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屍先是微微一顫,隨即猛地抬起了頭,一張可怖的,被剝去了皮膚、隻剩肌肉和血管所包圍的扭曲麵孔緊緊貼在了雲樓的防毒麵具上。在這張血肉模糊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驚恐地盯著雲樓。那對緊縮的瞳仁,因為恐懼而劇烈的顫抖著,仿佛是在哀求雲樓把日記放迴原來的位置。


    雲樓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即便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設,他卻沒有想到,這具屍體竟是活的,甚至還保留著神智,雲樓甚至能從她的眼裏讀出比自己還要強烈的恐懼。


    時間如同靜止了一般,雲樓和女屍對視著,拿住日記的手僵在半空一動不能。突然,丁震宇一個箭步上前,趕在女屍的雙手抓住雲樓前把他拉了迴來,幾乎是同時,女屍絕望的尖叫聲響徹了濾水池。


    女屍驚叫著,雙手徒勞地向雲樓手中的日記隔空揮舞,在她身後的六支手被叫聲喚醒,在發現女屍弄丟了日記後,它們憤怒地握起拳頭,然後瘋狂地向女屍身體撕扯毆打。隨著血肉被撕扯,女屍趕緊收迴雙手護向殘缺的身體,血水從她的眼窩裏傾瀉而下。看到這一幕雲樓和丁震宇才明白,原來那些在女屍身體上殘忍的傷痕,竟是她背後長出的手臂留下的。


    丁震宇完全沒有了開槍的意識,僅剩的神智讓他抓起雲樓跑向出口,雲樓被拉地踉蹌幾步,意識遲遲無法恢複過來,等到兩人跑迴到二層平台,丁震宇趕忙在通訊器中吼道。


    “撤退!全員撤迴車隊!”


    沒有說明理由,也沒有做任何部署,雲樓手中的日記此時如同丁震宇任務的全部,在目睹了剛剛瘋狂的景象後,丁震宇隻能發出最簡單、而且是他最想發出命令,任多一秒鍾的時間,他都不想繼續待在這裏。


    出口處的勞工不知什麽時候隻剩下了梁魚一人,這個小個子此時癱在地上,雙腿亂瞪嘴裏還發出比女屍還難聽的慘叫聲,指望他能站起來跟著逃命是不可能了,沒辦法,丁震宇隻能把槍挎上,然後騰出一隻手抓住梁魚,這個老兵就這樣拖著兩個被嚇傻的勞工奔入了來時的走廊。


    然而三人剛進入走廊,一股劇烈的震蕩衝擊了整座水給設施,爆炸聲緊隨而至,丁震宇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走廊盡頭便亮起了一團火光,這團火光迅速擠滿了走廊,化作燃燒的火海湧了過來。


    怎麽會發生爆炸?是某個機關被觸發了,還是車隊遭到了攻擊?一向思維迅敏的丁震宇完全沒有頭緒,他僅存的理智再難對突發的事態進行思考和判斷,但麵對滾滾而來的烈火他第一時間隻能到雲樓。


    “雲樓!”


    丁震宇大聲唿喊著,眼下他隻能寄希望在雲樓的空間改造能力上,然而雲樓目光呆滯,無論怎麽唿喚,他都沒有任何的動作和迴應。此時女屍的聲音愈發淒慘滲人,聲音也越來越大,丁震宇不敢迴頭,也不敢放慢腳步,他隻能迎著烈火拚命奔跑,隻怕稍一鬆懈女屍扭曲的麵孔就會出現在他們身後。


    一邊是烈焰滔天,一邊是血肉怖巢,無奈之下,丁震宇心一橫,抓住雲樓的手使勁向前一甩,把渾身癱軟的雲樓向前扔了出去,麵對撲麵的熱焰,雲樓終於清醒過來,而此時的火焰幾乎已經燎到了他的前額。


    丁震宇見識過雲樓的能力,但此時,火焰近在咫尺,雲樓的能力又能否來得及拯救三人的性


    命?這在丁震宇心中是個問號,但這個問號僅僅停留了片刻,丁震宇便再一次被雲樓的能力所折服。


    生的本能催促著雲樓迅速按下了蟲洞,幸運的是,雲樓等人剛好在之前緊閉的防火門附近,周遭的環境代碼不需要破譯就能直接上手處理,這無疑大大提高了雲樓的效率,在網狀具象結構尚未鋪開之前,以太力場就已經展開,。


    在雲樓的控製下,走廊兩側的雜物騰空而起,精準的切割和堆疊同時進行,這些雜物如同拚拚圖一樣巧妙拚接在了一起,快速形成了一道防火牆頃刻阻絕了火焰的來路。而雲樓所做的還不止這些,顯然女屍的陰影還深刻的烙印在他的腦海,在防火牆形成的同時,雲樓操縱著頭頂的天花板,將成片的混凝土自低到高墜落到了身前,幾乎瞬間便形成了一條向上的出路。


    丁震宇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簡單的用震撼二字來形容,在這半徑五米的球型空間裏,雲樓成了絕對的主宰,能像控製四肢一般精確快速的使用周遭一切元素,那些建立在科學基礎上的常識在雲樓的能力麵前被瞬間粉碎,丁震宇很難想象,如果給雲樓的不是一塊小小的蟲洞,而是讓他接入某個區域的節點,他將發揮出何等可怕的能力。


    隻是眼下情況危急,看到出路,丁震宇也來不及驚歎太多,連忙和雲樓奪路而逃跑上了樓梯,而在屁股和後腰連續被樓梯撞的吃疼後,梁魚腿也不軟了,幾次翻身想站起來,可拉著他的丁震宇隻顧往前跑,絲毫沒有察覺梁魚恢複正常,一路跟犁地的蠻牛一樣狂奔著。


    沒等三人向上跑出多遠,建築上方又傳來了更猛烈爆炸的聲音,臨時搭建的防火牆在新一輪的火焰衝擊下掀碎成渣,烈火流過雲樓搭建的樓梯湧入了濾水池,並迅速引爆了這座充斥著屍體和汙穢的可怖之地,燃燒的火焰也沒放過正在逃命的三人緊跟著他們燒了上來。


    在以太力場的範圍裏,一切信息都逃不出雲樓的雙眼,火焰剛有向上追擊的苗頭,位置較低的混凝土塊便一塊接著一塊迅速愈合,再一次阻擋了火焰的來路,而當激活的蟲洞即將失效之際,雲樓也毫不猶豫的啟動了自己身上最後一塊蟲洞。


    在操控環境和信息處理的雙重壓力下,雲樓的信息橋開始過載,快速升高的體溫讓他神智逐漸模糊。


    當三人衝出樓梯的出口來到水給設施地麵時,雲樓的視野裏僅僅浮現起了幾道景物的虛影,整個人很快就癱倒下去,恍惚中,他來不及迴憶起丁震宇把自己丟向熊熊烈火的場景,也沒餘力再迴味遭遇女屍的震撼場景帶來的重重恐懼,隻是努力確認自己是否已經脫離了險境,不過片刻,雲樓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連續的高強度操作成功讓三人化險為夷,可雲樓付出的代價也十分巨大,移動對於接入盤古的操作者來說本就是一大忌諱,因為在盤古環境內所處位置的改變,以操作者為中心而生成的坐標代碼就會不斷變化,雲樓就必須時刻調整對接的數據,這個過程信息橋隻能對簡單的有序變化進行快速處理,更多的負擔無疑是壓在了雲樓的大腦上。


    丁震宇的防毒麵具下傳來沉重的喘息聲,經曆過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即便擁有外骨骼輔助丁震宇此刻也是累的筋疲力盡,但看到雲樓倒下,他立馬丟下梁魚跑了上去。梁魚被折磨了一路,解脫的瞬間痛苦地在地上來迴打滾,就算他不看都知道,自己的屁股和後腰上肯定脫了層皮。


    丁震宇托起雲樓,在接觸的瞬間,雲樓熾熱的體溫便通過防護服上的溫感裝置傳遞到丁震宇的雙手上,過載的信息橋已經讓雲樓的身體陷入了高燒之中,丁震宇甚至能感覺出防護服裏已經被雲樓的汗灌的鼓鼓囊囊,再這樣下去,恐怕雲樓很快會被高溫殺死,必須找地方給他降溫才行。


    此時三人正處於設施中心外的空地上,在四圍密布的管道設施外,衝天的火焰和濃煙正彌漫在中心設施主樓正上空,丁震宇在通訊器裏唿喚把守通道的兩名幹員,卻遲遲等不到任何迴應,接著他又嚐試聯係當時從濾水池追去的兩個人卻依舊沒有答複,剛剛的爆炸衝擊了水給設施的整個中心建築,想必他們已經是兇多吉少了。


    丁震宇連忙止住了自己的想法,失去四名隊員對他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但現在光靠他和那個小個子勞工去救援沒有任何意義,眼下他必須趕緊返迴車隊重新集結力量,濾水池的所見和眼下的突發狀況遠還未到結束的時候,老兵的預感在告訴他,接下來還會有更加危險的事情發生。


    雲樓,這個有著驚人潛力的年輕人將會為他們接下來的行動提供莫大的幫助,對於法典,甚至對於整個方舟,他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丁震宇必須先把他救下來才行。


    想到這裏,即便心中牽掛著四名生死未卜的幹員,即便他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丁震宇仍舊扛起了雲樓,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車隊所在的方向跑去,癱倒在地的梁魚前一秒還掙紮著叫苦不迭,一見丁震宇跑了起來,他也趕緊起身了追了上去。


    在二人身後,水給設施在烈火和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逐漸崩塌,化作了一座熊熊燃燒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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