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火覺得,這丫頭不隻是說說而已,確實做得出來,還是不要再惹她比較好,“也不用這麽狠吧?我都聽你的不就是了?”


    楊瀾忍住笑,白了他一眼,故意用兇巴巴的語氣道:“並非我狠,是有些人好說歹說都不知收斂,得要用強才行。”


    繼而將藥送到流火嘴邊,“快喝吧,一會兒涼了,藥效就不好了。”


    流火乖乖張嘴,都喝了下去,直到碗底還剩點帶著藥渣的汁,實在喝不了,這才皺眉,可憐兮兮道:“藥渣就不用了吧?”


    “不行,得全部喝,藥渣也不能剩。”


    流火不愛喝藥,準確地來說,是怕喝藥,一直都如此,之前眼睛失明時,他常常背著楊瀾把藥倒了,楊瀾都知道,隻是看他狀態還不錯,就沒戳穿,但今日不同,這藥必須全部喝下,丁點不能留。


    當然,藥渣是不包括在內的,之所以非逼著他吃,其實是她在生氣,想懲罰這人一下。


    “吃不吃?”


    “這太難吃了,你放過我吧。”


    楊瀾拿出鐵麵無私的氣概來,板著臉道:“不行,你若不喝完,我就要動粗了。”


    “你……”流火恨自己現在傷病纏身,不是她的對手,隻能認栽,於是屏住唿吸,一口氣把碗底的藥渣也盡數吞進肚裏。


    “快拿點水來,太苦啦!”


    見他鼻子眼睛皺成一團,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楊瀾這才稍微解氣,慢悠悠地倒了水過來,笑眯眯道:“良藥苦口,喝了你的傷才能好,這藥可是廚房的人熬了兩個時辰才熬好的,可難得了,別不知足。”


    流火漱了一下口,嘴裏的苦味總算淡去不少,“知足,知足,別提多知足了,以後還是別這麽費心了,我覺得我配不上。”


    楊瀾被他逗笑,將碗放在桌上,後又迴到床邊,鋪開被褥,給流火蓋上,“時候不早了,趕緊歇著吧。”


    流火依言躺下了,目光卻定在楊瀾身上,心情相當複雜。


    “我出去了。”楊瀾轉過身,手腕突然被扣住,她清晰感受到,腕上的手在顫抖,於是乎自己的心也跟著顫了顫。


    “你不必這樣的,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早已還清當初的人情。”


    “我不是在還你人情,”楊瀾迴過頭來,笑著對他說,“我是在盡朋友之誼,就像,就像你當年對天河那樣。”


    流火被噎了一下,鬆手道:“我把天河當做兄弟,你也把我當兄弟嗎?”


    楊瀾沉吟片刻,頷首道:“可以這麽說吧。”


    “原來如此。”流火的目光可見地黯淡了下來,眼底的失落再明顯不過,楊瀾的心沒由來地也跟著一揪。


    沉默一陣後,聽得流火又道:“但是楊瀾,我不希望你這麽照顧我,對我太好,我怕我會控製不住。”


    控製不住什麽呢?自然是對她的情意。


    楊瀾雖然沒問,但心裏也清楚了。


    是啊,喜歡的人整天在跟前晃來晃去,這還不止,還要對他噓寒問暖,照顧周到,這誰能靜得下心來?


    要想放下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或許就是遠離她,日後再不相見吧?所以,流火之前才要故意氣她,趕她走。


    楊瀾不是個不體諒人的,縱然自己心裏不大舒服,卻也不能不顧對方的感受。


    “我明白了,這樣吧,我再多留幾天,等你的傷好轉,你能夠自己照顧自己了,我就走,如何?”


    流火心知現在要她走,是不可能的,也隻能退一步了,況且,他也確實還想再跟她相處幾天,當做最後的告別。


    “好。”


    接下來幾天裏,兩人還像往常那樣相處,準確一點來說,應該是相處得比從前還更融洽了些。


    楊瀾給流火喂藥,流火不會再拒絕,反而暗暗有享受其中的意思,楊瀾則把他照顧得事事周到,無微不至,也並不覺得厭煩。


    有時候,楊瀾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了,以前她最不喜歡照顧人,覺得病人最煩,現在這是怎麽迴事?


    難不成真像天河所言,她心裏是對流火有情的?


    這個想法一出來,楊瀾嚇了一跳,連忙摒棄這個不健康的思想,她對流火明明是單純的友情,哪有別的?


    好像有意識一般,流火的傷一天比一天好,恢複得很快,早已可以自理生活,但楊瀾並沒有提出離開,隻當之前的那話沒說。


    這天早上,她從廚房端了藥來,剛進門,就看見流火穿戴好,收拾了行李,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西部走走,”流火將包袱放在床頭,笑著走過來,“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養著恐怕反而要養出毛病來,一會兒用了早點,我就上路了。”


    這麽突然?之前怎麽也沒聽這人說過?


    不知怎的,楊瀾心裏竟忽然有些失落,不過,要去哪裏,畢竟是人家的自由,她無權幹涉。


    她把藥遞過去,含笑問:“為什麽要去西邊呢?那一帶天氣熱,環境惡劣,並不適合長住,留在大榮不是更好?”


    流火笑答:“大榮好是好,但離暗閣太近了,且很多地方都有暗閣的耳目,於我這個叛徒不利,我還是走遠些,保命為上。”


    說罷,仰頭將黑乎乎的藥汁一飲而盡,之後倒也沒嫌苦,抬袖一抹嘴,又說:“況且,我這人在一個地方呆不久,隻是去那邊遊逛幾年,之後還要迴來的。”


    “如此,也好。”楊瀾垂眸呢喃,沉吟須臾,抬起頭展顏而笑,用江湖禮衝他一拱手,道:“那就祝你一路順風,順遂無恙。”


    流火迴以一禮,笑言:“你也是,多多保重。”


    兩人就此分別,一個向西,一個往東,都做好了從此再不相見的打算。


    離開勻州之後,楊瀾徑直北上,趕迴帝都。


    半個月後迴到丞相府與家人團聚。


    將近半年未見,念親這小家夥長高了不少,且一直跟在顧知夏身邊,學認了不少字,還會念幾首簡單的詩了,楊瀾見了,忍不住一個勁地誇讚。


    “我兒子真是聰明,有為娘的風範,哈哈……”


    一旁的楊炎專業拆台:“可得了吧,念親聰明是隨了他爹,跟你有什麽關係?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俗稱不要臉!”


    楊瀾一個充滿殺氣的眼神瞪過去,冷聲警告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信不信姑奶奶給你把嘴巴縫上?”


    她武功高得很,十招之內就能把這小子拿下,楊炎哪裏敢惹她?


    “是,我不說,再也不說了。”


    “娘,怎麽沒見爹跟您迴來?”念親突然問起,一雙大眼睛充滿疑惑,怪招人疼的。


    楊炎又克製不住這顆八卦的心,瞠圓眼睛問:“爹?他爹不是……你上哪兒找去了?”


    “閉嘴!”楊瀾又兇狠地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對念親道:“都說了那不是你爹,不能亂喊,怎麽又不記得了?”


    念親“哦”了一聲,改口道:“那是流火叔叔,我一時口快,說錯了,那他怎麽沒跟您迴來呢?”


    楊瀾忍不住歎氣,這問題可讓她怎麽迴答好?邊上還有人呢,且是個極度長舌且八卦的人,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此行去找了流火,還不轉眼就告訴爹娘,傳得府裏人盡皆知?


    但念親這孩子對流火的感情很深,倘若跟他說,流火再也不會來找他了,豈不是讓他傷心?


    思忖半晌,楊瀾捏捏兒子的臉蛋,笑道:“我出去一趟,並沒有見到流火叔叔,當然不一起迴來了,當初流火叔叔離開的時候,不是跟你說了,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等辦完就來找你麽?怎麽忘了?”


    “我記得呀,隻是半年多過去了,他還沒來,”念親擰著兩道小眉頭,歎氣:“我可想他了,您說,他會不會把我忘了?”


    楊瀾有些心疼,連忙安撫:“怎麽可能?流火叔叔一向最疼念親了,怎可能把你忘了?一定是被要事纏身,暫時脫不開身,總有一天,他會來找你的,不要急,念親乖,別胡思亂想,好不好?”


    念親點點頭,應道:“好,念親乖乖地等著他。”


    “這就對了。”楊瀾給孩子整好弄亂的外衣,“去玩吧。”


    等念親走遠,楊炎又湊了上來,賊兮兮地問道:“姐,那個流火是什麽人?新的心上人嗎?我聽那小家夥天天念叨來著,該不會真是他爹吧?”


    “去!”楊瀾那手肘戳他,沒好氣道:“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念親的父親以不在人世了,怎麽還有這種不靠譜的猜測?”


    “那流火是誰呢?”楊炎再問。


    楊瀾躲開他的視線,敷衍道:“不過是我之前認識的一個朋友,跟念親投緣,僅此而已,不是之前就說過了嗎?怎麽還問?”


    楊炎顯然不太相信:“真有這麽簡單?我怎麽覺得,你跟他關係非同一般呢?”


    “隨你怎麽想好了,反正我內心坦蕩。”楊瀾越是表現得坦蕩,心裏反而越是發虛,於是越發納悶了,怎麽這一遭迴來,心裏麵竟總也忘不掉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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