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每次見麵,顧知夏都會用各種各樣的話來譏諷楊誌安,他已經形成習慣了,一開始還會難受,但現如今已經不覺得有什麽,依舊笑得很是和氣。


    “我要是佞臣,那這世上就沒有幾個忠臣了,知夏,你可不要隨意聽信謠言,謠傳往往都是假的,毫無可信度。”


    顧知夏心裏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就是嘴上不肯饒人。


    “所謂空穴不來風,會有那樣的謠言傳出,一定是你德行上有一定的虧損,你要真是正直剛毅,即便那些人怎麽詆毀你,也沒人會信的。”


    楊誌安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謠言最大的威力在於,即使完全是假的,也可以使人相信,這世上人雲亦雲,自己卻不動腦思考的人太多了。”


    這話倒是很有道理……顧知夏先是點點頭,隨後似乎意識到什麽,心中一惱,瞪著他道:“你這是在嘲諷我嗎?”


    “沒有,我怎麽敢?”楊誌安衝她露出個討好的笑,趕緊轉移話題:“快喝藥吧,再不喝就涼了。”


    顧知夏哼了哼,抗拒道:“不用了,我這藥一點用都沒有,懶得喝,端走吧。”


    “這是給你補身體的,得堅持喝才能起效用,”楊誌安把碗端起,送到顧知夏嘴邊,笑得像朵花,顧知夏每迴不吃藥,一看到他這副笑臉,就會心軟,然後乖乖就範。


    但是今日,她很快就穩住動搖的心,伸手進衣袖裏,唰的一下,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來,並迅速抵在楊誌安的脖子上。


    “娘子,你要幹什麽?”楊誌安往下瞥了眼匕首,非但沒有慌亂,反而鎮定得很。


    “幹什麽?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嗎?我要為我死去的爹娘報仇!”顧知夏故作兇狠,手上的力道也配合著增加,把楊誌安脖頸上的肌膚劃出一道口子。


    楊誌安卻依然沒慌,他隻是笑:“你要是殺了我,自己也出不了這驛館,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豈不是太不值當了?”


    確實不值當。


    況且,顧知夏想著,要想報仇,還得先保全性命,她可不是那種能跟仇人同歸於盡的人,另外,她心裏還有一層疑問,必須得先弄清楚了再說,倘若楊誌安的說法才是事實,那自己不就謀殺親夫了嗎?


    所以,這第一件事,就是離開驛館,尋找真相。


    但這是心裏話,不能說給楊誌安聽。


    “我是不介意跟你同歸於盡的,隻要能報了我爹娘的仇就好。”


    楊誌安抬眸與她對視,勾唇道:“知夏,你雖然失憶了,可有些小習慣還沒變,比如你撒謊的時候,眼睛喜歡往右邊瞄,不敢與人對視,我一看就知道。”


    真有這樣的事麽?


    顧知夏心裏一驚,連忙眨了眨眼睛,若不是對方提出,她自己還沒察覺呢。


    這個人果然對她夠了解。


    “好吧,那我就說實話,我要出去,你立刻放我離開驛館,否則,我就割破你的喉嚨!”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放你走的。”楊誌安收起笑容,嚴肅而又認真地說道,“知夏,你知道嗎?這兩年來,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與你相見,即使在夢裏,也時刻都是你,如今我終於美夢成真了,怎麽可能放你走?”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讓顧知夏有點猝不及防,心竟然不受控製地加快了跳動。


    怎麽會這樣?難道說,內心深處,她居然真的是對此人有感覺的?


    “你當真不怕死麽?”


    楊誌安笑道:“我當然怕死,但有的時候,與我而言,還有比死遠遠可怕的事。”


    “是什麽?”顧知夏不禁好奇。


    “是你離開我。”楊誌安說著話,眼神變得分外溫柔,那滿滿的情意就如水一般,都快要溢出來了。


    顧知夏望著他,有一瞬間的恍神,腦海裏一些零碎的記憶畫麵快速閃現,但就跟之前一樣,難以捕捉,閃過之後就再無印象,隻在心頭留下淡淡的惆悵。


    “少在這裏花言巧語,我是不會信你的!”


    “那你要怎麽樣才肯相信我呢?是不是非要我把心都掏出來給你看才行?”楊誌安那原本滿是溫柔的眉眼,忽然間浮現出一絲悲傷,這立刻就刺痛了顧知夏的心。


    她不由自主地鬆開手,將匕首從他脖頸間挪開。


    楊誌安顧不得脖子上的疼痛,擔憂地看著對方:“知夏……”


    “你打算關我到什麽時候?”顧知夏緊握著匕首,低聲問。


    “我沒有打算關著你啊,我隻是不想你離我而去罷了,你想去哪裏,我都可以陪你去,不過,暫時不能離開樑縣,這裏的公務還沒完,得再等一段時間。”楊誌安的語氣很是誠懇。


    顧知夏聞言,這才願意扔了匕首,坐迴原位去,徑自倒了杯茶,灌下一大口,胡亂地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明天我想去街上走走。”


    楊誌安歡歡喜喜地一口答應:“好,我陪你去。”


    “不必了,我想自己去,你要是不放心,倒是可以安排手下跟著。”顧知夏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既然逃不了,那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沉吟片刻,楊誌安點了點頭:“好吧,都依你。”


    好不容易得到出行的允許,顧知夏的心情總算是好了許多,這天晚上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翌日早上,用過早膳後,她便出了驛館的大門,準備出去逛逛,不料剛出門,就見楊誌安站在門口,滿麵笑容地看著她。


    “你怎麽在?”


    楊誌安笑得討好:“我陪你去散心啊,你一個人多無聊。”


    “我不是說了想一個人去嗎?”顧知夏無奈扶額,“你跟著我,我還怎麽散心?真是服了你了。”


    “你完全可以忽略我的存在,就把我當做是隨行的護衛就成,我保證不會幹擾你,放心好了。”


    “我不需要,你給我走。”


    “我偏不,你能怎樣?”


    楊誌安說罷,還做出規矩的模樣,退到身後,與幾名護衛站在一處。


    那樣子,真是……欠揍。


    顧知夏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不要臉。”


    原本楊誌安是特意安排了馬車的,顧知夏也並不介意乘坐,但為了跟他鬥氣,便偏偏要徒步而行,還故意將放得腳步忽快忽慢,遇到人多之時,就突然擠進人群中去,不是跑進小巷,就是各個店鋪亂逛,害得後麵的人一通好找。


    每當見到楊誌安等人氣喘籲籲地趕過來,她就覺格外有趣,笑得前仰後合。


    最後,她自己也累了,這才索性走進一家酒樓歇腳。


    楊誌安坐到她對麵,笑著問:“知夏,出門前,你罵誰不要臉呢?”忽然開始翻舊賬了。


    “你說呢?”顧知夏盯著他,似笑非笑。


    楊誌安搖搖頭,隻能無奈歎氣,他跟著自己家的娘子,還成不要臉了,真是命苦啊。


    “不知娘子接下來還想去哪裏逛呢?”


    “不是讓你別叫我娘子嗎?真夠肉麻的。”顧知夏一臉嫌棄,“這樑縣地方小,沒什麽好去處,吃了午飯就迴去吧,我也有點累了。”


    主要是後麵跟著一群人,想逛也逛不開心,忒沒意思。


    兩人慢悠悠地用過了午膳,便離開酒樓,打算返迴驛館,楊誌安念顧知夏走累了,便問她要不要乘馬車,顧知夏心想,來時自己就說了不稀罕他的馬車,現在又要的話,豈不是很丟臉?


    為了顧全自己的一點顏麵,還是忍忍吧。


    於是,她一口拒絕了。


    然而,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因為今日穿的,是前日剛做好的新鞋,尺寸不是非常合適,有點磨腳,開始倒沒什麽,走多了路,後跟就磨得厲害,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疼。


    偏偏又在跟楊誌安賭氣,不能被他發現,以免遭笑話。


    可是,楊誌安是個十分細心的人,從酒樓出來後,他就發現顧知夏走路與之前不同,到了半路上,額頭還滲出細汗來,一猜就知道她是腳疼。


    “知夏,不如我背你走吧。”


    “好好的要你背我幹什麽?”顧知夏還在逞強,“我自己又不是沒腳,不能走路,走開。”


    楊誌安實在是好脾氣,考慮到她好麵子,也不忍心戳穿,便自己降低姿態說:“我知道你有腳,但你是我娘子,這兩年卻漂泊在外,吃了那麽多苦,我這個做夫君的,一刻也不曾照顧過你,心裏委實羞愧,現在你迴到我身邊了,我就想盡可能多地照料你,以彌補之前的缺憾,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好嗎?”


    這……若不是還有些定力在,顧知夏都快要被他的真誠所感動了。


    不行,一定要穩住,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


    “不必了,我自己走。”


    但楊誌安沒再給她扭捏的機會,徑自將她一拉,打橫抱了起來。


    顧知夏嚇了一跳,連忙四下環顧,臉蛋紅了個徹底,怒瞪著他:“喂,你幹什麽?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敢調/戲良家婦女,快放我下來!”


    楊誌安讓她給逗笑了。


    “我抱抱自家娘子,誰管得著?知夏,你太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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