他。


    “說來也是,你一直在幽州,我起初也是覺得不可能的,但是你還是想想我那個兒子能去哪裏,長安我是數十年不曾踏入了,這一次還得靠你帶著我進宮。”


    卯靈兒的語氣聽著有些虛弱,確實,畢竟年歲已經八十多,前些日子耗費了太多的力氣,又被南明信子傷了,如今氣息不暢快,身體的損傷也沒有恢複過來。


    “莊樞,您要跟我一同進宮嗎?”


    卯靈兒睜眼,看了看李瑁。


    “怎麽?如今你們的好楊丞相以為國分憂為名,已經住進了宮裏的天子門,哪怕是誰家的耗子進宮了,也都被他攔下。若是你不帶我進去,我還自己闖進去不成?”


    李瑁緊忙搖頭。


    “莊樞,您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我怎麽可能不幫您進宮,隻是,畢竟您的長孫也在宮中,我怕......您真的不先去見見您的長孫再說嘛?”


    嶼關山莊,莊樞卯靈兒,一生最引以為豪的就是自己的長孫,小小年紀就撐起了嶼關山莊,隻是在嶼關山莊被斷絕了鍛造資格之後,就被皇帝召進宮成了兵部的侍郎,別人看來是偌大的榮耀,但是他確實突然與山莊斷了來往。


    或許,和當年他母親的事情是有關係的。


    “說起來,是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宸兒了,你知道他現在住在哪裏嗎?”


    卯靈兒眼光有些失落,每次提到自己的長孫,慕宇宸的時候,她都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情。


    “您還是掛念慕大人的,不過,聽聞慕大人已經許多年與嶼關山莊沒有往來了,我卻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難道是因為他的母親......”


    “好了,此間種種,不必贅言了。不過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


    卯靈兒揮揮手,她不願意再提起那件事情,或許那件事情就是整個嶼關山莊,當年欠下的一筆債務。


    是親情債。


    “莊樞,殿下,前麵馬上就要到長安城了。”


    其實卯靈兒早就能感覺到自己離著長安已經越來越近了,周圍的炊煙開始濃鬱,人家開始多起來,圍著河流有孩童在玩水抓蝦。


    “哎,又迴到這裏了,我還真就想出去再轉轉。”


    李瑁這一聲感歎,在卯靈兒看來是十分沒有道理的,如今他的身子早就是虛透了,還想出去轉轉?若是沒有自己給他吊著命,怕是早就一命嗚唿了。


    而此時,在幽州城,節度使府上。


    九公子將茶盞放入冷水中衝洗,兩隻長袖被一隻傅袖扯著,白嫩的手臂顯露出來。


    “你這小子,聽說是個謀士,但是武功也傳的沸沸揚揚,還說你會些個南詔的把戲,會算命會下蠱,還能給人延長壽命。”


    莫大人正是一盞茶喝的舒服,抿了抿嘴,之後對著九公子一邊笑著一邊說著。


    “莫大人這就是說笑了,我不過就是一個尋常的人,怎麽會有傳聞中說的那麽神呢?不過都是人家隨意傳了傳罷了。”


    九公子將茶盞洗淨,放在了架子上,莫大人這一套茶具是上好的蘇州出品,隻是平日裏似乎沒有動過,上麵的釉色還是嶄新的。


    “你說說,我平時雖然不喜歡你們這些文縐縐的人,但是有些東西,我府上也有,我也喜歡雅致。”


    “莫大人不喜歡的不是我們所有文縐縐的人,是不喜歡那些軟骨頭的,酸溜溜的,天天自怨自艾的人。他們再怎麽樣,也沒有性情,若是有,也是下等的性情。倒是不如將軍,家中有雅致的物件,雖然不曾使用,但是也不缺乏一種文雅的氣質。”


    莫大人身子往前一傾:“說得好啊!難怪都讓我見一見你九公子,看來是個跟我投脾氣的,我讓我弟弟將你的行李拿來,你搬到我府上來住。”


    九公子思索了一會,隨後起身深深地作揖。


    “將軍,感謝將軍的美意,但是我還有事情在身上。我住在驛站,並且如今這麽大張旗鼓的進入幽州城並不是我的本意,隻是為了讓一個人來見我。”


    莫大人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隨後用手捋了捋胡須,稍加思索:“你想見的人,是幽州的刺史吧。”


    九公子囅然一笑,正是。


    “說起來,我就想著你這麽多次進入幽州,是為了什麽。我之前是聽說上麵給了你一個不小的任務,但是你卻是不管不問先來了幽州。”


    莫大人兩條眉毛擰做了一條。


    “哎呦,看來你也覺得這位刺史大人有問題。不過說起來,你以太常寺少卿身份住進去,不過就是個正四品上的級別,那幽州刺史,兼顧了幽州的防禦使,早就是正三品,我雖然是正二品,但是你我剛剛見麵,何況我與刺史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好撕破臉,我也不能幫你。”


    九公子笑笑。


    “將軍的龜符和官令牌子放在何處了?”


    莫大人愣了愣,之後摸了摸身上。


    “可能是剛剛換衣服,落在房間了吧。”


    “將軍不用緊張,我知道將軍的龜符和官令牌子一定是妥善的放好了,並且不常拿出來。我的龜符在行李裏麵,算是表明身份,我的官令牌子,此時正在龍城府。”


    莫大人一頭霧水,小心謹慎的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九公子笑笑:“我的意思是,將軍既然並不在意官職和身份,又怎麽會覺得我會在意那些呢?您是個隨性的,隻想著守住幽州的邊關,因為您家裏世代驍勇,鎮守北疆。”


    “你說的不錯,繼續說說看。”


    “將軍既然是為了保護百姓,我與將軍是一樣的心思,李光弼將軍曾給我講過您家老將軍的故事,我們應當是一類人。”


    “哈哈哈哈,好!九公子,九大人家裏的公子!我記得你了!我記得了!”


    那莫大人突然一把笑開,隨後站起身走到九公子的身旁,拍了拍九公子的肩膀。


    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九公子的身上竟然也是這麽的結實。


    “幽州城的事務,大部分都是刺史在管,尤其是和朝廷對接的事情。剩下的軍務和防務都在我的手裏,他雖然身上帶著防禦使臣的官職,但是從不曾插手我們軍務的事情。九公子若是有意查他,我可以給你一些線索。”


    莫大人走到了堂上,隨後招唿了一旁的士兵過來:“我和九公子有事情要談,告訴二弟一會吃完飯就迴去睡吧,今天晚上我在去找他。”


    隨後一旁的人全都退下了,隻剩下九公子一個人站在堂上。


    “公子跟我來吧,我給您看看這些年我留下的東西。”


    到了莫大人的房間,更為雅致了,一方雲海方桌,上麵筆墨紙硯都是不奢華卻也有韻味。


    “我這麽多年看著這個刺史,也是不順眼,但是他並沒有傷害百姓,甚至還為了百姓出麵頂撞我。你也知道,軍有軍規,軍規都是朝廷定下來的,若是百姓有難處,繳納不上軍糧的,我也不能公然的放過。好在就是這個刺史,願意替百姓出頭,我也就順理成章與他做戲,如今幽州都說百姓是刺史庇佑的,節度使剝削的。”


    九公子點點頭,他懂得其中的緣由,他太懂得了,現在就連戰死的士兵,家裏的老小親眷想要將屍體認領迴去,都會被收上一筆費用,導致很多戰死的將士身上已經腐爛了,家裏人才能去山上撿迴來安葬了。


    大唐的軍務,算是徹徹底底的被楊國忠給摧毀了。


    “期初我也覺得他是個好官,他唱白臉,我唱我的紅臉,這幽州城倒也是治理的有模有樣。隻是後來我發現有倭國人經常出沒在幽州城,並且手中都有刺史特批的文牒。所以我才讓官府在城門外加強把控。我既然不能隻針對刺史的人,那加強了幽州城的防務,總沒有錯把!”


    莫大人是堆了一臉的期待,希望九公子能夠誇一誇他,隻是九公子看來,這些是再也尋常不過的事情,何況他的方法雖然可行了,卻也是下下策,不過見到他表情竟然這般熱情,倒也勉強誇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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