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夏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問道:“楊誌安,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人嗎?你就這麽信不過我?”


    “那你呢?你可又信得過我?”楊誌安冷笑著反駁,“你但凡對我有點信心,也不至於聽了岐國使臣的話,就來勸我放人,甚至懷疑我留下景天照是公報私仇吧?”


    “我……”這一刻,顧知夏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忽然間意識到,她和楊誌安兩人原來已經這般不信任彼此,早已沒了從前那般親密的關係與深厚的感情。


    這究竟是怎麽了?


    沉默一陣,顧知夏轉過身去,眼神迷離地望向窗外,悲哀道:“不管你信不信,皇上下旨的事,我並不知情,我也不知道是誰偷偷向皇上進了言。”


    楊誌安知道,顧知夏是個敢作敢當的人,如果是她做的,她一定會承認,因此,這句辯解他是相信的,同時心裏也萬分愧疚。


    剛要開口道歉,想不到顧知夏卻來了一句:“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死在岐國。”


    她的本意,是表達對現在的失望與不滿,但聽在楊誌安的耳朵裏,意思就變了味。


    原來,她果真還是對景天照有了私情嗎?


    “當然,景天照乃是堂堂王室貴胄,而我出身寒門,不過一個尚書而已,哪裏能與他相比,留在他身邊,自然比跟著我要強多了。”


    他就自動將“死”這個給過濾了。


    顧知夏突然有點哭笑不得,這人以前也沒這麽不講道理,胡攪蠻纏啊,現在怎麽變成這樣?


    “你還有事嗎?沒有的話,那就請迴去吧,我很累,要休息了。”顧知夏開始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楊誌安看也不看她,哼了一聲,徑直大步出門。


    這人……業務能力是比以前成熟很多,但行事風格卻越來越幼稚了是怎麽迴事?顧知夏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由歎氣。


    本以為迴來跟楊誌安團聚後,就可以過迴以前那種簡單而幸福的日子,卻不曾想,這才短短個把月,就跟楊誌安爭吵了無數次,關係崩裂,看來是迴不到過去了。


    從樑縣出來後,楊誌安就縱馬狂奔,迴了軍營。


    見他氣衝衝地迴來,臉上滿是怒色,其他人也不敢去惹他,都躲得遠遠的,即便有軍務,隻要不是十萬火急的,都自己處理了。


    可是他這股怒氣過了好幾天都沒散去,底下的將領們整日小心翼翼的,見到他就大氣也不敢出,都快要憋壞了。


    於是一個個攛掇陳-良,讓他去找楊誌安,打探打探究竟出了什麽事,免得說錯話,被殃及。


    陳-良自己也好奇,什麽事能把一向好脾氣的楊大人氣得這麽厲害,遂點頭答應。


    進軍帳的時候,楊誌安正在坐在案前處理軍務,神情十分嚴肅,眉頭皺得緊緊的,都能打成一個結了。


    “大人,是否後方出了什麽事?還是屬下們有什麽事處理得不妥當?”陳-良小聲地問道。


    楊誌安沒看他,但稍微緩和了神色,淡淡道:“沒有,一切如常。”


    陳-良暗暗鬆了口氣,又問:“那您為何愁眉苦臉的呢?想是心情不好?”


    手微微一頓,楊誌安抬眸看過去,端詳著他,“你沒事可做嗎?”


    “有,有事啊。”


    “那還跑到我這裏來說廢話?”


    “這,這怎麽是廢話呢?”陳-良咧著嘴笑,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形,“屬下是關心大人,想問問您究竟為何心情不好,好為您分憂啊。”


    楊誌安覺得,這小子不是想為他分憂,純粹就是為找樂子而已,這人就跟長舌婦一樣嘴碎得很,什麽事讓他知道,沒幾個時辰就傳得軍中人盡皆知,告訴他才是傻子。


    “不必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處理,不勞你操心了,出去做你的事吧。”


    “可是……”


    “還有事?”


    陳-良本想追問,但見楊誌安眼底的警告之意,嚇得把腦袋一縮,從心道:“不,沒別的事了,屬下告退。”


    盡管心裏好奇,但若為了滿足好奇心,而得罪了上級,那就太不劃算了。


    還是先撤吧。


    他扭頭正要離開,忽然聽見身後幾聲咳嗽,迴頭去看,楊誌安表情痛苦,吐出一大口血來。


    血濺在公文上,染紅一大片。


    “大人!”陳-良驚慌失措地跑過去,立刻要喊軍醫。


    楊誌安卻抬手阻攔:“不要聲張,把這裏收拾一下,再悄悄去把軍醫過來,別讓其他人知道了,聽見沒有?”


    盡管不在戰時,但他畢竟是三軍主帥,三軍將士都看著他,有任何一點動靜都會影響軍心,另外,要是他吐血的事傳揚出去,勢必會傳到顧知夏耳朵裏,他不想她知道。


    “好吧,我先扶您到後帳去休息。”


    陳-良隻好按照吩咐行事,收拾好桌案後,又出了軍帳去請軍醫。


    醫官看過之後,說楊誌安這病是積勞成疾所致,需要靜養,不宜操勞,現階段雖還不算特別嚴重,但若是不注意休養,很快會惡化,到時危及生命,神仙也救不了。


    楊誌安自從統兵以來,就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天從早到晚地忙,吃飯也不定時,睡覺更是極少,也就是仗著年輕力壯,要是換了年紀大點的,早就病得起不來了。


    “我的病情,一個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則以軍規處置。”


    “是,下官知道。”醫官拿著藥箱來到外帳,與陳-良說道:“楊大人的情況比較嚴重,千萬不能再讓他操勞了,軍中的事務,你們能代為處理的,都自行處理吧,別送到中軍帳來了。”


    陳-良點頭:“我盡量吧。”


    之所以說盡量,是因為這事他做不了主,楊誌安一向不是個老實聽話的病人,頂多能在床上躺個一兩天,之後就一定會恢複日常公務,誰也攔不住。


    這世上能說得動他的,恐怕也隻有夫人了吧?


    正如此想著,一迴到後帳,就看見楊誌安起了身要下床。


    說不安分,就真的是不安分,這才躺下多久?又開始鬧騰了。


    陳-良趕忙過去,強行將楊誌安按迴去躺著,無奈道:“大人,方才軍醫的話您也聽見了,讓您好生休養幾天呢,怎麽您全當耳旁風了麽?”


    楊誌安擺擺手,皺眉道:“那軍醫全是言過其實,我根本沒事,案上還有既份公文沒看完,得先看了再說。”說話尚且有些喘,明顯中氣不足。


    “公務就交給我處理好了,您歇著。”陳-良真服了,都已經病成這樣,居然還在死撐,不是都說文弱書生,書生文弱嗎?


    就這位,哪裏像個文弱人了?


    “不行,你做事毛躁,我擔心你出錯,還是得我親自過問。”楊誌安其實就是不願意躺在病床上,一個人胡思亂想,那比做事累到力竭還難受。


    陳-良委屈道:“我怎麽毛躁了?這段時日裏,我練兵布陣,不是都做得挺好嗎?司徒將軍都誇我來著呢,到您這裏,就不成了?”


    “你會練兵布陣,不代表軍務瑣事也能處理得好,後方的事遠比戰場上要複雜得多,咳咳,”楊誌安作勢又要起身,“快扶我起來。”


    情急之下,陳-良隻好說道:“大人要是不好好養病,屬下就把夫人叫來,看您還敢不敢折騰。”


    “你……”楊誌安正就是不想讓顧知夏知道,被這麽一威脅,立刻蔫了,“行,我躺著就是,千萬不可告訴她,我不想讓她擔心。”


    陳-良見起了作用,忍不住調侃:“大人堂堂三軍統帥,平日裏威風凜凜,風光得緊,想不到竟是個懼內的,好,隻要您按照醫官的意思好好養病,屬下就誰也不告訴。”


    楊誌安無奈,隻能認栽。


    “這段時間的公文就交給你批閱了,但一應軍務處理之前,都要先來與我說過,聽見沒有?”


    “是,屬下遵命。”


    就這樣,楊誌安秘密養了大半個月的病,期間半步也不曾離開中軍帳,但凡有軍務,都由將領們先向陳-良匯報,之後再轉達給楊誌安,外麵的人雖然也覺得奇怪,但並未多想。


    邊關的事已經處理妥當,三日後,大軍班師迴朝。


    顧知夏也啟程,但是因為上次跟楊誌安鬧得不太愉快,她隻是跟在大軍後麵,並未進到軍營與他同行,楊誌安擔心顧知夏一個人不安全,便派了幾個人在後麵保護。


    一路上半個多月,兩人都沒見過麵。


    月底,大軍終於抵達帝都。


    進城後,楊誌安還要進宮向皇帝複命,沒迴府,顧知夏則直接奔迴了楊府。


    迴朝前幾天,楊誌安就寫了信通知家人,告訴她們顧知夏還活著的消息,因此今日楊張氏和團子早早地就等在了門口,盼得眼睛都直了。


    馬車停在楊府門口,顧知夏迫不及待地跳下去,看見候在門口滿臉喜色的祖孫倆,還沒開口,團子就撲了過來。


    “娘親!”


    “團子。”顧知夏抱住女兒,不由喜極而泣,囚禁在岐國的那段時間裏,她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孩子了,現在還能相見,真是上天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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