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一位江湖上的老友到訪。


    此人的真實姓名幾乎無人知曉,隻有一個外號,叫做昏鴉,二十三四歲的模樣,長相俊秀,但江湖氣很重,一派瀟灑氣質,從前就跟楊瀾甚為投緣,所以此次才能不遺餘力地幫她打聽暗閣的事。


    “昏鴉大哥來了,快請坐,”楊瀾笑嗬嗬地招待著,倒了杯酒遞過去,桌上也準備了熱騰騰的酒菜,“先喝杯酒去去乏吧。”


    昏鴉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即撩開額前的碎發,斜眼睨過去,笑道:“喲,楊姑娘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還給我準備了這麽大一桌酒菜,真是受寵若驚啊!”


    楊瀾向來不講這些人情,昏鴉是清楚的,況且,江湖中人本來也不愛講這些,所以才覺得驚訝。


    “我這不是看大哥最近為了幫我忙,東奔西跑的太勞累了,想好好答謝你麽?”


    “原來如此啊,那你就不怕,我吃了這頓之後,就不那麽賣力幫忙了?”昏鴉夾了一塊紅燒牛肉在嘴裏嚼,玩笑道。


    “你不是這樣沒良心的人吧?”楊瀾挑眉笑道,“再說,我猜測,你今天應該能給我帶來最關鍵的消息,之後也不再需要跑來跑去了。”


    昏鴉又咕嘟咕嘟灌下幾口酒,豎起拇指說:“楊姑娘就是聰明,不錯,我不僅查出了暗閣的具體位置,還連進暗閣的路線圖也給你弄來了。”


    說罷,從腰間取出一張薄布。


    “喏,自己看吧。”


    楊瀾趕忙鋪開細看,眉頭不禁逐漸皺起。


    根據路線圖所示,暗閣在距離此地不到五十裏的一座山上,山名叫做雪峰山,上山的路隻有一條,且從入口開始,便有重重把守與機關,尋常外人要想上去,根本是難比登天。


    別說她根本不懂那些機關巧陣了,就是換了精通那些的人,要同時應付機關與守衛,也是九死一生。


    昏鴉見她難色難看,笑問:“怎麽,看見暗閣這規模,心生畏懼了?”


    “有點兒。”楊瀾如實作答,神情越發凝重,先不說別的,就憑暗閣這上山的路上能布這麽多機關與守衛,就得花費很多的人力物力,由此推算,暗閣上上下下的人少說也得有四五百人。


    “大哥給你提個建議。”昏鴉擱下酒盞,肅然道。


    楊瀾以為他有什麽上山的好辦法,遂兩眼一亮,連忙問:“什麽建議,請說?”


    結果人家嘴裏飄出來幾個字:“別去冒這個險。”


    “這算什麽狗屁建議?”楊瀾無語至極,很不客氣地給了他一記白眼,端起酒壺直接就對著嘴喝起來,“我大老遠跑來勻州,就是為了上暗閣救人的,鬧了半天不去,那不是白忙活了嗎?”


    “這一通忙活的人,好像都是我吧?你心疼個什麽勁兒?”昏鴉嘴上也不留情,但出於對好友的關照,還是忍不住心頭好奇,眨著眼睛問道:“話說迴來,你究竟為了什麽人如此大費周章?親人?戀人?總不可能是朋友吧?”


    “怎麽不能是朋友?”楊瀾又白了他一眼。


    昏鴉撇嘴道:“因為你就是個重色輕友之徒,絕不可能為了個朋友去拚命。”


    楊瀾不服,氣唿唿地按下他要端酒杯的手,執著道:“我怎麽重色輕友了?你說清楚,當年是誰拚了老命,將你從刀山火海裏救出來的?”


    當年楊瀾還在江湖上混的時候,最熟的就是麵前這位了,但這人呢,就是一點也不安分,喜歡到處惹事結仇,且出來得比她早,兩人相識的時候,他就在被人追殺,結果還連累她,當初要不是有她相助,這家夥隻怕就一命嗚唿了。


    “哎呀,是是是,我都把那事兒給忘了,我錯了,對不住。”昏鴉裝模作樣地向她拱了拱手,嘴裏說著抱歉,臉上卻笑得歡,一點悔意也看不見。


    “那你跟我說說,究竟是為救哪位朋友啊?”


    楊瀾哼了哼:“跟你沒關係,別多管閑事。”


    “嗬?”昏鴉瞪圓眼睛,驚了,“小丫頭片子,你還有沒有良心了?我這是關心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說是吧?老子還不想知道呢。”


    說完就鼓著腮幫子埋頭吃菜,楊瀾沒說話,屋裏安靜下來,最後隻剩下他咀嚼的聲音。


    再怎麽說,他也幫了自己很大的忙,不該跟他吵的,楊瀾覺得怪過意不去的,遂緩和神色,賠笑道:“大哥海涵,我並不是不願意跟你說,是不想連累你,畢竟暗閣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幫派,來無影去無蹤的,惹上了可不好脫身,這件事,你就別管了。”


    昏鴉當然明白她的心意,正是因為明白,才又不免覺得,此人太不把自己當朋友,瞥了她一眼,妥協道:“我可以不摻和進去,但日後若是有什麽困難之處,記得一定要來找我,我這個人呢,雖然怕死,但朋友有難,是絕不會慫的,兩肋插刀都行,知道嗎?”


    楊瀾相信他是真的行,江湖人都講個“義”字,且說一不二,恩怨分明,她曾有恩於昏鴉,不論何時求助,這個人都會竭盡全力來幫她。


    然而,她卻並不願意有人為自己冒險。


    “放心吧,我會的。”


    頓了頓,又為他滿上酒,舉杯道:“且不說這些了,喝酒,今天晚上咱們不醉不歸,如何?”


    “好。”昏鴉展開笑容,舉杯以應。


    這天晚上,兩人飲了很多酒,在快要醉得走不動時,才各自迴房安歇。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楊瀾就拖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起了床,然後悄悄退了房,留下一封信交給掌櫃幫忙轉交,之後離去。


    雪峰山在勻州偏西北的邊陲之地,人跡罕至,一路都是崎嶇不平的山道,十分難走,楊瀾準備了好幾天的幹糧和水,帶著上路。


    天快黑的時候,才終於抵達雪峰山腳下。


    這座山確實是高,楊瀾站在底下,仰頭去望,隻見頂峰直衝雲霄,竟不見盡頭,再轉頭左右遠望,環山抱翠,同樣一時看不見盡頭。


    本來想在附近找找上山的入口,但天要黑了,不宜再走動,她便在附近找了個寬敞的空地烤火休息。


    翌日,待太陽出來後,才開始行事。


    這附近除了山就還是山,山上叢林茂密,樹木高大,枝葉繁茂遮天蔽日,要是走進密林之中,盡管在白天都很容易迷路,更別提晚間了,因此,楊瀾並不敢亂走,隻是手持路線圖,繞著雪峰山的山腳穿行。


    但不用猜也知道,像暗閣這樣的秘密組織,肯定會把老巢建在極其隱蔽的地方,上山的入口也是一樣,這時候昏鴉給的圖就起了很大的作用,跟著路線圖往西走。


    行了大約兩個時辰,楊瀾總算探到山道口。


    這是一扇厚重的石門,由自然生長的古藤纏繞遮蔽住了,若非走近去仔細看,根本看不見,楊瀾也是在這裏來迴走了好幾遍後才發現。


    她站在滿前看了又看,不禁發出感歎,就這個厚度,恐怕得拿火藥來才能炸開,人要想進去除非會遁地才行,要不然,就得等裏麵的人出來,在想辦法混進去。


    別無其他的法子。


    楊瀾不會遁地,那就隻有走第二條路了。


    於是乎,她默默地在附近找了個便於藏身的地方,守株待兔。


    這一等,就將近半個月,帶來的幹糧和水早已用完,楊瀾隻得想辦法在山裏找水和野果等來吃,所幸這樣的處境她已麵臨過不知道多少次,荒野生存的能力很強,在這樣的密林之中存活,於她而言一點也不難。


    這日清晨,楊瀾吃了幾個果子,掃除腹中饑餓後,來到入口附近,繼續密切監視。


    本以為又是一個沒有收獲的早晨,不料沒等多久,便聽得一道轟隆隆的聲響,凝目望去,見那扇厚厚的石門緩緩向上,竟打開了。


    不一會兒,一行十來個黑衣人從裏麵出來,往山道那邊去了。


    楊瀾心想,這些人多半是出山去辦什麽事,必然到時候要返迴,正是下手的好時機,於是趕忙跟上。


    奇怪的是,十個人路上雖是同門,但路上並無任何交談,隻是排著長隊,安安靜靜地行走著,每到一個岔路口,就分出幾個人去,最後誰也不與誰同行,獨自趕路。


    怎麽暗閣的人都喜歡單獨行動的嗎?楊瀾迴想起來,貌似流火也是這樣的性情,看來這些做殺手的,都是獨來獨往的。


    她跟在後麵,選了走在隊尾的那個黑衣人尾隨。


    近黃昏時,來到最近的一個小鎮上,黑衣人先去了布行,買了好幾匹布,都是上等的絲綢,之後又去了米店,購了幾百斤大米,而後找了家客棧投宿。


    原來這批人出來,是為采購。


    楊瀾還以為是要執行殺人任務來著,跟著擔心了一路,想著,這人若是比自己武功高,到時打起來,可不好對付。


    見黑衣人進到客棧後,她也進去,要了間客房。


    “對了,小哥,向你打聽一下,方才進來的那位穿得黑乎乎的兄台,住在哪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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