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劉琨與紅萼約好的習武日子。


    一大早,劉琨就來到金穀園,因為他有“聞雞起舞”的習慣,雞叫頭遍便從洛陽策馬趕來了,到金穀園天剛剛亮。


    金穀園是那麽的冷清!


    以往,紅萼早就帶著一群女徒弟,在芳梨樹下舞拳弄腳、閃躲騰挪,那一招一式,讓人看得眼花繚亂,更是心曠神怡。為什麽?那招式本來就虎虎生威了,加上是一群美女出招,當然很是養眼。


    今天,他似乎聞到的是血腥!


    “玉兒,潔兒!”沒有人迴應,“馨兒,菊兒!”


    丫環薺兒低垂著頭走到劉琨跟前:“劉公子,別叫了。馨兒菊兒死了,玉兒潔兒她們都跟紅萼姑娘、紫鳶姑娘逃走了。”


    “為什麽?”


    薺兒吱唔了半天,欲言又止。


    劉琨撇下薺兒,徑直來到崇綺樓,尋找綠珠:“珠兒姐姐!”也沒有人答應。劉琨顧不了許多,一口氣跑上頂樓,果然看見綠珠呆呆地坐在古琴旁,輕輕地卻是那麽麻木而機械地撥弄著琴弦,傳遞著十分幽怨的心聲。


    “珠兒姐姐,這裏發生什麽事情啦?”


    綠珠看了劉琨一眼,沒有說話,那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撒落下來。


    “珠兒姐姐,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馨兒和菊兒怎麽死了?”


    “季倫他……變了。”


    “變了?季倫兄年事漸高,自然會越老越喜歡清靜。他少來陪你彈唱踏舞,你是要諒解他的。”


    “不!他是越來越瘋狂了。”


    “瘋狂?”


    “難道你不曾聞到金穀園中的血腥味嗎?”


    劉琨愣住了:“血腥味……”


    此時,遠遠傳來了石崇的聲音:“越石,越石!到了金穀園,怎的不先來見我?”


    劉琨盯著石崇,審訊著他的眼神:“我循著血腥味不知不覺就嗅到了崇綺樓。”


    “血腥味?沒有呀,這兒隻有蘭草的清香味。”


    “季倫兄,你殺人了。”


    “殺人有何奇怪?滅吳一役,我全身之毛孔都沾滿了吳人的鮮血!”石崇淡淡地看了綠珠一眼,“該殺的殺……”


    綠珠搶上一句:“不該殺的你也殺!”


    “無用之人犯了錯,殺便殺了。”石崇看到綠珠又要說話,忙拍了拍劉琨肩頭,“行了行了,今日越石到金穀園,不是討論殺人問題的。越石,我們到輔仁齋喝酒去。”


    “季倫!”


    石崇沒有理會綠珠,扯著劉琨的手臂,樂嗬嗬走下崇綺樓。


    輔仁齋裏,石崇讓薺兒上了果品和美酒,便與劉琨對飲起來。劉琨想著石崇濫殺無辜之事,又猜不出他是如何在如此美麗裏的園林裏動了殺戒,想著想著,如鯁在喉,心中不快,哪還有什麽食欲?


    石崇見劉琨似有不快,心中也漸漸起了無名之火,他臉上的皮肉抽動了一下:“薺兒,給劉公子敬酒。”


    薺兒心中一顫:“是。”


    薺兒提心吊膽地端著酒盤來到劉琨麵前:“劉公子,請。”


    劉琨哪裏知道其中奧妙?他擺了擺手,讓薺兒退下。


    石崇提高了嗓門:“薺兒,給劉公子敬酒!”


    “薺兒,謝謝了,我的確不想喝。”


    薺兒幾乎要跪下哀求了:“劉公子,你就喝了這樽酒吧。”


    劉琨也有點火了:“你這人怎麽恁怪?我不喝就是不喝!”


    石崇大聲喝道:“無用賤人,留她何用!”


    侍立一旁的賁禮搶上一步,拔出寶劍,直楞楞向薺兒的咽喉刺去。


    劉琨大驚失色,慌忙中操起案前酒樽,砸向賁禮。這一砸不偏不倚,正中賁禮執劍的手腕,急中發力,頗有點當年李廣射石虎的效應。隻見那酒樽打到賁禮腕上,鮮血噴濺而出,寶劍應聲落地。


    劉琨怒斥道:“季倫兄,如此便要殺人,於心何忍?”


    剛巧從會友軒走過來的帥仁看見自家兄弟被傷,拔出劍衝進輔仁齋。


    石崇喝了一聲:“帥仁,休得無禮!”


    帥仁不滿地乜視石崇一眼,與賁禮退了出去。


    劉琨規勸道:“季倫兄,建金穀園之初衷,無非是窮盡錢財,築一愛巢,享盡天下之樂;建輔仁齋之本意,亦為廣交天下文友,無拘無束,吐盡欲吐之心聲。可如今,怎就成了季倫兄泄憤之所,成了兄之殺人場?”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薺兒,看在劉公子份上,且不殺你,還不快向劉公子敬酒?”


    薺兒神經質地跪了下來:“我……怕。”


    石崇的臉惱怒成了豬肝色,一步一步向薺兒走來。


    可憐的薺兒,“撲嗵”一下癱坐在地上。


    劉琨站了起來,擋在他們中間:“季倫兄,不要難為薺兒,這酒我喝!”說完脖子一仰,幹了那樽烈酒,拂袖而去。從此,金穀園再也沒有了劉琨的身影。


    再說紅萼護著紫鳶和六位姑娘逃出金穀園,也不敢在洛陽逗留,星夜向南方趕路。


    她們走走停停,好不容易來到越城嶺下。紅萼費了許多心思,才逐一將六位姑娘送還到各自的親人身邊。


    紫鳶一心要與紅萼到白州,兩人繼續南下,到了西粵潭中縣境。沿著石板路,過了洛維河,她們在潭中縣城外的立魚峰畔歇腳。紫鳶一會兒仰頭欣賞那立魚峰突兀而立的險峻,一會兒又凝視那小龍潭碧水漣漪的溫柔。


    她們剛起身進城,一位百歲老尼叫住了她們:“女施主請留步。”


    紫鳶停步迴頭:“老師傅你叫我?”


    “正是。”老尼合掌頷首,“女施主可是陽城人氏?”


    “神了!小女子正是陽城人氏。”


    “不神。一看相貌,二聽口音,便可估個八九不離十。”老尼微微一笑,“我觀女施主麵相,似有孽緣纏身,細觀之孽根已淨。佛祖曰:‘進則兼善天下,退則獨善己身。’女施主前半生並無兼善天下之意,卻有助紂為虐之嫌。而今老納奉勸女施主,可退而獨善己身。善哉,善哉!”


    紫鳶愣了許久,撇下紅萼,追隨老尼而去。紅萼追趕過去拉住紫鳶,紫鳶卻表示,她一心定居潭中,追隨老尼在仙弈山西側的靈泉禪寺削發為尼。


    紅萼無奈地惜別了紫鳶,獨自一人迴到赤蘿村,陪在餘威身邊,悉心照料丈夫。


    餘威在紅萼的精心照料下,身體已康複如前。可是,記憶仍未恢複,說話也未恢複。能得到如此效果,紅萼已經十分高興了,她天天陪著餘威到盤龍潭邊練武。


    這天,一名遊走於兩粵間傳歌的老年歌手路經盤龍潭,又累又餓,昏在路旁,紅萼將他救起,悉心照料。


    老歌手感動異常,聽說餘威的情況後,向紅萼介紹了他在潭中縣唱歌時聽到的一樁奇事:潭中縣有棵稀有植物“不死草”,據說這種不死草在潭中已近乎絕跡,有兒歌唱道:


    潭中有條潯河水,水美魚蝦肥;


    水邊有蔸不死草,食之壽同龜。


    此草有續絡通筋的奇效,但從未聽說有人試過。能采來此草,有可能恢複餘威的記憶和聲音。


    紅萼大喜,立即快馬北上,趕到柳江邊的潭中縣城。


    在潭中,紅萼與紫鳶幾次擦身而過卻未能相見。


    經多方打聽,據說立魚峰小龍潭一帶曾生長過不死草,但近十來年,不死草確已絕跡,沒有人再能采到。紅萼呆呆地在立魚峰腳下的小龍潭邊站了很久很久,她近乎絕望了。


    一位老漁民以為紅萼要自殺,施救時鬧了場誤會,得知了紅萼來潭中的目的,老漁民突然記起他一位在潭中縣衙為官的侄兒說過,前兩年潭中縣令曾送一棵不死草給石崇。


    紅萼聞言大喜,她硬著頭皮再進金穀園。


    再說對小秋忠貞不渝的潘嶽效命於醜陋的賈皇後,深深地震動了綠珠,她懷疑這年代真有兩麵人?真正的感情難道會夾雜著對另一女權貴的卑恭屈膝?她開始審視自己與石崇十年來的“愛情”:是不是在一個不該付出真情的年代,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綠珠感覺到自己的情感已經漸漸地變得麻木,但對於石崇,她仍存一絲幻想,仍抱一線希望。


    於是,綠珠盡力地規勸石崇,甚至提到了死。


    石崇表示從今以後再不殺人,真心實意地對待綠珠。


    其實在荊州差點被餘威俘獲一事,讓石崇多年來頂若懸劍、膽顫心驚,常常從噩夢中驚醒。他再也不敢摸他的紅纓雪龍槍,紅纓漸漸脫落了,他也迅速發胖了。


    從此,石崇天天教綠珠舞劍,自己不時也取下多年不用的紅纓雪龍槍,練上幾下,盡管是練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多少還能從他那槍法套路中依稀看到當年的勃勃英姿。


    一時間,綠珠似乎又看到那位年輕有為的石將軍迴來了,她的心漸漸地也舒展開來。


    紅萼趕到金穀園,綠珠剛巧到白鶴鎮賞梨花。石崇見到紅萼,心裏極為複雜,他不能將紅萼搞到手,是他一輩子的遺憾;可如果紅萼留在自己身邊,又是一個不知什麽時候會將自己劈得粉身碎骨的炸雷。當得知紅萼是來討要不死草讓餘威恢複記憶和聲音時,他提出了一個苛刻條件:不死草送給餘威治病,紅萼嫁給石崇為妾。


    脾氣火暴的紅萼竟與石崇打鬥起來。石崇已不是當年的石崇,武功生疏了,才三五招,已經是氣喘籲籲,幾乎要被紅萼製服。


    賁禮大喝一聲,拚死拔劍衝過來救主。


    紅萼一見賁禮,怒火千丈,她為了繆蘭和菊兒馨兒,揮劍直指賁禮,未及五個迴合,當場誅殺了他,並迅速逃離金穀園。


    無計可施的紅萼猶豫再三,決定悄悄再進金穀園找綠珠幫忙。


    隔了三天,紅萼趁著夜色潛入金穀園,輕車熟路地轉到崇綺樓後窗。好身手!隻見紅萼“嗖嗖嗖”幾下,便悄無聲息地攀上了三樓。她輕蘸唾液點開紗窗一個小洞仔細觀察,隻看見綠珠一人呆坐榻前,她便輕推窗戶,跳了進去。


    綠珠聽到動靜,激靈了一下:“誰?”


    紅萼悄聲地:“噓,是我,紅萼。”


    兩人相見,感慨萬千。


    紅萼將餘威的情況和盜取不死草的想法告訴了綠珠,綠珠毅然決定幫助紅萼。


    綠珠平抑了一下情緒,款款來到書房。


    “季倫,什麽文章如此吸引將軍?”


    石崇放下手中書卷:“珠兒還未歇息呐?我正在讀左思先生的《三都賦》呢。”


    綠珠十分溫柔體貼地為石崇揉了揉肩,“三都終亦為亡國之都也。有誰不知,皆緣於那顆路人皆知的心?”


    “珠兒何出此言?”


    “珠兒不懂朝政,隻覺著皇室封王過濫,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終會亂了天下。”


    “珠兒不可妄言。”


    “其實珠兒隻想勸將軍解甲歸田,珠兒伴將軍男耕女織,白頭偕老罷了。”


    石崇勉強地笑了。


    “季倫難道還為賁禮之事不快?紅萼連我的麵也不見就走了,她也是被餘威急昏了頭嘛。將軍就不要怪罪她了。將軍……”


    石崇長歎了一口氣:“紅萼也是我傾心之人,如何忍心怪罪!”


    “珠兒陪將軍到裙樓,為將軍彈唱,替紅萼賠個不是,如何?”


    “還是珠兒知我心。”


    綠珠與石崇相攙著來到裙樓,綠珠為石崇焚香,又一次彈唱起那支令她心緒紛雜的《昭君詞》。石崇見綠珠開心,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就在此時,紅萼成功地潛入石崇的書房,盜取了不死草。


    次日,石崇發現不死草被盜,大怒,令帥仁帶兵追趕。帥仁追上紅萼後,率眾兵卒將紅萼團團圍住,展開了一場惡戰,紅萼武藝更勝一籌,她奮力逼退帥仁一幹人馬,將不死草帶迴合浦。


    不過此時石崇已無心與紅萼計較,因為他得知趙王司馬倫在孫秀的挑唆下,欲疏離賈南風、賈謐集團,以分庭抗禮。於是石崇與歐陽建打算聯絡一眾勢力,投靠淮南王司馬允為,遏製司馬倫。


    綠珠再次規勸石崇,不要卷入皇權之爭,石崇此時正在積極策劃司馬允進宮輔政之事,無心聽綠珠勸告。綠珠一怒之下,抽出石崇佩劍自我毀容,在臉上留下了傷痕。


    石崇急了,抱住綠珠,答應立即辭官,並與綠珠一同到民間尋訪良藥,醫治綠珠的臉傷。好不容易聽說“不死草”有治傷奇效,但石崇所得的不死草剛被紅萼盜走,無奈之下,石崇與綠珠千裏迢迢來到潭中縣,四處尋購“不死草”,然而哪有什麽不死草的蹤影!


    終於有一天,他們在靈泉禪寺與紫鳶不期而遇。石崇花言巧語要騙紫鳶迴京,一心想尋機滅口,紫鳶早已看破紅塵,不再為石崇的誓言左右。


    幸運的是,紫鳶為綠珠在老尼處求得不死草,她配以立魚峰獨有的青檀樹葉為綠珠療傷,果然,不但臉上的傷疤複原無痕,綠珠的麵容更加紅潤粉嫩。當紫鳶得知紅萼偷走了石崇的不死草去為餘威療傷,她大驚失色。


    第二天,紫鳶失蹤了。石崇隻好悻悻地陪著綠珠迴京。


    再說紅萼盜得不死草迴到合浦,卻不知如何使用。柳三炳說是煨水吃即可,黑塔願意先嚐。紅萼斟酌再三,將不死草用水煮好,自己勇敢地先行試驗藥效,開始感覺還不錯,於是便大膽地喂給餘威。餘威飲用了不死草藥液後,忽然昏死過去。紅萼自己也中毒般動彈不得。眾人大驚,馬上請來當地名氣最大的郎中進行搶救,紅萼略有好轉,可是餘威卻在紅萼的懷中斷了氣。眨時間,整個竹山社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就在紅萼即將為餘威下葬時,紫鳶終於趕到合浦,找到竹山社。她告知紅萼不死草單獨使用具有很大毒性,要配以立魚峰獨有的青檀樹葉一同服用才能治病。說罷忙掏出隨身帶來的青檀樹葉,擠出青汁讓餘威服下。


    果然,過了兩三個時辰,餘威慢慢甦醒過來。


    經過幾天的治療和調養,餘威漸漸恢複了記憶和聲音。


    憤慨的餘威向紅萼講述了當初在三湘截擊“伏牛三怪”和石崇的經過。


    紫鳶也坦承自己當時就是石崇在荊州為盜,搶劫過路客商的幫兇。而修武五匹狼正是石崇剿滅“伏牛三怪”後的“新伏牛三怪”。


    紅萼和餘威發誓要誅殺石崇,喚迴深陷情感泥潭的綠珠。


    次日,紅萼給綠珠放飛了傳信的白鷺。


    話說賈謐倚仗賈南風的勢力,大搖大擺地出入東宮,與宮女們嬉鬧,甚至挑逗太子妃;肆無忌憚地到皇宮後院與妃子們嬉戲調情,如此劣行,竟無人敢管。


    孫秀妒忌賈謐的特權,也想到後宮廝混,結果被賈謐指使後宮護衛打了一頓。


    孫秀敢怒不敢言,他悄悄來到東宮挑唆司馬遹:“賈謐被皇後寵得不成樣子,竟敢挑逗太子妃。一旦他與你的叔伯們勾結成黨,你又非賈後親生,如此,你太子的位子難保了!”


    太子是一位標準的驕橫傲慢的紈絝子弟,“表弟”賈謐常來東宮,他與表弟整天沉溺於吃喝玩樂、嬉戲宮女的勾當。如今聽說表弟不但挑逗太子妃,還企圖動搖自己的太子地位,於是勃然大怒:“這野種!玩玩宮女也就罷了,竟想染指表嫂!還想動我太子之位!我派人殺了這狗雜種!”


    “不妥。賈氏勢大,需徐徐圖之。”


    賈謐聽到了風聲,想找人殺了孫秀。可是孫秀早就警惕,他躲到趙王府中,誰也不敢動他一根毫毛。


    賈謐無奈,隻好在賈後麵前誣陷太子:“太子一個月領兩個月的零用錢交結小人孫秀。這孫秀有趙王做靠山,我看他是想鼓動趙王對付我們賈氏家族。假如趙王將皇帝弄死了,司馬遹即了帝位,我們就會重蹈楊芷父女的覆轍。我看不如廢除太子,立一個溫順的小皇帝,我們才能自安。”


    牐牸幟戲繅惶,正中下懷。


    盡管賈南風權傾朝野,但有樁心事始終縈繞在她心中:惠帝司馬衷所立的太子司馬遹並非她親生,而是皇太後楊芷為教傻皇帝司馬衷行房事,將司馬炎禦用過的妃子謝玖送給司馬衷充當“性教員”,結果不明不白地產下司馬遹。賈南風恨不得立即除掉這不明不白的太子。


    於是,賈南風到處宣揚太子縱欲無度,驕奢淫逸,不是當太子的料。自己則假裝懷孕,用棉絮將肚子墊大起來。此時,剛巧賈謐的母親賈午生下小兒子韓慰,賈南風悄悄將韓慰接進宮來,準備用韓慰代替太子。接下來,就是賈南風設計如何廢除太子了。


    元康元年十二月,太子司馬遹的長子生病,求賈南風為兒子封王,想衝衝晦氣。賈南風不許,司馬遹無奈,隻好去求神拜佛,望神祗保自己的兒子平安。


    賈南風聽說太子求神拜佛,一條陰險惡毒的計謀瞬間產生:她要除掉司馬遹,扶自己賈家的骨肉上台!


    賈南風下旨將司馬遹召進宮後。她自己卻不接見太子,而是讓宮女端來一大壺酒,以皇帝的名義命令司馬遹飲下烈酒三升。


    司馬遹愕然,忙對宮女說自己沒有三升的酒量。


    倚仗賈後之勢的宮女威逼道:“太子,你敢不孝嗎!皇上賜你美酒不喝,難道怕酒中有毒?”


    司馬遹無奈,硬著頭皮將三升烈酒喝下去了,酒剛喝盡,司馬遹醉成了一團爛泥,稀裏糊塗地伏在案上。


    此時的如意殿,賈南風召來了潘嶽。


    賈南風瞪著潘嶽,突然問道:“潘郎,你可願本宮效力?”


    潘嶽愣了一下:“為皇後效力,萬死不辭!”


    “如此……你為本宮修書一封。”


    “修何書信?”


    “以太子之口氣,修一封詛咒皇上的信。”


    “什麽!”潘嶽混身一縮,“皇後,那可是死罪呀……”


    賈南風臉色一沉:“如今你違抗本宮,就不是死罪麽?”


    “這……”


    “隻要我一聲麽喝,就會將你推出去砍了!”


    潘嶽“撲嗵”一下在賈南風麵前跪了下來:“皇後饒命!”


    “潘郎,寫吧。有我在,誰敢加罪於你?”


    潘嶽無法抗拒,也不敢抗拒。


    就在太子司馬遹爛醉如泥時,賈南風從屏風後走出來,讓潘嶽起草的一份詛咒惠帝的信件,拿到司馬遹麵前。她讓潘嶽搖醒太子,“皇兒,皇兒!皇兒醒醒。”


    司馬遹醉眼惺忪:“誰、誰呀?”


    潘嶽托起司馬遹的下巴:“太子,太子!皇上讓你抄一篇道德經。”


    “哪兒呐?”


    “這兒。”


    “我看不清。”


    “這是皇上的旨意,看不清也得抄!”


    聽清是父皇要自己抄書,司馬遹強打精神,稀裏糊塗將詛咒信抄了一遍,信中曰:“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當入了之。中宮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當手了之。勿猶豫,以致後患。茹毛飲血於三辰之下,皇天許當掃除患害,立道文為王,蔣氏為內主。願成,當三牲祠北君。”


    賈後將司馬遹手跡親自呈送給傻皇帝司馬衷。司馬衷一看,大怒。他匆匆來到式乾殿,召集公卿大臣,對這封“詛咒信”進行緊急審議。


    結果,可憐的司馬遹全家被遣送到許昌“金墉城”。


    所謂金墉城,三國魏明帝時築就,位於洛陽城東北(距洛陽三十餘裏的孟津縣平樂鎮翟泉鎮金村)係一小古城。魏晉時期,被廢黜的皇帝、皇後及太子王子都安置於此。城小而固,猶如皇族之軟禁地。


    趙王倫知道消息後,認為自己獨攬大權的機會來了,他要趁機興師問罪,廢了賈後。


    在一旁反複盤算著的孫秀卻認為不可:“如今趙王與賈皇後關係尚好,如此時興師問罪,反有篡位之嫌。不如製造輿論,讓賈後盡快殺了太子。如此,才有借口奪取大位。”


    司馬倫聽從孫秀計謀。於是孫秀到處散布謠言,說是大臣們要求迎太子司馬遹迴朝即大位,廢掉賈後。


    賈南風果然中計,她派人到金庸城毒死了太子司馬遹。


    趙王司馬倫決心利用司馬遹之死除掉賈南風和賈謐。


    公元300年,孫秀謀劃在四月十八夜裏以鼓聲為信號,誅殺賈南風和賈謐。到了那天,孫秀讓大司空張華站在司馬倫這一邊,可張華不領情,拒絕了。司馬倫惱怒,殺了張華。


    司馬倫假傳聖旨收編內衛軍、宮廷衛隊和車騎部隊,說是“賈皇後和賈謐殺朕之太子,此令趙王司馬倫率兵入宮廢除皇後,不服從命令者誅滅三族”。將軍們本來就對賈皇後專權不滿,再加上她的荒淫無恥,影響極壞,都表示聽從趙王指揮。


    牐犓韭礪酌齊王司馬冏打頭陣,帶了一百多兵士入宮,華林園的內衛軍作內應。齊王司馬冏把司馬衷迎接到東堂,讓司馬衷下詔書召來賈謐。耄耋之年的黃門郎杜斌見齊王來者不善,顫微微也拄著拐杖跟了過來。


    賈謐不知是計,他稀裏糊塗來到東堂,齊王司馬冏二話不說,“嗖”地拔出佩劍,直穿賈謐咽喉,將他殺死。


    杜斌拍案而起:“齊王何故亂殺朝中大臣!”


    “老東西!此等亂臣賊子,見者皆當誅之。”


    此時孫秀也來到了東堂:“杜黃門,你老先生不也是賈謐金穀二十四友的倡導者嗎?賈謐被誅,何不隨他而去?”


    杜斌慌了手腳,連忙撇清自己:“他是他,我是我……”


    司馬冏沉下臉:“什麽你你我我的!狼狽為奸,留來何用!”說罷飛出手中佩劍,直插杜斌胸膛。可憐這位八十歲的老人,直挺挺死在皇帝腳邊。


    司馬冏讓孫秀陪著皇上,他帶兵直接進入後宮,徑直走到賈氏麵前:“賈南風,今日本王奉詔捕你。”


    賈後慌了手腳,忙說:“詔書從來都是我親手所頒,你哪來的詔書!”


    司馬冏冷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


    賈後徹底絕望了,她哭嚎著扭頭向司馬衷高喊:“陛下,有人要殺我呀……”


    話未落音,賈南風已被司馬冏一劍刺入咽喉,一命嗚唿。


    賈皇後為毒死太子而被誅殺,主犯之一的潘嶽也無法脫逃。當孫秀領兵到他家中抓他時,他愣住了:“孫將軍,以前之事你果然心中藏之,仍未忘之!”


    孫秀連連冷笑:“潘黃門,你我恩怨,今日不提。我隻想問你,賈皇後可是借你之手,寫下了詛咒信?”


    潘嶽故作鎮靜:“孫將軍此言何意?”


    “何意?你勾結賈南風,作咒書以誣陷太子,致太子被毒身亡。而今賈南風被誅,你還不認罪!”


    此時潘嶽已是全身發軟,滿頭滿臉是豆大的汗珠,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悲乎!陷身於不義,此命休矣。”


    聽說潘嶽被捕,石崇吃驚不小。不過他自忖自己有恩於孫秀,交好於趙王,不至於也被逮起來。


    一日上朝,孫秀徑直來到他身邊,滿臉的陰陽怪氣:“石將軍,潘安仁為賈南風所累,現已身陷囹圄。將軍與之過從甚密,怪免讓人聯想一二。”


    石崇先是一驚,再細細觀孫秀臉色,他笑了笑:“崇與潘嶽,隻是文友,並無官場瓜葛。不過孫將軍,潘嶽亦一介書生,僅被賈南風蒙騙而已,應保他不死。”說著悄悄遞去一把銀票,接著耳語道:“今夜,當有三車寶物送到府上。”


    孫秀甜甜地笑了:“有石將軍罩著,潘黃門放還與你便是。不過……”他臉一沉,“石將軍,你與之既無官場瓜葛,那最好是與官場永無瓜葛為好。所謂‘無官一身輕’,望石將軍好自為之。”


    此時石崇早已嚇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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