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快進到夢鄉之時,突然幾聲巨響震天而來。


    眾人猛然驚醒,首先想到的便是雪崩,嚇得四處逃竄,立即亂做一團。


    “是雪崩了,快跑!”


    楊瀾和流火起身,一邊組織隊伍裏的人保持冷靜,一邊查看,可火堆早已熄滅,夜色漆黑,可說是伸手不見五指,根本什麽也看不見。


    “不要亂!緊隨大部隊,護好軍糧!”楊瀾大喊,但士卒們已經被嚇破膽,哪裏還聽得見她的命令?全都隻顧逃命了,根本顧不上管軍需。


    很快,地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那轟隆隆的聲響自遠處襲來,正越來越近。


    楊瀾這才意識到,確實是雪崩,心裏忍不住罵了句倒黴,趕緊大喊:“往遠處跑,快!”


    比起軍需來,當然是人命更重要,在此危急時刻,保命才是首位的。


    流火呢?


    楊瀾四下張望,正要喊人時,手被人拽住,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快跑!”


    跟其他人一樣,兩人拚了命地往前跑,不敢有片刻的停留,雖說夜裏看不見,前麵也不一定安全,但這時候也隻能向前狂奔,否則便隻有一個下場,那便是葬身在冰雪之中。


    不知跑了多遠,地麵的震動終於漸漸停止,聲音好像也沒了,耳邊隻剩下風在唿嘯,流火和楊瀾兩人停下來,迴頭一望,卻發現士卒們全部走散,周圍聽不見任何人走動的聲音。


    “完了,士卒們生死不明,那些糧草也恐怕全部埋在大雪裏了。”


    楊瀾此時此刻的心情,可以用絕望來形容,林將軍要她戴罪立功,她卻沒護住糧草不說,還導致死傷的人數還遠比上迴要多,迴去如何交待?


    流火緊了緊她的手,說:“雪崩乃天災,誰也預料不到,不能怪你,莫要過於自責,還是先找個地方歇腳,明日天亮再迴去看看情況如何,想辦法找到失散的士卒。”


    “也隻有如此了。”


    兩人抹黑在附近又走了一段,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小土丘,躲在後麵窩著,稍作休息。


    這座土丘不算大,但給兩個人擋風是足夠了,他們靠在後麵,風吹不到,倒也不算太冷。


    隻是楊瀾比常人畏寒,之前又挨了五十軍棍,重傷未愈,方才跑那麽一路,身上體力耗盡,此時癱倒在地上,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了,而且頭昏昏沉沉的,還有些暈,後背沁出一層冷汗,浸濕了衣衫,有點透不過氣,接著額頭也跟著冒汗。


    “楊瀾?你怎麽樣?”流火聽見她唿吸沉重,擔憂地問道。


    “好累,”楊瀾顫聲答道,“有點冷。”


    流火忙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人抱進懷裏,然後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由大驚。


    額頭是冰涼的,且整個人都在抖。


    “沒事的,一會兒就會好,一定要挺住,楊瀾,你必須撐住,聽見沒有?”


    此時的楊瀾隻覺渾身冰涼,意識已然有些模糊,根本聽不清他說什麽,靠在他胸膛上,隱約聽到他的心在跳動,還能感受到一絲溫暖,於是忍不住往裏又靠了靠,臉埋進衣物中蹭了蹭。


    “我想睡一會兒……”


    流火又摸向她的手腕,給她把了一下脈,脈象很亂很快,大概是方才跑了太久的緣故。


    她或許真的隻是累壞了吧,隻要休息一下就好,希望沒有別的問題,否則這夜裏漆黑,什麽看不見,也什麽都沒有,他就是想救治,也無計可施。


    他如此想著,從懷裏掏出一隻巴掌大的瓶子,倒了隻藥丸,給她喂下去。


    “先睡一覺吧,等明天醒來就沒事了。”


    就這樣,流火抱著楊瀾,靠在這小土丘後麵,過了幾個時辰。


    待到東方的天邊露出魚肚白時,懷裏的人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來。


    這是什麽地方?


    楊瀾還有些茫然,伸手揉了揉眼睛,看見附近白茫茫一片,身上卻是暖的,這才察覺,原來是有人把自己擁在了懷裏給她取暖。


    昨天晚上的事情很快湧入腦海,煩惱也隨之而來,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如果可以什麽都不用管,永遠窩在這裏就好了,她就不用管糧草的事,不用去承擔責任了。


    一直以來,她都把責任兩個字看得很重,希望事事能辦得成,時時不出錯,可事實證明,她不是神,她不可能做到自己想象的那樣好。


    變故總是在沒準備的時候發生的,總能將她打擊得不知所措。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過得片刻,複又睜開,而後喚了一聲:“流火。”


    流火睡得不沉,一聽到動靜,立即猛地睜開眼,查看懷中的人。


    “怎麽了?沒事吧?”


    見他這緊張的樣子,楊瀾既覺窩心,又覺好笑。


    “我能有什麽事?天亮了,咱們走吧,迴去看看。”


    流火這才送出一口氣,揉了揉額頭,將楊瀾放開。


    剛站起來,他又記起什麽似的,拉住她的手仔細把脈,發現脈象平穩,沒什麽不妥,又再摸了摸她的額頭,不冷不熱,剛剛好。


    “沒事就好。”


    以前都是自己照顧別人,除了父母之外,很少有人這樣照看和緊張自己,楊瀾看著流火,眼眶一酸,漸漸紅了。


    但她怕被對方看見,隻好趕緊轉頭躲開他的視線,望向白茫茫的遠處,歎道:“到處都是雪,路都看不見了,方向也辨不清,這要往哪邊去才是對的?”


    剛說完,天上雲開霧散,金烏自東方緩緩爬上山頭,灑下一縷微弱的光。


    流火指著太陽道:“我知道,那邊是東方。”


    楊瀾狠狠白了他一眼,無語道:“誰不知道似的。”


    “你放才不就不知道麽?”


    “那是因為太陽還沒出來!”


    “別狡辯了,你就是東南西北不分!”


    “你誣陷我!”


    兩人幾言不合,又開始鬥嘴,氣氛很快就由冷轉暖,不似方才那般死氣沉沉。


    辨別了方向,便好找位置了,兩人很快按照記憶,找迴官道去。


    但找迴原來的地方後,楊瀾那原本就涼了一截的心,連另外一半也涼了。


    因為現場實在慘不忍睹,過半的軍需被冰雪掩埋,找尋不見,而運糧的士卒葬身於此的也不在少數,遍地都是殘肢斷臂,鮮血灑在冰雪上,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盡管驟風未曾停過,空氣中卻依然存留有血腥味。


    由於不知究竟有多少人長埋地下,有多少人逃脫了,楊瀾心裏頭很沒底,這剩下還勉強可以挽救起來的糧草能不能運到營地去。


    現在迴來的人,包括她和流火都不到二十個,之後不知還要多久,其他人才會趕迴來,趕迴來的人又是否足夠運糧,一切都是未知的。


    算了,擔心也是沒用,還是先不去想了。


    壓住內心的悲痛,楊瀾組織士卒開始收整車輛與糧草。


    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十人返迴,有的身上還帶了傷,無精打采的,顯然是嚇得不輕。


    楊瀾將他們聚攏過來,發表一通話,好好地鼓勵眾人一番,這才將士氣稍微往上提了些。


    中午,搬了幾個時辰的一行人累的夠嗆,於是坐著用些幹糧,補充體力,楊瀾啃完一塊餅後,喝了一口水,發現沒見流火身影,忙起身問道:“白-軍醫呢,有誰見到?”


    一個士卒答道:“方才看見他往那個方向去了,不知是去做什麽。”


    楊瀾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由納悶,那是昨夜冰雪從高山崩下之處,靠近了會有危險,流火不可能不知道,他去做什麽?


    猶豫了一下,她扔下水袋,也快步走去。


    於冷風中走了很長一段路,終於看見前方白茫茫一片中,有道人影。


    “流火!”


    由於距離太遠了,流火沒有聽見,楊瀾隻好繼續走近。


    到了近處才看清,那人是蹲在地上的,彎著腰不知在看什麽。


    “流火,你在幹什麽?”


    “我找到雪崩的原因了。”流火沒有迴頭,語氣幽然。


    楊瀾沒明白他的意思,雪崩不就是自然發生的嗎?還有什麽原因?


    於是往前兩步,“你在說什麽?”


    “你看。”流火將地上的一個黑色大坑指給她看,麵色凝重道:“這是火藥爆炸過留下的坑,不僅冰麵都炸開了,還往下炸了近十寸距離,是有人在此點燃火藥,導致地麵震動,帶動整座山的冰,這才發生雪崩。”


    楊瀾呆愣在原地,腦子突然亂作一團。


    待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再仔細一聞,確實還能聞到火藥味兒。


    “如此說來,昨天夜裏,是一場人為事故!”


    “不錯。”流火點點頭,麵色凝重道,“昨夜雪崩之時,我就聞到一股火藥味,但當時事態緊急,沒有多想,方才在搬糧草的時候,忽然想到這一點,於是過來四處看看,想不到真讓我猜對了。”


    楊瀾心中惱恨萬分,攥緊拳頭道:“可會是誰呢?什麽人會這麽做?莫非是……”


    “北羌人?”


    兩人異口同聲,猜到了一塊去。


    流火道:“倘若真是如此,那麽咱們這支隊伍裏,一定有北羌的細作,而且可能還不止一個,就連營地那邊很可能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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