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楊瀾嫌棄地撇了撇嘴,說:“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心裏有沒有流火?胡說八道。”


    天河則笑道:“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知呢?”


    嘿,還還玩起“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那一套來了?楊瀾無語搖頭,“我懶得跟你扯,反正我內心坦蕩,不怕你說。”


    “坦蕩這個詞,你都說過不知道多少遍了,要真是坦蕩,何必反複強調,”天河倒完酒壺裏最後一滴酒,語重心長道:“我一個過來人的身份送給你一句話,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花無空折枝。”


    楊瀾沒把後半句聽進去,倒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信息:“過來人?莫非有什麽故事?左右閑來無事,不如跟我講講唄?”


    “有什麽好講的?都是過去的事了,人也已不在,說了也隻是徒添傷悲。”天河把酒盞擱在案上,轉頭望向窗外那日薄西山的美景,俊臉上流出一抹悲色。


    楊瀾知道汐禾是他心裏最重的一道傷,也不想揭人傷疤,便不再多問。


    五日後,大婚當天。


    清早,流火被迫穿上喜服,從石室出來,來到蕭冷秋的臥房,晨光熹微中,新娘子坐在梳妝台前,正挽發上妝。


    聽見聲音,蕭冷秋轉過頭來,衝他嫣然一笑。


    恍惚間,流火竟把她看成另外一人,還險些喊出聲來,所幸及時清醒,沒叫“楊瀾”這個名字出口。


    “怎麽樣,我美嗎?”蕭冷秋站起身來,伸開雙臂,拂動一身紅裝,笑顏如花。


    流火頷首道:“美。”這倒算是句真心話,蕭冷秋雖然年紀不算小了,但保養得極好,跟二十出頭的女子其實沒多大區別,隻是殺孽太多,身上戾氣重,令人畏懼。


    頭一迴聽流火這樣不帶拐彎地誇讚自己,蕭冷秋又喜又羞,麵頰微微泛紅。


    流火轉身在桌上倒了兩杯酒,遞過去一杯,笑言:“閣主,我敬你一杯。”


    蕭冷秋接過酒杯,有些不悅,“過了今天,你我就是夫妻了,怎麽還叫我閣主?是不是應該改口了?”


    這世上像這位這麽主動的女子,怕是也不多了……流火內心暗暗吐槽,然後展開笑臉,說:“這不是還沒拜堂嗎?若現在就改口,未免於禮不合,還是等過了今天,你我做了真正的夫妻再改口,也不遲。”


    此言也有道理,蕭冷秋心裏這才舒服些,頷首道:“那就聽你的吧。”


    見對方把酒喝個幹淨,流火心下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叫她娘子或是夫人什麽的,太滲人了。


    “吉時快到了,咱們快去喜堂吧。”


    喜堂在暗閣的正中大殿,暗閣的一切重大事件都在那裏進行,距離蕭冷秋的寢院並不算太遠。


    流火思忖道:“按照規矩,不是應該我先去喜堂,等到了吉時,你再過來嗎?一起過去成何體統?”


    “這有什麽關係?咱們暗閣沒那麽多講究。”蕭冷秋實際上是擔心流火一旦離開自己的視線,就會橫生枝節,為了使這場婚事順利進行,必須時刻跟在這人身邊,親自看著他。


    “既如此,那好吧。”流火暗地裏罵了一句,這女人真不是個好糊弄的。


    兩人在一眾侍女的簇擁下,出了寢院,往中殿的方向而去。


    而此時,有個人正遠遠地看著,目睹他們走進大殿。


    “說什麽不喜歡人家,結果還笑得那麽開心?”楊瀾小聲嘀咕,把身前小樹的葉子揪了個精光,“嗬,男人,不愧都是大豬蹄子。”


    中殿內,流火和蕭冷秋走到堂前,兩旁站著的,全是暗閣之中地位較高的門人,個個轉過頭,齊刷刷地看著他們。


    流火甚為不適應,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司儀站了出來,高聲道:“吉時到!”


    然話音剛落,外麵就響起“轟隆隆”幾聲巨響,地麵跟著震動,似有地裂山崩的態勢,眾人皆是大驚,一時間殿內一片嘩然。


    “怎麽迴事?”蕭冷秋自行挑開蓋頭,快步走到門口觀望,隻見北麵一股濃煙冒出,彌漫在空中,將那方的景物都全數籠罩住了。


    “閣主,聽聲音像是火藥。”一個下屬說道,“屬下這就過去看看。”


    蕭冷秋皺緊眉頭,下意識想到是有人在作亂,意圖阻斷這場婚事,但能這麽做的人,除了流火,隻有已死的楊瀾,可這兩人都不可能做成這事。


    “該不會是老天爺也不同意咱們這門婚事,所以在拜堂之前發出警示吧?”流火悠悠然說道,那語氣中竟還帶點兒幸災樂禍的味道。


    “胡說!哪有此等怪力亂神的說法?”蕭冷秋怒然瞪過去,眯了眯雙眼,“今日這堂必定是要拜的,你別想逃開。”


    流火收起笑容,沒再多言。


    忽然間就想,為何那火藥不是埋在這裏呢?倘若方才那幾聲響,是在這地方,蕭冷秋就是武功再高強,也被炸成渣了,豈不幹淨又痛快?


    可惜啊,真是可惜。


    就在殿內人心逐漸安定時,一個守衛匆匆跑來稟報:“閣主,不好了,祠堂那邊失火了!”


    “祠堂失火?”蕭冷秋大驚,要知道,祠堂可是供奉了曆任暗閣閣主的牌位,極其莊重之地,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重兵把守,按理來說,不可能會失火。


    “你們都是怎麽辦事的?”


    “屬下等辦事不力,閣主饒命。”


    守衛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蕭冷秋終於是急了,迴頭望向流火,卻見他依舊淡然處之,應該說,此刻的他,比之前還要淡定,她不禁起疑。


    “此事是不是與你有關?”


    流火攤手道:“閣主這話怎麽說?我一直被關在石室裏,半步都不曾離開過,怎可能去安排這事?您也太高估我了吧?”


    正因如此,蕭冷秋才想不通,除了流火,還有誰如此膽大?


    暗閣的門人都在這兒了,唯一沒出席的,隻有天河,莫非……


    “婚禮暫時擱置,等我去祠堂看看再說。”蕭冷秋大步往外走,剛出門,倏地又停住,吩咐道:“把流火給我看好了,不準他踏出大殿半步!”


    祠堂這邊,大火燒得正旺,火舌已經延伸到屋脊,迎著風獵獵作響,所有的守衛都奔了過來,慌忙采取措施救火,因這場火起得奇怪,且時候正好在閣主拜堂成親的吉時,眾人都猜測是不是惹怒神明,心裏有點怵,手忙腳亂,現場成了一鍋粥。


    蕭冷秋趕到的時候,大半個祠堂都已陷入火海,這半邊天都濃煙滾滾,但凡靠近一點也睜不開眼,被熏得劇烈咳嗽。


    火勢這麽大,這祠堂是肯定保不住了,眼下要做的,就是阻止火勢蔓延,以防其他建築也燒起來,到最後無法控製,於是乎,蕭冷秋趕緊下令,並指揮守衛們做事。


    她站在外圍,看著燒紅的火海,眉頭緊皺,總覺得哪裏不對。


    突然間,她眉心一跳,想到了什麽,當即跑開,返迴中殿去。


    結果,還沒進門,就聽到一陣血腥味飄出,地上躺著幾十具血肉模糊的死屍,橫七豎八的,還有殘肢斷臂,鮮血糊了一地,一看便知是被炸死的。


    當然,也有還沒斷氣的,躺在地上苟延殘喘。


    “出了什麽事?流火呢?”


    腳邊的一個門人答道:“是天河師兄,他在這裏藏了火藥,您走之後,火藥炸開,大家躲閃不及,皆中了招,流火師兄被他劫走了。”


    被劫走?恐怕是自願走的吧?


    蕭冷秋冷笑一聲,立即出門去追。


    下山的路隻有一條,根本無需多尋,隻要奔著山路去便是。


    此時的山道上,楊瀾、流火和天河三人正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楊瀾為何還活著,天河為何會突然幫忙,流火都不清楚,滿腹疑問,想問清楚,卻沒有這個時間,隻能先憋著。


    三人剛至半山腰的時候,後麵一股勁風撲來,火紅的身影一掠而過,竟直接落在他們的前路中央。


    蕭冷秋的目光首先落在楊瀾身上,如刀子一般。


    “你果然沒有死!”


    這人的武功果然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合他們三人之力,也不可能是她的對手,楊瀾如此想著,努力保持鎮定,穩住心神,笑了笑,說:“我當然沒死,你死了我也不會死的。”


    “是嗎,你不覺得自己自信太過了?”蕭冷秋的語氣聽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隨即,她又將視線投向旁邊的天河,嘴角流出一抹冷嘲,“本座以為,經過汐禾之死後,你是暗閣最懂守規矩的人,想不到,你竟又明知故犯。”


    天河冷聲道:“守規矩又如何?不還是連自己最在意的人也護不了?這暗閣的規矩,我早就受夠了,在死之前能破一迴,也算無憾。”


    蕭冷秋不屑,最後看向流火,神色變得複雜,有恨有惱有悲,還有不舍。


    “我待你不夠好麽?為什麽你寧可跟這個醜女走,也不要與我長相廝守?我哪裏比不上她?”


    聽到“醜女”這個稱唿,楊瀾登時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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