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一出來,楊誌安覺得自己要是再出言拒絕,反倒顯得不近人情了。


    可他早已說過不再迴去,也親口答應了知夏,不再去蹚渾水,怎麽好食言?


    思及此,他忍不住朝顧知夏那邊看過去,她卻正看著麵前的茶水發愣,好似連他們的對話也沒在聽。


    李珩見楊誌安遲遲不表態,心裏焦急,卻又不好相逼,隻好給出自己的承諾。


    “兄長若是肯迴去,朕可以把軍權交到你手中,給你一個絕對的保障,這樣即便將來朕對你不利,你也可以自保,如何?”


    “皇上何出此言,草民又豈敢?”楊誌安頗為無奈,李珩提出這樣的條件,他一時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此事急不來,還得給他一些時間考慮才行,李珩深知這一點,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道:“兄長不必現在就答應朕,可以慢慢考慮,朕會在此地多待幾天,不論是否跟我迴去,到時都請給我一個答複。”


    “是。”


    楊誌安把人送出門,在院門口佇立一陣,轉身迴屋。


    顧知夏看了過來,問他道:“你打算如何?答應還是不答應?”


    “你以為呢?我該迴去嗎?”楊誌安不答反問。


    “這是你的事,該由你自己做決定,不過,如果單問我的意見的話,我認為,你該迴去。”


    “什麽?”


    這個迴答,是楊誌安沒有想到的,他以為顧知夏不同意他再迴朝堂,所以擔心她不高興,這才想先問她的意見。


    “你是認真的?”


    顧知夏白了他一眼,好氣又好笑,“當然是認真的,難不成我還騙你啊?對我有什麽好處?”


    楊誌安也笑了,過去坐下,納悶道:“可你之前不是不同意我再迴朝堂嗎?怎麽現在又改變主意了?”


    “因為炎兒的事,讓我想明白了,在這個時代,當個小老百姓,想平安度過一輩子,不受欺淩,是很難的,隻有手裏有權力,才能自保和保護家人。”顧知夏認真道。


    “而你迴到朝堂,還可以輔佐皇上,整頓朝綱,將像唐縣令這樣的昏官剔除,為百姓除害,有什麽不好?”


    另外有一點,雖說請張閣老出麵,能把兒子救出來,但要懲治唐縣令和張彪很難,但若皇帝出麵,那就是一句話的事了。


    楊誌安原本就已經動了迴去的念頭,隻是還有諸多顧忌,現在得到顧知夏的支持,頓時又更加動心了。


    “我還得再想想,好好想想。”


    “行,你想吧。”顧知夏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也不要想太久,別忘了兒子還在牢裏呢。”


    “知道。”


    走出花廳的門,顧知夏來到院子裏,給花修剪枝葉,剛拿起剪子,張彪那不討人喜歡的聲音就傳入耳朵裏。


    “楊夫人,方才那個人,看樣子應該出身不凡,是官家子弟吧?想不到你們還有這等靠山呢,早說出來,我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得罪你們啊。”


    顧知夏隻當沒聽見,繼續做事。


    張彪不死心,又道:“楊夫人,不如你放了我吧,我這就去勸縣令,讓他把楊炎放了,再上門請個罪,鄭重道歉,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好不好?”


    “就這麽過去?”顧知夏扔下剪刀,怒衝衝地走過去,繞著槐樹走了兩圈,冷笑道:“你想得倒美!”


    “且不說你之前做過多少傷天害理之事,你那位姑父又做過多少欺壓良民之事,這次我兒子被你們陷害入獄,指不定在裏麵受了多少罪,哪是上門道個歉就能了結的事?”


    張彪露出無辜臉,“怎麽是陷害呢?楊炎砍我三根手指是事實,難道這不算犯罪?不該入獄?”


    “錯了,他那是自衛。”顧知夏反駁道,“是你對翠翠不軌在先,若說犯罪,那也是你有罪,不是作為受害者一方的楊炎。”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很多時候,人是不講道理的,隻講背景和後台。


    之前張彪於他們是強的一方,可以肆無忌憚,不講道理,而今局勢逆轉,他隻能認栽。


    “您說的對,太有道理了,那麽,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放過我呢?”


    顧知夏勾起唇角,嘴角帶著一絲戲謔。


    “怎麽樣,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且等著吧,正終會勝過邪。”


    聞言,張彪的眉心跳了跳,心猛然一沉,一股涼意從心頭湧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楊誌安因是否要返迴朝堂一事而弄得心事重重,同時又掛心在獄中的楊炎,兩天都沒合眼。


    經過一番思量,於第三天的清晨,他終於做出了決定。


    這幾天李珩一直低調地住在縣城的客棧裏,那日走時,特意給了楊誌安地址,讓他想好,便去找他。


    到了來福客棧門口,楊誌安猶豫片刻,走了進去。


    “參見皇上。”


    李珩見他來,來不及讓他坐下,便連忙問道:“你可是想好了?”


    “是。”


    “如何?”


    楊誌安看了他一眼,答道:“既然是皇上親自來找,草民自當從命,不過,在迴帝都之前,草民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隻管說就是。”隻要他能迴朝,李珩便沒有什麽不能答應的,眼裏都閃著興奮的光。


    “犬子因得罪縣令的外甥,而被抓進縣衙大牢,至今未曾得以脫身,草民怕他在裏麵遭罪,還請皇上出手相救。”


    “哦?有這樣的事?”


    李珩記得,楊誌安還有個兒子,名叫楊炎,那孩子他沒見過幾麵,但也有些印象,說起來,那也是他的侄兒,於情於理,自己都應該救一救。


    “好,這就去一趟縣衙。”


    兩人出了客棧,往縣衙而去。


    李珩這次是微服出巡,身邊沒帶多少人,不能泄露身份,故而見縣令之時,隻能出示手令,自稱是平陽王,奉命到南州巡察。


    本來平陽王到來,也並非什麽可怕之事,隻要好生招待,吩咐手下的人謹慎說話,小心做事,就沒問題,但唐縣令卻在這位貴客身邊看到了楊誌安,登時嚇得兩股戰戰,冷汗直流。


    “王爺蒞臨小縣,真是令小縣蓬蓽生輝,快請坐。”


    仆從端上茶水點心等,紛紛退了出去,唐縣令偷偷擦了把汗,勉強笑道:“這裏簡陋,招待不周之處,還望王爺海涵。”


    “無事,左右本王也不是來享受的,”李珩擺擺手道,“本王想先看看你縣裏這兩年內的收支賬本,不知道是否方便?”


    在來的路上,楊誌安就把唐縣令的所作所為跟他講了一遍,他知道這是個大貪官,這才提出看賬本,想找出證據,給他治罪。


    當然,光做這點事,是遠遠不夠的。


    “當然方便,王爺請稍等,下官這就讓人去取。”


    唐縣令當即把師爺叫了過來,吩咐其去賬房拿賬本,然後又迴來站著,目光還時不時地往楊誌安那邊瞥。


    可這人目不斜視,麵無表情,實在叫人看不穿究竟在想什麽。


    不多時,師爺將賬本奉上,李珩接過來,親自閱看過了,又交給楊誌安看。


    兩人都沒發現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很顯然,這份賬本並不是真的,而是唐縣令用來對付外人,而專門做的一本假賬本。


    看了也沒用。


    好在,李珩還做了別的準備。


    “聽說,前幾天你抓了一個人,名叫楊炎,是嗎?”


    唐縣令頓了頓,頷首道:“是,那楊炎出手傷人,還死不悔改,下官隻有將他抓起來,關兩天,等他知錯了,便放迴去。”


    “是嗎?”李珩微微挑眉,“這麽說來,你不曾對他用刑了?”


    唐縣令心頭顫了顫,舌頭突然打結:“沒,沒有,下官怎麽敢?”


    楊誌安看他這副龜縮的樣子,就知道自家兒子肯定在牢裏受了不少苦,當下壓住怒火,咬牙道:“立刻把楊炎帶上來。”


    “這……”楊炎前幾天受過刑後,就一直關著,任由他自生自滅,沒給治傷,現在隻怕已經是半個死人,唐縣令當然不敢把他交出來。


    “按照律法,現在還不能釋放,得等他畫押認了罪才行。”


    李珩道:“這個案子,本王聽說了,不過本王認為,楊炎教訓張彪,不過是為救人,並無過錯,有罪的,是那居心不良,調/戲良家女子的張彪。”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來唐縣令大致了解過,但張彪胡作非為,他早已習以為常,且料不到會有平陽王這麽一位貴人到來,所以並沒放在心上。


    現在真是悔得不行了。


    “王爺說得是,下官聽信張彪一麵之詞,以為隻是楊炎與他發生爭執,激動之餘動的手,故而以為楊炎有罪,下官辦案不力,疏忽了。”


    與其被平陽王降罪,還不如把責任都推卸到張彪身上,辦案不力,總比徇私枉法,陷害良民要罪輕一些。


    李珩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放了楊炎吧。”


    唐縣令心裏咯噔一下,看來還是逃不掉,又趕緊擦了一把汗,道:“王爺稍等,下官讓人去牢中把楊炎帶來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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