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顧知夏所擔憂的那樣,第二天,皇帝遇刺的消息就在帝都流傳開來,而這刺殺皇上的人,竟是楊丞相的養女。


    這位養女本是定國侯府的少夫人,但數月前就與定國侯府鬧翻了,之後迴了相府居住,跟梁家斷絕關係,再無往來。


    可她畢竟是個弱女子,沒人指使,怎麽可能膽大包天跑去刺殺皇上?此事隻怕是另有蹊蹺。


    由此,不少人便開始猜測,那個幕後主使人,會不會是楊丞相。


    楊丞相手握大權,功高震主,又是個極其有手腕的人,怎可能甘心一直屈居皇帝之下?


    若是生出篡位奪權之心,那一點也不稀奇。


    而要篡位奪權,最首要的事情,不就是取皇帝的性命麽?


    短短一日內,這些謠言就飛遍大街小巷,鬧得人盡皆知,朝堂上更是動蕩不安,文武群臣分為了兩派,一派堅持說楊丞相是清白的,那些謠言不過是汙蔑,而另外一派則持懷疑態度,認為丞相嫌疑最大,應當接受調查。


    兩派的人僵持不下,爭吵不休,皇上又還在養傷,無法臨朝,這朝堂無人出來主持大局,滿朝文武亂作一團。


    正當眾人被吵得頭疼之時,靖國公站了出來。


    “行了行了,諸位都別吵了,少說兩句!這兒是金殿,不是菜市場,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在此吵翻天,鬧哄哄地成何體統?”


    靖國公已曆經三朝,武將出身,曾為國家立下過汗馬功勞,雖然如今不怎麽管事了,也跟朝中大臣沒什麽來往,但依然擁有很高的聲望,極受眾人尊敬,他一開口,滿堂立刻就安靜下來,無人再爭吵。


    “目前皇上還在養傷,無法上朝理政,身為臣子,最應該做的,是為皇上分憂解勞,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在這裏打口水仗!”


    有人便反駁道:“靖國公此言差矣,政務固然要辦,可皇上遇刺也是天大的事,倘若不盡快查清楚,不僅皇上不得安全,我等為人臣子的,也日夜難安,所以我認為,還是應該把找到真兇一事放在首位才對。”


    此話一出,不少人都跟著點頭附和。


    靖國公說道:“真兇當然要找到,但那是刑部和大理寺以及禁軍的職責,不是你們的,大家都這麽積極去查刺殺案了,刑部做什麽呢?”


    “諸位關心皇上是好事,可也總不能搶了刑部同僚們的飯碗吧?魏尚書,老夫說的有道理吧?”


    刑部尚書魏林微微轉過身來,拱了拱手,認真道:“靖國公說得對,皇上遇刺本是我刑部該去追查的事,但這麽多天過去了,我等也未曾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實在慚愧。”


    人群後方有人道:“這還需要怎麽查?最大的嫌疑人就站在麵前,你們都不抓起來審問,也不知是怎麽辦事的?”


    這個“最大的嫌疑人”,指的無疑就是丞相楊誌安了。


    眾人聞言,下意識地朝站在首位的楊丞相,都想看看他如何反應。


    楊誌安依舊淡然自若地站著,不說話。


    這個時候,他說什麽都沒用,也對自己沒好處,唯一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觀察形勢。


    沉默一會兒,又是靖國公打破沉寂:“不管怎麽說,那女子畢竟是丞相的養女,與他有脫不開的關係,要說你有嫌疑,也不無道理,不過,這無憑無據的,就要抓人,未免也太過草率了些。”


    他停頓了一下,轉頭望向楊誌安那邊,繼續說:“不如這樣吧,丞相這段時間先留在府裏,避避風頭,同時也配合調查,等事情查清楚,再來上朝,你看如何?”


    有句話叫做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心裏沒鬼,就不必躲著。


    這是楊誌安最初的想法,但看如今的形勢,他迴府避避風頭,暫時不出來也好,免得朝堂兩派的人爭吵愈演愈烈,大家都不得安寧。


    “既然靖國公都這麽說,看來本相這段時日裏,確實不適合再出來走動,即日起,我便在府裏待著,直到真相查出再說。”


    人家可是丞相,能做出這樣的讓步已是相當不易,那些站對立麵的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免得被人家罵不知好歹。


    一場爭辯,在楊丞相的退讓中結束,眾臣各自散去,楊誌安也準備出宮迴府。


    行至宮門處時,定國侯突然主動走了過來。


    “丞相大人。”


    “定國侯。”楊誌安從容地與之對話,臉上還帶著笑意,“你找我可是有事?”


    “倒也沒什麽事,隻不過是想問候你一下罷了,畢竟這幾天謠言滿天飛,你被當成了刺殺皇上的幕後主使,定然過得不太如意,身為同僚,我理應過來安慰兩句。”定國侯笑吟吟地說道。


    楊誌安還聽不出來他是話裏有話嗎?隻是不屑於跟他計較,臉上仍舊掛著淡然的笑。


    “多謝定國侯關懷了,你放心,就這點捕風捉影的謠言,還不能將我怎麽樣,清者自清,真相終有大白的一天,皇上英明,不會偏聽偏信,那真正的幕後黑手,終究逃不掉國法的製裁。”


    這也是話裏藏著話啊。


    定國侯笑了笑,拱拱手說:“丞相能這樣想就好,在下先行一步了,告辭。”


    “慢走。”楊誌安含笑目送,始終保持慣常的風度,一點也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


    迴到相府,甫一踏進家門,就聽見顧知夏透著擔憂的話聲傳來:“誌安,你迴來了?今日朝堂情勢如何?皇上情況又如何?”


    楊誌安看著她,微微一笑:“皇上還在養傷,見不著呢,至於朝堂,還是老樣子,眾臣爭論不休,吵成一團,煩人的很。”


    顧知夏點點頭:“皇上既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來走動,倒也不用太憂心,那些大臣就是趁皇上不能上朝,故意針對你,想將你從相位上拉下來,一群小人罷了,不必理會。”


    “我知道。”楊誌安笑著頷首,繼而牽住她的手,繼續往裏走。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便在家中休息一段時間,不去上朝也不去官署,眼不見心不煩。”


    “嗯?”


    顧知夏驟然停住腳,皺眉看過去,覺得此事不太對,“你要在家休息?”


    “對。”楊誌安對上她的目光,一臉坦蕩的模樣。


    “一段時間是多久啊?”顧知夏又問。


    楊誌安思忖著答道:“這個還不清楚,但是應該不會超過一個月吧,等皇上傷好些了,或是待真相查清,我便迴去做事。”


    “這麽說來,你這根本不叫休息,是避風頭!”顧知夏要被他氣死,兩道秀眉都皺成一團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又沒有指使人刺殺皇上,何必躲起來?越是如此,不越是顯得心虛麽?”


    “這我也想到過,但如今的朝堂亂成一鍋粥,我實在不想多待,迴來倒是清靜些。”


    “你倒是清靜了,可清白卻沒了,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好。”


    楊誌安咧嘴笑了笑,見四下無人,便伸臂攬住顧知夏的肩,湊過去在她麵頰上親了一口,柔聲道:“我也不光是為了躲清靜,更重要的,我是想抽時間多陪陪你。”


    “這兩年我整日忙於公務,除了晚上迴來後與你說說話,幾乎沒別的時間與你相處了,我心裏很過意不去,所以趁這個機會,我正好補償一下。”


    “這種機會,我才不稀罕要呢。”顧知夏嗔怒道,“你不去朝堂,那些小人就更加肆無忌憚地抹黑你了,到時候白的也能被說成黑的,看你怎麽辦。”


    “放心吧,我心裏有分寸,絕不會放任事情發展到那一步。”楊誌安身為丞相,這些年還是拉攏了不少權貴與追隨者的,可以說是耳目眾多,定國侯雖然權勢大,但也並不能一手遮天,要想扳倒他,可沒有那麽容易。


    顧知夏見他成竹在胸,十分淡然的樣子,逐漸放下心來,這麽多年過去,楊誌安早已不是當年還在楊家村時的那個單純到讓人心疼的傻小子了,數年的官場浸淫,他整個人脫胎換骨,早成了老油條,甚至於比她還懂生存之道,實際上,她壓根用不著再為他操心。


    隻是夫妻二十幾載,她把這個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已經習慣事事為他操心,這是不知不覺的事。


    兩人進了屋坐下,顧知夏又開始發愁:“那翠翠可怎麽辦呢?刺殺皇帝可是死罪,即便到時皇上不追究咱們楊家,也不可能輕饒她的,雲兒還這麽小,不能沒有母親啊。”


    楊炎蹙眉深思片刻,說:“隻希望皇上能夠開恩,饒她一命吧,如果他真的跟從前不同了的話,就該知道翠翠這件事,起因在他自己,殺了翠翠並不是解決辦法,寬恕才是。”


    聞言,顧知夏忍不住笑他:“你以為皇上能像你一樣寬容大度,懷有一顆仁慈之心呢?伴君如伴虎,別指望當皇帝的,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


    這話一點都不錯,楊誌安心裏其實明白,翠翠恐怕是兇多吉少了,隻是依然懷著一絲希冀,盼著李珩能夠仁慈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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