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道大得,她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夫君……”知道他是擔心極了她,顧知夏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柔聲喚道。


    楊誌安沒有出聲,隻是把她摟的更緊了,心髒撲通撲通的加速狂跳,顯示了他內心失而複得的強烈喜悅。


    王縣令站在一邊,看著相擁的兩人,眼底黯然,隨後又欣慰的笑了。


    他與她未能相逢未嫁時,已是遺憾,也隻有待她如珠如寶的人,才能配得上那般美好的她。


    沒有打擾剛經曆生離死別的夫妻倆,王縣令悄悄離去。


    然而,就在顧知夏和誌安背後的屋簷上,有兩個黑衣人正潛伏在那裏。


    其中一個黑衣人按住了同伴要射出暗器的手。


    那人不解,“頭兒,現在這兩人全然沒有防範,此刻動手,說不定還能劫走顧知夏。”


    “方才送她迴來的那人是大榮官員,若是再動手恐怕沒那麽容易,我們一旦暴露身份,說不定就再也無法活著離開。”


    “可是……”


    黑衣人依舊不解,如今國內傳來消息,經過國師占卜,顧知夏命中帶福已經坐實。


    若是將她帶迴夷族,定能為國家帶來好運,就這麽放棄了,他心有不甘。


    那個被叫做頭兒的黑衣人目光沉沉地盯著顧知夏的方向,握緊了手中的劍,“以後再找機會,我們走!”


    楊誌安不曾知道,又一次危機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悄然化解。


    此刻,他擁著懷裏的人,越抱越緊,隻有這樣才能安撫他一天一夜的煎熬與慌亂。


    “娘子……娘子……”他不停地喚著她。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天一夜是怎麽熬過來的。


    他不敢想象,若是她真的出事了,他會怎麽樣。


    然而,他的視線卻無意間停在了她的肩頭,那刺目的傷,刺痛了他的雙眼。


    眼眶猩紅,盯著那傷口,一動不動。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兒,顧知夏從他懷中退出,見他一直盯著自己肩膀上的傷口,顧知夏連忙解釋安撫,“我沒事的,皮外傷而已,大夫都已經處理過了,都快好了……”


    “對不起……”楊誌安打斷她,滿心愧疚,“對不起……”


    是他太沒用了,他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沒能保護好她。


    顧知夏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自責和壓抑,手忍不住環住他的腰,“我真的沒事……”


    聽著她嬌嬌軟軟的話,楊誌安忍不住輕輕吻了她。


    顧知夏瞳孔猛然睜大,向後縮了縮,不過到底沒有推開他。


    然而,顧知夏嘴上說沒事,但到底經過這麽多事,又在水中泡了許久。


    雖有王縣令的大夫簡單處理過傷勢,但精神到底一直處於緊繃狀態。


    這一放鬆下來,便支持不住了,楊誌安頭一迴與自家娘子有如此親近的舉止,正想進一步呢,卻不料環著自己腰上的手陡然一鬆。


    自家娘子居然暈過去了。


    這可把他嚇壞了。


    楊誌安連忙抱著顧知夏迴房裏,替她換下了身上的衣裳,又用幹淨的毛巾給她擦了臉。


    楊誌安試探地摸了摸顧知夏的額頭,發現溫度高得嚇人,連忙又去煮了薑湯。


    喂她喝下一碗薑湯之後,楊誌安才去請了大夫。


    那大夫幾乎是一路被楊誌安拖著來的,楊誌安急得不行,“大夫,您快看看,我娘子怎麽昏迷不醒?是不是受了重傷?”


    顧知夏肩上的傷很嚴重,但也不至於到昏迷不醒的地步。


    楊誌安怕她身上還有其他暗傷,這才是最麻煩的。


    大夫聞言神色一變,立馬伸手探上顧知夏的脈搏,把脈。


    楊誌安守在一旁,連唿吸都覺得漫長,心裏像是有把火在炙烤,燒得他坐立難安,心神不寧。


    他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夫,怎麽樣了?我家娘子到底是什麽情況?”


    大夫沒有迴答,足足過了一刻鍾,他才結束診脈。


    “這位小娘子中了暗器,又落入水中過久,精神不濟,最終耗盡體力昏迷,她身體虛弱,受了重傷不說,還邪風入體,今晚必會高熱,若是不能退熱,她就危險了。”


    能夠扛了這麽久才昏迷,這位小娘子實在是性情堅韌之人。


    大夫感歎。


    “不知我家娘子何時能醒?”楊誌安問。


    “這個說不好,也許一個時辰,也許一兩天,也許更長。”


    一兩天?


    單憑顧知夏身上的滾燙,便知道她此刻承受著何等煎熬痛苦,也不知之前是怎麽撐下去的,楊誌安心疼極了。


    “有勞大夫了,還請大夫開藥,有什麽需要的藥材,盡管開,我去買。”


    楊誌安知道自家媳婦兒這會兒正需要人照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大夫去開藥。


    送走大夫之後,他先是熬了藥喂顧知夏喝下,又給她的傷口處換了藥,才取出白酒,一遍遍地擦拭她的身體,替她降低身體的溫度。


    如此反複一個時辰過後,顧知夏身上的熱度終於退去。


    然而,顧知夏也沒有醒過來。


    大夫說過,沒有醒過來,便是沒有度過危險期。


    一天過去了,顧知夏始終沒有醒來。


    楊誌安一整天都守在病床前,寸步不離,顆米未進,滴水未喝,嘴唇都開始皸裂流血了,但他仿佛沒知覺似的,機械地替顧知夏換額頭的濕布,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自從高熱降下去之後,顧知夏體溫一直正常,等到了後半夜,卻突然就燙了起來。


    楊誌安一直守著,她身體狀況一變,他立馬就發現了。


    大夫開的退燒的藥一直備著,楊誌安連忙喂她喝下去,隻是沒什麽效果。


    眼看著她體溫越升越高,他不得不再次用白酒給她降溫。


    白天已經擦了不少白酒,顧知夏的皮膚有些皸皺,楊誌安擔心傷到她,不敢多擦,隻能不停地在她耳邊鼓氣。


    “娘子,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你連刺客都對付得了,區區高熱又算得了什麽呢?隻要你醒過來,我什麽都答應你!”


    顧知夏躺在床上,毫無動靜,蒼白的臉色因為高熱而有些紅。


    即便沒有得到迴應,楊誌安也不灰心,用盡所有能想到的辦法給她降溫,經過大半夜的努力,在天亮之前,終於讓她成功地退燒了。


    楊誌安抵著顧知夏的額頭,感覺到到皮膚下與他相差無幾的溫度,他終於露出這幾日來第一個笑容。


    楊誌安滿心歡喜的等著自己娘子醒過來。


    然而,這一等,就是大半天,天又一次黑了。


    顧知夏還不醒,楊誌安終於急了,連忙把大夫請過來診斷。


    “大夫,這是怎麽迴事?我家娘子已經退燒了,為什麽還不醒?”


    大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啊,小娘子的脈象已經平穩,理應醒來才是……楊舉人別急,你再等等,說不定小娘子明早就能醒了。”


    這位大夫的醫術在這附近也是數一數二的,他應當不會出錯。


    如今這般,再急也沒用,楊誌安隻好按捺下心中的焦急,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


    “娘子,你快醒過來吧,不能再睡下去了。”楊誌安聲音中滿是哀求。


    顧知夏知道自己在昏睡,腦子也有些糊塗,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說話,睜開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麵容。


    那是她的媽媽。


    “知夏!你醒了!你已經昏迷大半年了,嚇死我了!”


    自從她一個人出來打拚,就許久未曾見過媽媽了,也幾乎都忘了,原來她還能這樣關心她的。


    她一直以為,她的心中隻有她自己,根本不曾有她這個女兒。


    顧知夏有些觸動,正想說什麽,卻發現媽媽根本就沒有在看她,而是看在別處,那裏躺著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滿臉的茫然和驚惶。


    “你是誰?”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問道,媽媽似乎急壞了,醫生們魚貫而入,開始進行各式各樣的檢查,儀器的低鳴和媽媽臉上的焦急交織成模糊的畫麵,漸漸遠去……


    顧知夏猛然驚醒,入眼的不是醫院,而是熟悉的拔步床頂,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難過。


    歡喜的是,她終於知道,媽媽她,並不是全然不關心她的。


    難過的是……


    她穿越了時空,夢中取代她的,大概是原主吧。


    她享受了她一直渴求的母愛。


    這樣……也好……


    “娘子!你終於醒了!”


    熟悉的男聲把顧知夏從失落與悵惘中拉迴,她轉頭一看,頓時驚呆了……


    這……這是楊誌安嗎?


    他衣裳沒換,還是她昏迷前那一身,皺巴巴的一團,衣袖上甚至有汙漬,聞起來像是藥味兒。


    頭發也不若往日柔順服帖,亂糟糟一團,俊美的五官依舊,但皮膚皸裂發紅,雙唇也裂開,一道道紅痕,看起來頗為觸目驚心。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從他下巴冒出的青茬來看,應該不足三天吧?


    顧知夏猜得到,他大概是不眠不休地守著她了,心裏有些甜滋滋的。


    也不嫌棄楊誌安如今這副邋遢的樣子了。


    她抱住他的腰,“夫君,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顧知夏是真的這樣以為的,那時她還以為她迴到了現代了呢。


    楊誌安再也沒法壓抑自己的情感,他迴抱住她,聲音低沉溫柔,還帶著明顯的愧疚,“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


    楊誌安的懷抱說不上寬廣,卻能讓她安心。


    顧知夏原本飄搖不定的內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就這樣吧,也許冥冥之中,她和原主是注定要交換的。


    她注定是要遇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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