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楊誌安恨不得直接痛死過去。


    “大人,大人!”


    副將的唿喊聲傳到耳畔,將他的意識逐漸喚了迴來。


    “大人,眼下不是悲傷的時候,景天照將夫人逼死,咱們應該讓他付出代價才是!”副將勸道,“您要振作起來,千萬不能讓敵人跑了!”


    楊誌安瞬間清醒過來,扶著左右站起身,抬袖擦幹嘴角的鮮血,轉頭看向景天照,咬牙道:“傳令下去,將敵人全部圍住剿滅,一個也不要放過。”


    “是。”


    “等等,”楊誌安緩過一口氣,閉上眼道:“活捉景天照,我要他生不如死!”


    從大局上來說,景天照身為岐王最器重的王子,身份特殊,這時確實還不能殺死,否則必將引起岐王-震怒,給兩國留下更深的仇恨,百害而無一利。


    因此,活捉是最好。


    景天照心知跑不掉,又尚還沉浸在悲傷中,壓根就沒做出反抗,任由身邊的士卒一個接一個倒下,如一點不在乎般,依然在原地紋絲不動,也沒有半分不忍。


    最終,幾百人全被斬殺,山丘腳下橫屍遍地,到處是血。


    楊誌安冷眼瞥了景天照一眼,轉身迴到斷崖邊上,望著崖下鬱鬱蔥蔥的樹海,氣血上湧,差點又吐了血。


    方才已經派出一隊人下去搜尋,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人。


    李將軍走過來,小聲地提醒道:“大人,該收兵迴去了。”


    “知道了。”


    ——


    那奮不顧身的一躍後,顧知夏以為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可沒想到的是,就在要墜地時,她撞進一顆亭亭如蓋的大樹之中,被繁茂的枝葉擋了一下,最後被一根樹枝掛住衣裳,愣是停在了離地不到一丈的空中。


    顧知夏像蕩秋千一樣,在枝頭晃來晃去,看著來迴移動的地麵,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我居然沒摔死?這,這是真的?還是我就快死了,這是死前的幻象?”


    她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忽然看見下麵有一隻小鬆鼠跑過,嗖的下鑽進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去了。


    這才肯定,此非夢境,自己確實僥幸保住了一命。


    看來,她運氣還是挺好的。


    然而,很快她又開始犯難了,她這樣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要怎麽下去?雖說這個高度,掉下去並不能摔死,但也少不得要受傷,她一個人在深山老林裏,要是斷了手腳,是難以走出去的,因此,她也不敢亂動,就這麽吊著。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在她快要暈過去的時候,有腳步聲漸漸靠近,睜眼一看,隻見一高挑瘦長的身影走了過來。


    “阿蓉?”


    對方聽見頭頂有聲音,立即抬頭看來,露出一絲錯愕。


    “你這是……在蕩秋千?”


    “什麽蕩秋千?我從上麵掉下來,掛在樹枝上了,”顧知夏看到救星,兩眼放光,“我已經在這裏掛了好久,難受得緊,阿蓉,勞煩你幫幫忙,救我一救。”


    阿蓉抱起雙臂,幸災樂禍道:“據說你連死都不怕,毫不猶豫就跳了崖,這點苦又算什麽?繼續掛著吧,還下來做什麽?”


    顧知夏皺眉無語,什麽叫做還下去做什麽?掛在這兒,夜色來了不被野獸吃掉也會餓死的好嗎?這人怎麽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姑娘就別跟我開玩笑了,快幫幫我吧。”


    “幫你我有什麽好處?”阿蓉似笑非笑地問道。


    “你想要什麽好處?”


    阿蓉認真地思索了片刻,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想到,我這樣的孤家寡人,無欲無求的,也實在沒什麽想要的。”


    無欲無求?顧知夏無語,一個整日為情所困的人,還說什麽無欲無求?


    但除了對景天照的執念之外,她還真想不出這人有什麽追求了。


    “這樣吧,我承諾你一件事,具體什麽事等你想好了再說?你先把我放下來,這樣總行了吧?”


    阿蓉想了想,點頭道:“也好,等著。”


    她會輕功,直接跳上樹,抽劍將樹枝砍斷,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拖住顧知夏,翩然落地。


    在地麵站定後,顧知夏拱拱手道:“多謝,多謝了!”


    雖說人沒死,但一路掉下來,身上被樹枝和石塊擦傷的地方數不勝數,稍微動一動,都能感覺到身上到處在疼,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怎麽樣?沒什麽大問題吧?”阿蓉忽然問。


    顧知夏搖了搖頭,說:“應該沒有,幸虧這下麵全是樹木,掉下之後產生很大的緩衝,否則的話,我現在恐怕已經是一團肉餅了。”


    阿蓉撇撇嘴,嫌棄道:“你這種人,沒摔成肉餅,簡直是老天不長眼。”


    “你……”顧知夏想迴懟兩句,但發現連生氣都能牽動傷口,就把怒火壓了下去,不跟她一般計較了,“今天你救了我,我會記住這個恩情,往後有什麽事要我做,你隻管開口就是。”


    “還是先別說這些後話了,天快要黑了,得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安身,否則到了晚上遇上野獸,我也保不了你。”阿蓉說著,就四下環顧了一周,指指左上角的方向。


    “我來的時候,記得那邊有一個山洞,就去看看吧。”


    “好。”


    沒走多久,果然看見一個小山洞,兩人便走了進去,之後又撿來柴火點燃,坐在一旁休息。


    兩人都沒說話,阿蓉是沒話說,顧知夏則是身上疼,覺得疲累,沒力氣說話,隻望著柴堆裏的火苗,怔愣出神。


    外麵的天早已黑透了,顧知夏閉上眼睡了一陣子,還是被傷口痛醒,睜眼擦了擦額上的汗,看向阿蓉,卻見她還是原來那個姿勢,兩眼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盯著篝火。


    “你為什麽會在崖底?而不是在景天照身邊?”她突然問道。


    這是她從一開始就想問的。


    阿蓉終於眨了兩下眼睛,淡淡道:“我已經不是四王子的下屬,是個自由人,沒必要跟著他,至於怎麽到了這裏,就與你無關了。”


    她雖然有時候比較殘暴,但也是知恩圖報的人,那年顧知夏救過她,她不曾忘記,今日聽說顧知夏跳下了山崖,就下來找她,希望能救一命,想不到還真讓她找著了。


    不過,她這個人向來不喜歡說實話,要她跟顧知夏說自己是特地為了救她而來,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離開了景天照?”顧知夏卻將重點放在了前半句話上,滿臉驚奇,“這麽說,你已經放下他了?”


    阿蓉往火堆裏添了一把柴,沒好氣道:“這也與你無關,別多問了。”


    顧知夏輕哼,不問就不問,她還不知道嗎?肯定是景天照將她趕走了,否則以阿蓉的那股癡情勁兒,是絕不可能離開的。


    之後,山洞內再次陷入寂靜,隻有火堆裏發出的嗶啵聲,沒多久,顧知夏又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太陽出來後,兩人跟著旭日升起的方向往林子外麵走,一路前往涼城。


    因為一路隻能步行,趕路比較慢,到了黃昏的時候才抵達涼城外。


    “就到這裏吧,我不進城了,你自己走。”阿蓉停住道。


    如今涼城已經被大榮軍占據,阿蓉是岐國人,不進去也好,顧知夏便不多言,隻問道:“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還沒想好,不過,天下這麽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走了。”阿蓉擺擺手,瀟灑離去。


    夕陽下,她遠走的身影略顯單薄,顧知夏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其實阿蓉並非冷酷之人,隻是外冷內熱,比她那個主子強多了。


    說起這個……還是先去找楊誌安吧,這一次,他們終於能團聚了。


    進到城內後,裏麵的景象令顧知夏大吃了一驚。


    昨天才打過仗,按理來說,城內應該是一片蕭條,淒冷寂靜才對,但此時街上雖算不上熱鬧,卻也幹幹淨淨,一派祥和,甚至還有商鋪和酒樓開著門,偶爾能看到幾個行人。


    這實在不像是才經過一場戰爭,城外還駐紮著敵軍的模樣。


    如此一路走下來,顧知夏對楊誌安的欽佩之情,又加深了幾分。


    她估摸著,楊誌安應該在軍營,而自己貿然去找的話,斷然是進不去的,於是先來到驛館,安頓好了,再修書一封,托人送到軍營去。


    拖著傷體趕了一天的路,顧知夏已經精疲力竭了,用了點飯後,洗漱一下,就倒在床上沉睡過去。


    而這時候軍營這邊,楊誌安正坐在書案前發愣。


    一天一夜了,派出去尋找顧知夏的人還沒有一點消息傳迴,他越發絕望,腦海裏全是顧知夏的身影,無心再做任何事。


    天色擦黑的時候,士兵來報:“大人,四王子正鬧著要見您,說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跟您說,您看……”


    “知道了,我這就去看看。”楊誌安站起身,眼前一陣暈眩,差點跌坐迴去,幸好及時扶住桌角,勉強站穩了。


    他迴來後就幾乎沒有進過食,也沒合過眼,一直在此坐著,加上昨天吐了血,身子十分虛弱。


    但因為還沒有顧知夏的消息,他不肯休息,也無法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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