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姐!”


    幾人闖進房裏,另外的護衛們則趕緊著手滅火。


    然而,房間裏並沒有楊瀾的身影。


    “人呢?楊小姐!”


    “糟了,該不會是跑了吧?”


    “快,出去追!”


    一眾護衛顧不上救火,連忙出了院子,在附近搜尋楊瀾的蹤跡。


    楊瀾其實一直躲在房裏的梁上,見護衛們衝出去,才敢下來,差點還被火燒到。


    離開宅院後,她在一家客棧裏偷了一匹馬,然後縱馬狂奔,趕往南門。


    此時離開城門還有半個時辰,楊瀾不得不先躲起來等著。


    心急如焚地等到了天色蒙蒙亮之時,城門終於緩慢打開,楊瀾牽著馬走出,正要出城,後麵突然傳來一聲大喊:“皇上有令,關城門!快關城門!”


    不好!


    楊瀾眉心一跳,忙翻身上馬,揮動馬鞭奔向城門。


    守門的侍衛猝不及防,沒能攔住,讓她在門合上的前一刻順利出了城。


    之後,楊瀾又打馬狂奔了很長一段路,見後麵還沒人追上來,竟突然勒緊韁繩,停了下來。


    要想永遠擺脫小皇帝,唯一的辦法,就是死,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死。


    當然,並不是真的去死,隻需讓小皇帝以為她死了即可,做到這一點需要那些追兵的幫忙。


    所以,她在等,等他們追上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後麵終於傳來馬蹄聲響,楊瀾迴頭一望,果見長長的官道上煙塵滾滾,一夥人縱馬狂奔,越來越近。


    她勾唇輕笑了一聲,亦揮動鞭子縱馬前行,到了前方的一個岔路口,忽然一拽韁繩,拐進小路。


    前幾年總喜歡來這一帶騎馬狩獵,地形她再熟悉不過,之所以走這裏,是因為小路的盡頭是懸崖。


    快到懸崖處時,楊瀾再次勒緊韁繩,放慢速度,迴頭看見追兵追上來,看距離差不多了,用力一抽馬鞭,同時縱身一跳。


    人滾進路邊的灌木叢中,馬卻嘶鳴一聲,自懸崖一躍而下。


    “楊小姐!”


    不遠處傳來喊聲,楊瀾顧不得渾身的疼痛,趕緊抓住包袱起身,往樹林裏跑去。


    待追兵趕到時,看見的隻有楊瀾特意留下的一包行李,以及一串通往絕壁的馬蹄印。


    “楊小姐掉下去了,這可如何是好?怎麽跟皇上交待?”


    “這也不能怪咱們,是她自己跳下去的,隻能實話稟陳皇上了。”護衛頭領撿了包袱,往懸崖下方看了兩眼,隻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


    估摸著跳下去後,連人帶馬都會摔成肉醬。


    終於擺脫追兵,也擺脫皇帝了!


    楊瀾一口氣跑出很遠後,靠在樹下喘氣,到現在她的心還在狂跳,不是因為累的,而是之前跳馬嚇的。


    她並沒有十分的把握自己能及時跳下來,隻是在賭,所幸的是,早些年習武,鍛煉得身手敏捷,總算那些苦沒有白吃。


    她索性在樹下坐著休息,直到把氣喘勻了,這才起身往林子外麵走去。


    第二天的黃昏,楊瀾來到了一座小鎮上,找了間客棧投宿,好好地睡了一晚上,終於精神飽滿,換上男裝,啟程南下。


    楊瀾已經十五歲了,雖然以前也離開過帝都,去過其他不少地方,但獨自出行還是頭一迴,盡管身懷武藝,自信有自保之力,但心裏依然免不了犯嘀咕,擔心遇上壞人,尤其是盜賊,把自己身上的盤纏給摸走了,之後隻能餓肚子,因此十分小心地護著包裹。


    不過從帝都到南州楊家村的一路上都很順利,並不曾遇上險事。


    她是特意半夜進村的,為免被人看見,尤其是被家裏人看見,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不能再泄露身份,否則被皇帝發現是假死,不僅她自己要遭殃,更要連累家人。


    今天晚上的月色很亮,一層銀輝灑下來,將村莊裏的路照得相當清楚。


    楊瀾白天的時候就向人打聽好了,楊誌安一家人迴來後就住在了原來的祖屋裏,離村口並不遠,隻要沿著大路一直往前走,用不了一炷香的工夫便能到,且門口有一座很大的院子,路邊立著一塊木牌,其上刻著數字“十八”,代表是村裏的第十八戶之意。


    按照先前那路人的指示,楊瀾很順利便找到祖屋。


    這是一座不算大的宅子,比較矮,裏麵布置如何看不見,但單看外麵的話,在帝都連普通百姓家的宅院也要比這好幾倍,就是這村裏也有不少戶人家的宅院比這氣派。


    她不禁感慨,父親好歹也做了十幾年的官,後來還官至丞相,怎麽家鄉的屋子卻這麽寒酸?也沒花錢整修一下麽?


    唉,爹爹啊,你也太清廉了,時時刻刻都想著國家大事,卻不曾為自己想過,結果還被皇上罷官,差點沒命,你做這麽多,到底值得嗎?


    歎了口氣,楊瀾悄悄爬進院子裏,把早已寫好的書信塞進大門的門縫裏,然後望著院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咬牙,轉身離去。


    從迴到楊家村後,楊誌安便一直精神不太好,晚上睡得也不踏實,常常半夜醒來,然後想東想西,再也無法入眠。


    這天,他又一次睜著眼直到天亮,本來想再躺一會兒,但見外麵有了太陽,便索性起身了,想著趁清晨涼爽,出去散散步。


    不料,剛扒開大門,就看見一張信封掉在地上。


    俯身撿起來一看,上麵熟悉的字跡令他目光驟然一亮。


    這是女兒的字,他認得出來,於是趕緊拆開來看,裏頭密密麻麻的字跡,寫了滿滿三頁的紙,講述了這段時間以來,楊瀾在京城發生的大致事情,其中包括之前皇帝與她做的交易,和她假死逃離帝都,不敢迴來與家人相認,以及打算去南方遊曆等等。


    楊誌安攥著信紙,怔愣在原地,一顆心像是落到了冰窖一般,冷得沒了一絲溫度,一下子自責、擔憂、無奈等情緒紛至遝來。


    原來他能被從天牢放出來,並不是小皇帝不想在帝都殺他的緣故,而是他的女兒涉險與之做交易,換來的結果。


    他怎麽沒發現呢?當時瀾兒撒謊說是為了李亮而留在京城,他竟就真的信了,屬實糊塗!


    顧知夏從屋裏出來,就看見楊誌安站在門口發愣,覺得奇怪,遂上前去問:“不是去散步嗎?怎麽在這兒愣著了?”


    “瀾兒昨晚來過了。”楊誌安的聲音有點啞,麵色也相當凝重,眸中染著悲傷,眉頭皺得緊緊的,整個一副苦瓜臉。


    “什麽?瀾兒不是還在帝都嗎?怎麽可能來?”顧知夏開始還以為楊誌安睡糊塗了,在說夢話,結果看到他手裏的信,一瞧那字跡,便才信了。


    “這,怎麽會這樣?那孩子竟然瞞著我們做了這麽多事,我們竟也絲毫不知?”


    楊誌安轉身迴屋,整個人都被自責與慚愧占據了,渾身的力氣也似被什麽抽幹了一般,隻有單手撐住茶幾才能勉強穩住身子。


    “是我做父親的沒用,非但沒能保護好一家老小,反而連累女兒,害她以身涉險,流落異鄉,有家也不敢迴,若我當初沒有留在帝都做官,又或是不曾婦人之仁,事情也不會發展成今日這樣,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顧知夏將信裏的內容反複讀了好幾遍,心頭的擔憂越來越重。


    瀾兒自出生起,就是被家裏人嗬護長大的,不曾受過一點委屈,更不曾獨自遠行,可如今卻孤身流落在外,身邊無一人照應,她能照顧好自己嗎?帶的盤纏是否足夠?在外遇上壞人怎麽辦,她能保護好自己麽?


    越往下想,便越是擔驚受怕。


    顧知夏趕忙停止胡思亂想,本想問問楊誌安現在如何是好,卻見他臉色蒼白,呆愣愣地坐在座椅上,好像魂都丟了一般。


    是了,女兒是為他才走上今日這條路的,他心裏麵肯定比誰都焦急自責。


    可事已至此,還能怎麽樣呢?


    “誌安,瀾兒已經及笄,是個大人了,不論走到哪裏,都可以照顧好自己,你就別再自責了。”


    楊誌安逐漸緩過神來,擔憂道:“她才十五,還是個孩子呢,又是初次遠行,無依無靠,如何能照顧好自己?外麵不比帝都,亂得多了,我擔心她一個女兒家受欺負。”


    當然顧知夏也是擔心這些,可總不能兩個人都這樣消極度日,事已至此,隻能往好的方麵去想去看。


    “你女兒從十歲起練武,練就一身本領,身手好著呢,尋常男子都不是她的對手,當年在帝都時,那些玩伴哪個不怕她的?另外,以她那種不肯吃虧的脾氣,哪是能受欺負的?她不欺負別人就阿彌陀佛了。”


    “你說的倒也有道理。”楊誌安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盡管心裏還是放不下,但為免讓她也跟著愈發擔憂,隻得勉強露出點笑容,“瀾兒從小就會照顧自己,到了外麵,問題也該不大。”


    現在楊瀾隻身離開,沒人知道去了哪裏,即便想去找尋,也無處可尋,隻能是盼望她平安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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