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翠翠是被孩子的哭聲吵醒的。


    雲兒近來好哭,不像之前那麽好帶了,一哭就連小吉也哄不好,更別說相府這幾個陌生的丫鬟了。


    “把雲兒抱過來,我哄哄。”翠翠坐起身來道。


    不多會兒,哭聲漸止,整個世界都清靜了一般。


    小吉忍不住笑道:“還是母女連心啊,少夫人一哄就不哭了,方才我們怎麽逗都不買賬呢。”


    翠翠笑而不語,低頭在女兒紅紅的臉蛋上親了一口,一臉滿足。


    “少夫人,早點已經送來了,您梳洗一下,快來吃吧。”小吉提醒道。


    “好。”


    早點用到一半的時候,楊炎又過來了,還拿了好些逗嬰兒的玩具來。


    “我已經吩咐人做搖床了,估摸著明後天就能送來。”


    翠翠滿目感激道:“其實可以不用這麽麻煩的,房裏的床很寬,完全可以讓雲兒睡一起。”


    “那怎麽行?”楊炎衝雲兒擠擠眼睛,一邊做鬼臉逗她,一邊說:“別以為雲兒小,就不重視人家,她也需要擁有自己的床,是不是呀?”


    小娃娃被逗得咯咯直笑,兩隻烏溜溜的眼睛眨呀眨,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樣,特別討人喜。


    “小姨!”


    一道響亮的嗓音傳來,八歲的孩子踩著輕快的步伐跑進來,氣喘籲籲地又叫了一聲:“小姨早上好!”


    “念親來了,快過來坐。”翠翠笑著衝他招手。


    念親也不客氣,屁顛屁顛地湊過去,在她身側坐了,咧著嘴笑:“小姨,這麽久不見,你好像瘦了點了,是不是沒照顧好自己?雖然還是很以前一樣漂亮,可我覺得還是胖點的好,健康,你要好好休養啊。”


    翠翠噗嗤一聲笑了,揉了揉孩子的頭頂,“這張嘴太會說話了,長大後那些小姑娘都要被你迷住。”


    “嘿嘿。”念親十分驕傲地挺起胸膛,滿臉得意。


    楊炎在他肩頭拍了一把,問道:“你小子不是要去國子監嗎?怎麽這會兒了還在這裏?不怕遲到先生責罰?”


    “小舅舅你這是什麽記性?”念親撥開他的手,很是嫌棄地看過去,“今兒是休息日,不用去國子監。”


    每隔六天休息一日,是幾年前才定下的規矩,當年楊炎還在國子監念學的時候,壓根沒這個事。


    “哎喲,你們這些小娃娃可太舒服了,當年我們可沒有這麽多休息日,隻每個月一天的休息,累得很。”


    “都怪我娘,非跟皇上提什麽周休日,這幾年學子們都懈怠了,怪不得學問好的人才越來越少。”


    念親撇撇嘴,反駁道:“你們以前確實不懈怠,抓得緊,可怎麽也沒見小舅舅你長成大文豪呢?”


    “你,”楊炎睜圓眼睛瞪他,“你個臭小子,居然挖苦我?真是沒大沒小了,該教訓一下才行!”


    說著,抄起筷子就要往念親腦袋上招唿。


    念親忙往翠翠那邊躲,“我說的是事實,你憑什麽打我?”


    “憑我是你舅舅,長輩來的!”


    “你有長輩樣麽?”


    翠翠看他們打鬧的場景,不禁迴想起昔日種種,仿佛時光倒流,一瞬間又迴到了過去。


    那時候真好啊。


    舅甥兩個鬧得正歡時,外麵有丫鬟跑了進來。


    “大少爺,不好了,大廳那邊……”


    話未說完,便被楊炎打斷:“你跟我出來再說。”


    來到院子外麵,他壓低聲音再問:“是不是梁家人來了?”


    丫鬟點頭,喘著氣答道:“正是,梁夫人正在大廳那邊,跟夫人鬧著呢,說要帶小小姐走。”


    楊炎早就猜到梁家的人今日會找上門來,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思忖片刻後,轉身返迴院中。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翠翠皺眉問道。


    “一些瑣事罷了,你不必操心,”楊炎當然不會把梁夫人上門鬧事的事告訴她,免得她操心,“念親,你在這裏陪著小姨,我出去看看。”


    “哦。”


    快步趕到大廳這邊,還沒進門,就聽見梁夫人充滿憤怒的聲音傳出來。


    “雲兒是我梁家的血脈,你楊家憑什麽說帶走就帶走?你們這是強搶,天子腳下,丞相門中,竟幹出這等勾當,還有沒有王法了?”


    楊炎進門一看,頓時震驚了,因為屋裏除了梁夫人之外,還有好幾位望族的夫人在。


    若不是受到邀請,不會有這麽多人同時上門,可母親把她們請來做什麽呢?難道不怕事情傳揚出去,外人說楊家強搶人家的孫女嗎?


    顧知夏道:“梁夫人,你冷靜一點,坐下來喝杯茶,先消消氣,有什麽話,坐下來,咱們心平氣和地說,好不好?”


    那語氣和態度,簡直好得不能再好了,甚至還有一種示好的意思。


    這無疑助長了梁夫人的氣焰。


    “你少在這裏跟我打馬虎眼,現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咱們把話說聽楚,你要是不交出我的孫女,我今兒絕不罷休,我就在這裏不走了!”


    此話一出,大廳內的看客們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議論起來。


    顧知夏卻依舊鎮定從容,賠著笑臉說:“梁夫人,你這樣就很沒意思了吧,我都說了,翠翠和雲兒隻是暫時到相府來住,過幾天就會迴去,又不是從此就與梁家斷絕關係了,你又何必把事情鬧得這麽大,讓大家看笑話呢?”


    “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嗎?”梁夫人哼了哼,“說是過幾天讓她們迴去,實際上還指不定放不放人呢,一切不過是拖延之計罷了。”


    “你看你,怎麽就信不過我呢?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這個人向來是說話算話,何曾食言過?”顧知夏歎氣搖頭,十分無奈。


    趙國公夫人好意道:“是啊,丞相夫人說一不二的性情,大家都知道,她既說了,就必然會做到,不可能強留你的兒媳與孫女在相府的,你就放心吧。”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勸梁夫人不要這麽激動。


    梁夫人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火,見她們居然都站在顧知夏那一邊,氣得嘴角直抽,一怒之下,便斥責道:“你們當然這麽說了,被搶走的又不是你們的孫女,站著說話不腰疼,誰能體會我的苦?”


    眾人安靜了一陣,忽然有人譏諷道:“嗬,說得好像你多疼孫女似的,你要真是疼愛她,就不該強行分開她與少夫人,讓她這麽小就見不著娘親。”


    “就是嘛,”另一人接話道,“你也是為人母的,最能體會見不著自己孩子的苦了,怎麽就不能體諒體諒少夫人呢?”


    “你們胡說什麽?”


    被揭穿惡行的梁夫人氣急敗壞,瞪了顧知夏一眼,然後看向眾人,“誰說我強行分開她們母女了,我那是體諒兒媳生產辛苦,讓她好好休養,所以才將孫女接過去照看的!”


    “你得了吧?”趙國公夫人冷嘲道:“定國侯夫人虐待兒媳,分開她與才出生一個月的女兒,還讓下人毆打她,不準她過去看望,這件事已經傳開了,還想瞞著?”


    “什麽?”梁夫人倏地愣住,脊背開始發涼,此事她府裏的人肯定不敢往外說,翠翠那性格也不可能去宣揚,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她轉過頭,再次看向顧知夏,目光如炬,“是你,是你散播謠言,敗壞我名聲!”


    顧知夏淡然自若地笑了笑,說:“瞧你說的,這怎麽是謠言呢,難道不是事實嗎?你難道沒有打得翠翠滿身是傷,沒有不準她見女兒?沒有苛待她,連她坐月子生了病時,也不給她看大夫?”


    “梁夫人,事實與所言不符,那才叫謠言,相符則就不是謠言了,你身為當年的才女,不會連這兩者的區別都弄不清楚吧?”


    “你!”梁夫人眼前一陣暈眩,險些給氣背過去,“你厲害,你比我厲害,不愧是在官場上混跡過的人!”


    “過獎了!”顧知夏保持微笑,起身說道,“我把話跟你挑明了吧,今日不論如何,我都是不會讓你帶走翠翠和雲兒的,翠翠雖不是我親生,但我養了她這麽多年,早已將她視作親生女兒,絕不可能允許她迴去受委屈,你若是非要跟我鬧,那我不介意奉陪到底,到時候,咱們一起到官府去,讓府尹來評個是非!”


    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加上此事本來就是梁夫人不占理,她哪裏敢去官府鬧?若真到那一步,不說別人,光是家裏的定國侯就不會放過她。


    如此看來,今天是注定要空手而歸了。


    眾人都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梁夫人,還在底下竊竊私語,說著不少難聽的話,梁夫人自是臉上掛不住,麵色一陣青一陣白,再也呆不住,一拂袖,快步跑了出去。


    楊炎依舊站在門口,望著梁夫人遠走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心下不禁佩服起他那位老娘來。


    怪不得昨天把翠翠和雲兒帶迴來後,還那麽淡定呢,原來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有句話叫做“薑還是老的辣”,果真一點也不錯。


    楊炎迴到後院,進門看見翠翠正抱著孩子在院子裏曬太陽,臉上的笑比天上的陽光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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