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3號城又過去了一小時的時間,車隊完全通過了2號城下界,來到了著陸廣場,通過一個寬大的重型起重機,整個車隊伴著鉸鏈拉扯的隆隆聲開始向上界升去,在到達上界後,車隊中的工程車便開始了清障工作,不比原本設計於貨運的下界公路,即便是最大程度複刻地上文明而設計的城市上界,雙向通行的車道也僅能勉強一台工程車通過,車隊的前進的速度因為遍布的殘骸而時快時慢。


    雲樓透過觀察窗看向西城的天空,在拔地而起的高樓頂端,紅色的全息屏天空上有一個不規則的類圓形窟窿,這個窟窿深不見底,裏麵閃爍著無序排列的紅色光點,乍看之下好似一輪焚燒殆盡地滿月。


    那就是導致2號城市被廢棄的元兇,一個由數枚炮轟炸後造成的巨大缺口,這個缺口洞穿了方舟的穹頂,導致冥王泄露到2號城,也就是從這個事件之後,方舟頒布了嚴格的“武器限令”迴收了大量的重武器。


    有人說,這懸於天際的彈坑是暴亂中本城武裝保衛科指揮失誤所釀成的惡果;也有傳聞,是方舟上層為了遏製2號城的暴亂蔓延至其他地下城,所以才決定借助冥王來徹底根除暴徒的無奈時之舉。


    無論是哪種說法,都證明了當時2號城的局勢已經到了無可挽迴的地步,雲樓和雲瑤作為第一批出逃的幸存者是相當幸運的,隻不過這群幸存者對真相的訴求很快就淹沒在了下界生活的沉重負擔之下。雲樓心情複雜地望著天上的窟窿,不知過了多久,車隊最終停在了一處龐大的工廠之外。


    黑暗讓這裏充斥著壓抑,哪怕此刻車隊距離工廠內部的設施還有上一段距離,若隱若現的破敗建築依舊如同一頭龐大的野獸,散發著讓人膽寒的兇惡的氣息。


    艙門應聲降下,先遣隊幹員帶頭躍出了裝甲車,在丁震宇的指揮下,幹員們架起槍背向車隊警惕著四周,裝甲車頂部的觀察窗也緩緩旋轉,觀察著工廠和附近破敗樓宇間的動靜。


    被幹員製造的緊張氛圍所感染,雲樓、梁魚等一眾勞工都縮在車裏,誰也不敢探頭,任由令人窒息的感覺死死鎖在他們的喉頭上,同樣是麵對漆黑破敗的文明遺骸,此刻的感受和在外圍拾荒時有著天壤之別。


    約莫五分鍾左右,丁震宇終於向勞工們下達了命令。


    53分隊負責清理外圍的殘骸確保車隊的退路,55分隊則在隊長的帶領下和57分隊大部一起,檢查並修繕水給設施外圍的管道和水庫。教導隊除了負責分管勞工的四名幹員外又分成了兩組,三人掩護安雅步行前往就近的節點,其餘包括丁震宇在內的五名幹員帶領雲樓那一車的勞工前往水給設施中心內部,探索地下蓄水設備和水循環設備。


    這樣的分配自然招致了某個刺頭的不滿,但很快他便在幹員的帶領下消失在了外圍管道區域的轉角處,而當雲樓幾個勞工背上了厚重的檢測儀和工具後,龐大的工廠已經將各分隊的聲音完全吞沒,除了巡迴犬的發動機隆隆作響外,靜的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


    在黑暗的包圍中,雲樓抬起頭看向了龐大的水給設施,防護服上的探燈隨著他的視線在設施外裸露的管道上移動。苔蘚、黴斑在管道的破損處貪婪生長,反射著油膩又令人作嘔的綠光,遍布管道的鏽跡似結痂的傷口,透著水漬,仿若下一秒就會流出濃漿。


    說真的,在西城外圍忙活一年,雲樓也沒見過如此破敗的景象。


    他咧著嘴,極不情願的跟在丁震宇一行身後走向了水給設施的中心建築,一路他無心觀察四周,隻覺得耳朵裏都是自己沉重的唿吸聲。


    數十分鍾過去,丁震宇帶頭駐足,在和四號幹員眼神交流之後,他在通訊設備中問道。


    “冥王的濃度現在是多少?”


    雲樓隔著護目鏡看了一眼儀器上的讀數,迴報道。


    “68,濃度中,讀數穩定。”


    “我們現在要進入設施中心區域了,注意濃度變化,如果有異常反應第一時間報告。”


    “是,長官。”


    雲樓說完話,兩名幹員架起槍進入了中心建築,示意安全後,一行人跟著丁震宇走了進去。


    中心大廳的空間不算寬闊,散亂四處的遺骸和雜物占據了大部分空間,中間留下的通道基本隻有一個半身位,而在穿過通道之後,眾人一行到達了大廳中段的樓梯口。


    “阿莫、小七,你們留守樓梯和大廳通道,每十分鍾檢查一次通訊狀態,其他人收拾好東西跟我下去。”


    二號和七號幹員收到命令留在了樓梯,剩下人跟丁震宇小心的向下走去。


    在陰暗潮濕的狹長隧道裏,每走一步都是對一行人精神上的劇烈壓迫。中心設施的地下有著大量的走廊和操作間,每一個路口的轉角,每一扇半掩著的門,每一個牆壁上的裂痕,都讓雲樓幾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仿佛下一秒這些縫隙處就會出現可怕的鬼魅。


    丁震宇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房間,好在其中的大部分房間縱深極小,基本一眼就能看完全貌,除了廢棄的設備和控製單元外,大部分房間裏隻有一些散亂的辦公用品,讓人不自覺的聯想起當暴亂發生的時候,這裏秩序崩傾的畫麵。


    隨著探索越發接近地下的濾水庫,雲樓注意到設備上的讀數突然有了變化,而且隨著他們繼續前進,讀數也逐漸上升。


    “107,109,濃度還在上升,112,馬上要到達紅線了。”


    聽到雲樓的報告,丁震宇點了點頭,這說明他們沒有走錯,前方就是滋生冥王的病灶所在,如果高層推斷準確,那麽這裏極有可能找到冥王和征調隊神秘傷亡的線索。驀的,丁震宇想起報告上所看到種種開膛、斷肢的可怖畫麵,這個老兵的背脊升起一陣惡寒,這份恐懼雖然未讓他放緩腳步,卻也迫使他咬緊牙關,說不出話來。


    隨著冥王的濃度升高,一行人終於來到一座緊閉的防火門前,地圖上標記著這個門的後麵不遠處就是蓄水庫的過濾池。


    一名幹員上前打開了門栓,然後用力推了推,門卻絲毫未動。見狀,勞工隊帶著工具上前仔細檢查,這才發現這道防火門不知為何已經被一種黑色的金屬物質給封死了。眼見常規手段難以打開通路,丁震宇當即下令道。


    “雲樓,檢查一下防火門四周的結構,想辦法把這裏打開。”


    雲樓從背包裏猶豫著拿出了一枚蟲洞,一旁梁魚和另外三個勞工則一頭霧水,他們看了看雲樓又看了看手各式的工具,尋思著雲樓到底有什麽本事,難道比切割機和破門器還好使?


    可接下來他們所見,徹底的顛覆了他們在下界生活的所有見聞,隻見在一番心理建設後,雲樓按下了立方體上的開關,一道半透明的球形網狀結構以雲樓為中心向四周鋪開,這些網狀結構就是雲樓駭入盤古時產生的具象過程,此時在其他人眼中,這些網狀結構轉瞬即逝,而雲樓的工作才算是剛剛開始。


    巨門想要使用重組物質的能力可以簡要的分為三個步驟,第一步,連接盤古獲取映射代碼;第二步,破譯代碼同時獲得控製權,在有限範圍內形成以太力場;第三步,在權限的限製下,運用算法使以太力場覆蓋內的物質按巨門的意誌進行重組。


    映射代碼是由信息橋所翻譯,用來映射物理宇宙物質的數字信息,此刻這些代碼在雲樓的腦海中如若泉湧,接下來,他需要將代碼全部破譯,形成一個自己可以識別、控製的區域,這片區域便被巨門稱作以太力場。


    以太力場形成的效率,是考驗一個巨門能力強弱的關鍵,信息橋具備轉化、分類、儲存以及進行簡化運算的能力,這使得巨門對代碼的處理速度要比常人快上數十倍,但破譯這一步卻全憑巨門自身的經驗和對代碼的解析能力。


    身為預備役的雲樓並沒有實戰的經驗,他的大部分演練都是在實驗室內完成的。但幸運的是,哪怕是在天璿計劃這樣一個精挑細選、天才雲集的組織裏,雲樓也就是出類拔萃的頂尖天才,這個天才早已在有限的條件下為自己積累了足以讓那些前輩巨門都為之驚歎的能力,僅僅不到半分鍾的功夫,雲樓的以太力場已經完全覆蓋了蟲洞創造的半徑五米的球形空間,這裏的每一處牆壁、管道、電纜此刻都清晰的呈現在他的感知之中。


    在以太力場中,巨門將會獲得遠超五感的感官體驗,那是一種在洞悉萬物、掌控一切後情不自禁的產生的快感,這種感覺讓雲樓既陌生又熟悉,即便作為預備役巨門時已經有過數十次這樣的感覺,但這此時此刻,雲樓依舊忘我的沉浸其中,他的意識在以太力場中恍惚地摸索著,嘴上甚至還情不自禁地低聲呢喃起來。


    一邊的丁震宇對此早有了解,這是人在接受超感刺激時的正常反應,報告中有所提及,在預備役巨門中這種現象具有相當的普遍性。就好像是把一個古代人直接射上近地軌道俯瞰藍星,超越維度和認知的新奇感會讓人短暫的喪失思考能力。


    察覺到雲樓已經建立了以太力場,丁震宇輕咳了幾聲喚迴了雲樓的意識,隨後趕緊發問道。


    “你在門後都看到什麽了?”


    尚未完全清醒的雲樓努力地把注意力拉了迴來,嘴上有些結巴的迴報著。


    “桌子、櫃子、一些形狀相對規則的中小型儀器……是有人故意把這道門給堵死的,障礙物厚達4.3米,碼放的非常嚴實,防火門的周邊還用特殊材料加固過。”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3號濾水設施當成避難所了?”


    “不清楚,這個距離我看不到更深的地方了。”


    “我給你半個小時疏通通道,能做到嗎?”


    “半個小時,嗯……不,已經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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