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使看見穀成的臉色漸漸變了,遂又趕緊繼續說:“楊丞相雖然離開朝中兩年多,但其在軍中的威望,還沒怎麽消減,現在又領兵出征,屢屢打勝仗,威望更甚了,長此下去,你這個前丞相哪兒還有半點存在感?隻怕是連皇上也要完全倚重他,忘記你了。”


    “皇上本就與丞相不和,處處防備忌憚,怎可能完全倚重他?”穀成反駁道,“你不必在這裏危言聳聽,本官不會上當。”


    特使輕笑著搖搖頭:“我是不是危言聳聽,大人心知肚明,一個皇權不穩,威望又不及臣下的皇帝,不倚重權臣,還能如何?以後這大榮的朝堂,可就是楊丞相的天下嘍,大人先前暗地裏算計過他,等他迴來,還指不定怎麽報複你呢,在下勸你啊,還是盡快收拾包袱,趁早辭官吧,免得到時候落個死無葬身之地的淒慘下場。”


    “你……”穀成氣得青筋暴起,一張拍在桌上,憤然瞪著特使,“放肆!你敢咒本官死?”


    “大人息怒,我怎敢咒你呢?我不過是在說實話啊!”特使十分淡定,繼續頭頭是道地說著:“大人想想,要是岐國被丞相打得抬不起頭來,不得不向大榮俯首稱臣,到時它最敬畏的人,會是誰?是大榮的小皇帝嗎?還是穀大人?”


    “要是丞相製服了一個國家,其權勢之大,可想而知,他跟皇帝還有什麽兩樣?”


    穀成跌坐迴原位,後背滲出一層冷汗來,拳頭攥得緊緊的,仿佛要把骨頭都捏碎了。


    特使的話雖然不中聽,但不得不承認,他說得一點都沒錯,要是楊誌安打下了整個岐國,功勳之卓著,可謂是史無前例,到時誰還能製得住他?皇上隻怕也得靠邊站吧?更何況是他,一個之前算計過他的人?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必須想辦法讓皇上將楊誌安召迴來。


    “怎麽樣,大人可是想好了?”特使故意問,其實已胸有成竹。


    可穀成是個死要麵子的人,倘若現在就答應這人,豈不是說明自己正是被他的話給唬住了?那他堂堂大榮刑部尚書的臉往哪兒擱?


    “特使以為僅憑幾句話,就能離間我大榮君臣的關係嗎?那你是太小瞧本官了,本官可不是你想的那種小肚雞腸,自私自利的人。”


    特使哂笑道:“這麽說來,大人是不準備幫在下這個忙了?”


    穀成端出架子,一臉傲然。


    “也罷,就當在下來錯了地方,找錯了人吧。”特使當即起身,讓人把地上擺著的三箱金銀財寶收好,“既然大人如此正直清廉,那這些財寶,想必也是不會要的,在下就收迴了,告辭。”


    聽說要收迴三箱寶貝,穀成頓時心頭一緊,又舍不得了。


    “等等!”


    “大人還有什麽事吩咐?”特使迴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穀成扭捏了半天,不再裝模作樣,將他拉著坐迴去,親自倒了杯茶,笑道:“方才本官不過是跟特使開個玩笑而已,何必當真?來,本官給你賠罪了。”


    特使接下茶,喝了兩口,笑道:“大人的意思,究竟是要不要幫在下這個忙呢?”


    “放心,本官明日就去見我皇,把其中利害與他說明白,我皇英明,一定會權衡好利弊的,你的事想來不難辦成。”


    “如此,就有勞大人了。”


    翌日,上完早朝後,穀成果然單獨去見李珩,把心裏的“顧忌”與他說了,而後悄悄觀察著對方的神情變化,等著他的迴應。


    李珩鎖緊眉頭,思索了半天,忽然轉頭看向穀成,問:“按你的意思說,朕應該把楊丞相召迴來?”


    “臣以為,是越快越好。”穀成麵色凝重道,“否則等丞相攻下岐國城池,聲望越來越大,皇上隻怕就約束不了他了。”


    “你怎麽突然就想到這些了?”李珩露出狐疑的神色,“當時朕準許丞相暫不班師之時,如何就不見你出來反對?”


    穀成心虛,故作鎮定道:“臣也是這兩日才想到這一點的,故而這才來與皇上說。”


    “是嗎?”李珩顯然不太信這個說法,“朕怎麽聽說,那岐國特使來到帝都之後,哪兒都沒去,倒是先去了你府中?”


    “這……”穀成心裏咯噔一下,一層冷汗在臉上冒出,“確實有這樣的事,不過臣與那特使隻是客套地聊了些本國的風土人情而已,並無其他。”


    “朕也沒說其他啊。”李珩年紀不大,卻是個人精,看人的眼光十分獨到,穀成雖有治國之才,卻不是個有德之人,說難聽點,是道德敗壞,且私利心極重。


    可正是這種人,才最好控製,他最初重用此人,也是這個原因。


    “方才那番話,其實是那特使要你對朕說的吧?你收了人家多少金銀財寶?”


    “皇上……”穀成嚇得雙腿發軟,咚的一聲跪了下去,“臣,臣……”


    李珩見他怕成這樣,甚是滿意,反倒是不生氣了,還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不必這麽害怕,朕又沒怪罪你,朕隻是提醒你一下,以後別再在朕麵前耍弄心計。”


    “是,臣記住了。”穀成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汗水沿著額頭滴在地磚上。


    “那些財寶,你既收了,那就收著吧,反正你養著這麽一大家子人,也需要用錢不是?朕不是個小氣的人,不會虧待自己臣下的,放心吧。”


    這是穀成沒想到的,他暗暗鬆了一口氣,道:“多,多謝皇上。”


    “先起來吧。”李珩收起笑容,擺擺手:“你退下吧,這件事,朕再考慮考慮,對了,那岐國的使者,不必讓他來見朕了,迴去告訴他,盡快離開帝都,否則別怪朕手下不留情。”


    “這,會否讓特使覺得咱們怠慢了他?”


    “岐國是戰敗國,大榮用不著顧忌,小小一個特使罷了,怠慢就怠慢了,有什麽?”


    “皇上說的是。”


    穀成點點頭,不敢多言。


    雖然不爽岐國特使暗中去找穀成,挑撥是非這種手段,但李珩心知肚明,如果楊誌安真的打下岐國,他這個皇帝也離退位不遠了。


    而那岐國,能攻下當然是最好,但若不能,也沒什麽,大榮的疆土已經足夠廣,他根本看不上岐國那點國土。


    而且,要是因此助長了楊誌安的威勢,使得自己這個皇帝被壓一頭,那就得不償失了。


    楊誌安可是他的哥哥,是皇室血脈,身份有了,權勢再滔天,他可就再也製不住他了。


    思前想後,李珩還是擬好詔書,派人連夜送往西林關。


    已經休整近一個月,楊誌安整頓三軍,準備舉兵西出,攻打岐國的茲城。


    可就在要發兵的時候,帝都送來的聖旨到了。


    接到聖旨的瞬間,楊誌安憤怒至極,恨不得一把將其撕了,隻當不曾收到。


    “皇上怎可在這時候命我班師?實在是太糊塗了!眼看岐國就要被打得分崩離析,臣服求和,他居然叫我迴去?這不是白白錯失良機,給岐國喘息之機嗎?”


    顧知夏把被丟在桌上的聖旨收好,歎氣道:“皇上這是不放心你,怕你在軍中威望太高,功高蓋主,有一日造反,奪了他的皇位。”


    “荒謬!我要是有那心思,早就動手了,他還能坐在皇位上這麽多年?”楊誌安氣不打一處來,臉都紅了。


    “可皇上不這麽想啊,”顧知夏拉著他坐下,倒了杯涼茶,讓他消消火,“在皇上心裏,你永遠都是那個眼中釘,就算你把心掏出來給他看,表明忠誠,他也是不會相信的,你們倆的身份,就注定了是這樣。”


    楊誌安氣得錘了一記桌子,無奈道:“我也明白,但這機會錯過,就再也不會有了,我實在是氣不過,皇上歲數也不小了,國事重要還是私怨重要,他就分不清嗎?”


    顧知夏搖搖頭:“誌安,你歲數也不小了,怎麽就還是這麽單純呢?在皇上心裏,國事私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皇權,誰威脅到皇權,誰就是他的肉中刺,很顯然,現在的你,就是這根刺,他不給挑了,怎能安心?”


    “你是說,我迴去後,他又要下手?”楊誌安忽然覺得心累,他是真的沒這心力再跟李珩周旋了。


    “當初召你迴朝,就是為了利用你打退敵軍,現在你的價值用完了,還留著你做什麽?”顧知夏毫不委婉地說,“誌安,你其實已經沒有選擇了。”


    迴去,交了兵權就是個死,留在勻州,將十幾萬兵力握在手裏,還有一線生機。


    楊誌安明白這個道理,兀自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他迴複皇帝派來的人,以大軍需要休整為由,堅持再逗留數月,讓他迴去稟報皇帝。


    李珩得知楊誌安擁兵在西林關,不肯歸還,勃然大怒,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揚言給楊誌安治罪,派人前去西林關,將人押解迴來。


    以田炆為首的眾多武官連忙下跪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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