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一就出得客棧四處找尋,希望能找到神醫百草和鬼藥布衣兩位老前輩。直至午時仍然沒有任何線索,一抬頭卻看見一支軍隊浩浩蕩蕩的走來。中間護著幾十輛馬車,馬車上裝著滿滿的箱子。一身戎裝的萬芊兒騎著棗紅馬走在隊伍的前麵,甚是顯眼。王一一眼就認出了萬芊兒,想著萬紫兒可能也會在其中,一臉興奮的趕上前,還沒靠近就被幾名兵卒攔下,喝道:“什麽人?站住。”王一揮手朝萬芊兒喊道:“芊兒姑娘,芊兒姑娘。”萬芊兒聞言看向這裏,見是王一,對兵卒一擺手道:“放他過來。”
王一笑著來到萬芊兒麵前,施禮道:“王一見過芊兒姑娘。”萬芊兒一如既往的冷淡,冷冷的道:“王一公子有何貴幹?”王一笑道:“不知芊兒姑娘這是要去哪裏啊?紫兒沒和你同行嗎?”說著眼光掃向隊伍後麵。萬芊兒白了王一一眼,沒有迴答王一她要去哪裏,淡淡的道:“紫兒隨家父迴萬通山莊了,王一公子請自便吧。”說罷,一拽韁繩,兩腿輕輕一夾,催馬向前駛去。王一滿臉失望的看著萬芊兒漸漸遠去,暗想道:“萬芊兒這是護送另一批寶貝去長安,這迴有軍隊護送肯定萬無一失了。可惜紫兒沒有隨行,不過也還好,至少知道了紫兒的消息。她已經迴到萬通山莊了,等辦完手裏的事就去萬通山莊找紫兒。”
吃過午飯,王一下午沒再出去,在客棧打坐養足精神。用過晚飯後,見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就直奔望月台而來。遠遠看見一群人在山腳下,走近才看得真切,很多病懨懨的人,有的還在家人的攙扶或背抬之下。人越攢越多,但出奇的安靜,井然有序。眾人將自家的病人或扶或抬或者自行到望月台上,圍著望月台排好了幾圈,手中都攥著一張紙。王一上前探望才知道,紙條上寫著病情,亦或是看病能給出的條件。其他陪同或湊熱鬧之人都聚在外圍遠遠的觀望,不敢近前。排好隊的看病之人,按順序將手中的紙張放到望月台涼亭內的石桌上,並用壓書石壓住,石桌的一旁還備有墨筆硯。
突然一陣簫聲傳來,王一循著簫聲望去,正是燕無極。但見燕無極白衣飄飄,紅唇抵著玉簫,身後跟著同樣白衣飄飄的梅蘭竹菊。簫聲在幽靜的夜空中,悠然飄蕩沁人心脾,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燕無極。燕無極很快來到王一麵前,放下玉簫,嫣然一笑道:“王少俠我們又見麵了。”王一施禮道:“款款東南望 ,一曲鳳求凰,嫋嫋淒美音,千古燕無極。王一見過燕門主。”燕無極聽著很是受用,眼中沒有了往昔的仇恨和殺氣,淡然道:“王少俠是否還記得上次之約?王一少俠不會食言吧?”
王一翻看過《太公兵法》,其中確實沒找到可以讓燕無極實現女兒身的方法,但如果說出來,想必燕無極不會相信。轉念一想有了主意。王一淡然道:“王一怎敢誆騙燕門主。為了幫豔門主找尋辦法,我翻看了很多醫書也看了《太公兵法》,確實沒找到你想要的。”果然,燕無極麵色一變,喝道:“你敢誆騙本門主?”王一連忙道:“燕門主莫要急,聽我說完。”王一頓了一下道:“書上是沒有,但有人能幫你。”燕無極道:“誰?”王一笑道:“真是當局者迷啊,燕門主難道沒聽說過神醫鬼藥斷生死嗎?神醫百草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燕無極麵色稍緩,半晌道:“他,他可以?可是...”燕無極看著王一繼續道:“他平白無故為何會幫我,更何況我之前還得罪過他。”王一詫異的道:“你什麽時候得罪的百草前輩,你見過他?”燕無極沒有迴答王一,反而問道:“你有辦法讓他幫我?”王一冷笑道:“我已經將辦法告訴你了,也算是兌現了我的承諾。至於百草前輩肯不肯幫你,我沒法答應你,我能做的就是替你說說好話。”燕無極麵露不悅之色,不過卻也不好發火。王一知道燕無極是昌邑王派來的,故意如此說,好讓其有所顧忌,否則燕無極和不老彌陀的聯手,當今武林真不知道還有誰可以對付得了?
這時一陣霧氣飄來,人群中傳來竊竊之聲:“神醫來了。”王一向望月台看去,就見一名身著褪色青衫,手拄桃紅拐杖,銀絲盤頭的老太太,隨著霧氣緩步的走上了望月台,正是鬼藥布衣。王一內心激動,卻不便打擾,看了半天也不見神醫百草的身影。鬼藥布衣環顧四周,慢步走到了望月台上的涼亭內,坐下閉目凝神片刻,隨手翻看壓書石下的紙張。手一揮六片樹葉直奔排隊等待看病的人群,不偏不倚穩穩的落在了六名病人手中。圍觀的人群都暗暗的驚奇,樹葉比較柔軟,能隔空丈餘將其拋到手中,功力可見一斑。被選中的六名病人麵露喜色,排著隊來到涼亭內,紛紛將樹葉放於石桌上,恭敬之情溢於言表。鬼藥布衣或摸或看,偶爾交談幾句,在他們的紙張背麵書寫完藥方後,交還給他們。之後又有六名病人被如此選中。其餘沒被選中的人都紛紛搖頭歎氣,原來神醫看病的規矩就是每次隻看十二名。
鬼藥布衣看完病,已是三更天。圍觀看熱鬧的已經走了一大半,沒被選中的人也走了一部分。王一正待上前想見,卻見七名繡衣使者快步走到望月台,朝鬼藥布衣而來,走在最前麵的正是暴勝之。七名繡衣使者站在鬼藥布衣麵前,擋住其去路。鬼藥布衣緩慢抬頭,冷眼看著暴勝之。暴勝之一抱拳道:“暴勝之見過布衣前輩。”布衣沒有任何表情,“嗯”了一聲,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低頭轉身就要從邊上繞過去。兩名繡衣同時跨上一步伸手攔住了鬼藥布衣。暴勝之道:“布衣前輩,本官有事和你說,莫要著急走。”鬼藥布衣喃喃道:“老婆子不想和官府扯上關係。”說著抬起拐杖伸向攔截她的兩名繡衣,輕輕在兩名繡衣的肩膀一點,說道:“不要擋著老婆子我,我要走了。”擋路的一名繡衣伸手將拐杖撥開,喝道:“暴大人在和你說話,你這老婆子甚是無禮,你...”這名繡衣話音未落,突然大叫一聲,倒地痛苦呻吟。剛剛觸碰拐杖的那隻手已經紅腫起來,明顯中了毒。
其餘繡衣使者大驚,迅速做出反應。剛剛攔截鬼藥布衣的另一名繡衣使者,急忙俯身拽著倒地的那名繡衣使者快速後退幾步,才為其查看傷勢。剩餘五名繡衣使者則抽出腰間的金絲虎頭刀將布衣圍住。身後又傳來“啊”的一聲慘叫。眾人斜眼望去,剛剛俯身查看傷勢的另一名繡衣使者,此時也痛苦的倒地不起。暴勝之心中大驚,厲聲喝道:“布衣,你要和官府為敵嗎?”鬼藥布衣坦然自若的站在中間,冷冷的道:“老婆子不喜歡和官府打交道,不過老婆子我更不喜歡別人擋著我的路。”說罷,抬眼冷冷看向暴勝之,目光陰冷。微風撩動鬼藥布衣兩鬢的白發,夾雜著其渾身散發出的陰冷氣息,讓人不寒而栗。暴勝之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揮手道:“大家離遠點,小心毒藥。”其餘繡衣使者聞言,都往後退了幾步。
暴勝之大聲說道:“布衣前輩,不要誤會。我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別動怒。我們找你是有要事。”鬼藥布衣微微側頭,道:“有話快說,有屁就放,老婆子還有事,沒工夫陪你們玩。”暴勝之道:“神醫百草在哪裏?怎麽沒和你在一起?本官奉旨請神醫和你進宮一趟。”鬼藥布衣冷哼一聲,道:“進宮?無緣無故讓我們進宮幹什麽?”暴勝之道:“請兩位進宮當然是給人治病。”布衣冷笑搖頭,道:“今年布施已完,等明年吧。也許明年能輪上你那個宮裏的人。”說著抬腿又要走。暴勝之麵露怒色,喝道:“給當今的皇上看病,難道你倆也敢不去嗎?這可是聖旨,抗旨不遵可是要誅殺九族的。”
鬼藥布衣聞言頓了下,麵無表情的道:“嗬嗬,我說嘛,怎麽這幾日總有人和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過不去?原來是為了皇帝老兒。”鬼藥布衣拐杖往地上用力一墩,抬腿緩步往前走,慢慢的道:“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還想多活幾年,不想參與皇帝老兒的事,我們不去皇宮。”繡衣使者圍著鬼藥布衣的圈子跟隨其移動。暴勝之厲聲道:“這是聖旨,難道你真要抗旨不成?”鬼藥布衣冷笑道:“老婆子年老眼花,孤陋寡聞,不知道什麽是聖旨。”暴勝之怒喝道:“恐怕由不得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言罷,一揮手,暴勝之和剩餘四名繡衣同時揮刀攻向鬼藥布衣。
鬼藥布衣眉頭一皺,右手揮動拐杖擋開最前麵的一刀。身子順勢後退兩步,左手一揚,銀光閃閃,幾枚飛針疾射而出。繡衣使者急忙閃避,險險躲過飛針。鬼藥布衣伸掌一拋,一顆拳頭大小的圓球飛到半空,在幾名繡衣使者頭頂炸開,一片白霧瞬間將繡衣使者籠罩其中。暴勝之大聲提醒道:“閉氣,有毒。”但還是慢了一步,兩名繡衣使者痛苦倒地。白霧遇到空氣愈發的濃厚,不斷的擴張。暴勝之和剩餘兩名繡衣使者急忙跳出圈子,遠遠的戒備,看著霧氣不敢再靠前。
霧氣中傳來鬼藥布衣的聲音道:“老婆子今天不想大開殺戒,不想死的趕緊滾。”鬼藥布衣話音剛落,就“咳咳咳”的咳嗽起來。暴勝之畢竟經驗老道,聽出鬼藥布衣這是有內傷在身,心裏不由得一陣竊喜。眉頭一皺,厲聲道:“皇命不敢違,多有得罪了。”話音剛落,暴勝之揮刀護身,閉氣衝進了霧氣中。但聽得裏麵刀和杖時不時的撞擊之聲,伴隨著鬼藥布衣偶爾的咳嗽聲。片刻,暴勝之再次跳出霧氣外,大口大口的喘息,氣喘籲籲的道:“布衣前輩,你自己應該知道你有內傷在身,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吧?這又是何苦?還是隨我一同進宮的好。”鬼藥布衣咳嗽幾聲,道:“哼,就憑你們幾個小娃,恐怕留不住老婆子。”
言畢,就見白霧中射出幾枚藥丸大小的白球,“啪啪啪”的在半空中暴開,霧氣伴隨著飛針,襲向繡衣使者。幾名繡衣使者忙閉氣揮刀護體。鬼藥布衣腳下用力,瞬間飄到望月台邊上,動作之快與之前判若兩人,幾名繡衣使者已在身後丈外有餘。鬼藥布衣冷聲道:“老婆子不陪你們玩了,告辭。”說完,就要再次躍起。突然一團黑影伴隨著一聲“看看老夫能不能將你留下”從頭頂壓下,氣勢強大。鬼藥布衣心中一顫,不敢硬接,硬生生的收住了前躍之勢。拐杖往前一點地,身體快速向後躍起,避開了頭頂的一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不老彌陀。不老彌陀笑嗬嗬的道:“鬼藥布衣名不虛傳,綿裏藏針的絕技更是讓人大開眼界。”鬼藥布衣眯眼看向不老彌陀,心中一顫,暗想道:“這不老彌陀怎麽會出現在這?看樣子也是奔著我和老不死的而來,得趕緊離開此地才好。”鬼藥布衣麵無表情,冷哼一聲道:“算你有眼力,識得老婆子的綿裏藏針。”鬼藥布衣拐杖往地上一磕,道:“怎麽?光頭佬兒,今兒個你是要和老婆子過不去嗎?”說完又輕輕的咳嗽幾聲。不老彌陀歪著腦袋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鬼藥布衣知道自己有傷在身,不是不老彌陀的對手。也不廢話,直接使出殺手鐧“綿裏藏針”。手一揮,兩枚白球直射而出,在不老彌陀麵前炸開,隨即躍身就要逃離此地。就見不老彌陀揮動右手衣袖一掃,飛針全部掃落地上。左手衣袖一卷一帶,白霧還沒來得及擴散就全部被不老彌陀的衣袖吸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不老彌陀暴喝一聲道:“你給我留下。”一掌揮出,夾雜著強大的內力,再次迫使鬼藥布衣落身後退一步。顯然此時的鬼藥布衣根本不是不老彌陀的對手。暴勝之和兩名繡衣使者也悄悄圍在鬼藥布衣身後,勢要將其拿下帶走。
王一眼見場上形勢對鬼藥布衣不利,大喊一聲“布衣婆婆”,幾個跳躍來到鬼藥布衣麵前,躬身施禮道:“布衣婆婆,你還好吧?一兒見過婆婆。”鬼藥布衣麵露喜色,心中頓安,道:“婆婆還好。紫兒怎麽沒和你在一起?”王一黯然道:“紫兒她,她迴萬通山莊了。”說著又問道:“百草爺爺可好?他怎麽沒來?”鬼藥布衣長歎口氣,道:“你說老不死的,他...還好,等婆婆解決完眼前這麻煩,婆婆帶你去見他。”
不老彌陀瞪大眼睛驚訝道:“咦,大哥?你怎麽也在這?你倆也認識?”說著指了指鬼藥布衣。王一轉身對不老彌陀施禮道:“不老前輩,這位布衣婆婆與我有恩,還望不老前輩不要再為難婆婆。”除了燕無極及其門人,眾人皆是大驚失色。想不到不老彌陀這樣的武林前輩,居然向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小子叫大哥,實在是讓人大跌眼鏡。而王一的一聲“不老前輩”又讓眾人更加迷惑不解,不知道兩人到底什麽關係。暴勝之更是上下仔細打量王一,似乎在哪裏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不老彌陀搔首弄姿為難的道:“本來看在大哥的麵子上,老夫不會再為難她。隻不過...這是沒辦法的事,受人之托,再說請他倆去皇宮給皇帝老兒看病,這不是好事嗎?”王一道:“不老前輩,凡事不能強人所難。既然布衣婆婆不願去皇宮,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們怎麽可以強求呢?”鬼藥布衣喝道:“一兒,不用跟這光頭佬廢話,老婆子我不怕他們。你閃開,讓婆婆對付他們。”不老彌陀也叫囂道:“來來來,你這毒婆子,嘴還真硬,我再領教領教你的綿裏藏針。”王一攔住鬼藥布衣,輕聲道:“布衣婆婆,你有傷在身,還是讓我來吧。”鬼藥布衣內心一陣溫暖,一向倔強的她竟然聽從了王一的話,乖乖的站在王一身後。
王一轉身對不老彌陀道:“不老前輩非要出手,那也沒法,王一替布衣婆婆接你幾招。”不老彌陀一跺腳,抓耳撓腮的急道:“這,這,這,你,你讓開。你是我大哥,我不和你打,我要和那毒婆子打。”王一搖搖頭,學著不老彌陀的樣子道:“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受人之托,我必須照顧布衣婆婆。”不老彌陀氣得說不出話,指著王一道:“你,你,你...”抬眼看到燕無極正在一旁幸災樂禍。不老彌陀對燕無極怒喝道:“小妖精,你還不過來幫忙?你,你擋住我大哥,毒婆子我來對付。”轉眼又看到暴勝之幾人,撒氣的喝道:“你們幾個小子滾遠點。”暴勝之等人剛剛見識過不老彌陀的厲害,不敢頂撞,心中也忌憚鬼藥布衣的毒藥,都紛紛向後退了幾步。
燕無極笑嗬嗬的扭動腰肢,來到不老彌陀身邊,道:“老不死的,你也有為難的時候,咯咯咯...”不老彌陀道:“小妖精,咋那麽多廢話。”燕無極“咯咯咯”嬌笑道:“來來來,王少俠,咱倆過過招,看看你的武功進步了沒有?”王一看向燕無極,笑道:“燕門主,你那件事情不想辦了嗎?”燕無極自然知道王一指的是找神醫百草幫他實現女兒身的事情,不由得一怔。王一拉起鬼藥布衣的手就往前走。不老彌陀剛要上前阻止,王一扭頭瞪向不老彌陀,厲聲喝道:“難道不老前輩要對有救命之恩的大哥動手嗎?”不老彌陀聞言也是一怔,不知如何是好。暴勝之幾名繡衣使者離得稍遠,來不及阻攔。沒等燕無極和不老彌陀反應過來,王一拉著鬼藥布衣飛身躍下望月台,徑直落到馬背上,雙腿一夾疾馳而去。片刻,消失在夜色中。
暴勝之大驚失色,飛身躍上前,責備道:“兩位前輩,怎麽不攔住他們?”不老彌陀本就一肚子氣沒地方撒,白了暴勝之一眼,陰陽怪氣的道:“有本事你自己攔去,老夫又沒障著你,沒本事就少說屁話。”說罷,扭頭揚長而去。倒是燕無極,笑道:“暴大人不要和這老不死的計較,他對誰都是這樣。不是我倆不阻攔,確實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王一那小子給攪和了。一時大意讓他們溜了,暴大人見諒。”事已如此,暴勝之也甚是無奈,隻能另想他法。暴勝之一臉憂愁,眉心緊鎖,問道:“燕門主,你是說剛才那個小子叫王一?就是和你在玉門關交手的那個王一?”燕無極最煩被人提起玉門關一戰,臉色一變立馬陰了下來,冷冷的看了暴勝之一眼,轉身帶著梅蘭竹菊飄然而去。留下一臉懵的暴勝之,呆立在那裏。
王一笑著來到萬芊兒麵前,施禮道:“王一見過芊兒姑娘。”萬芊兒一如既往的冷淡,冷冷的道:“王一公子有何貴幹?”王一笑道:“不知芊兒姑娘這是要去哪裏啊?紫兒沒和你同行嗎?”說著眼光掃向隊伍後麵。萬芊兒白了王一一眼,沒有迴答王一她要去哪裏,淡淡的道:“紫兒隨家父迴萬通山莊了,王一公子請自便吧。”說罷,一拽韁繩,兩腿輕輕一夾,催馬向前駛去。王一滿臉失望的看著萬芊兒漸漸遠去,暗想道:“萬芊兒這是護送另一批寶貝去長安,這迴有軍隊護送肯定萬無一失了。可惜紫兒沒有隨行,不過也還好,至少知道了紫兒的消息。她已經迴到萬通山莊了,等辦完手裏的事就去萬通山莊找紫兒。”
吃過午飯,王一下午沒再出去,在客棧打坐養足精神。用過晚飯後,見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就直奔望月台而來。遠遠看見一群人在山腳下,走近才看得真切,很多病懨懨的人,有的還在家人的攙扶或背抬之下。人越攢越多,但出奇的安靜,井然有序。眾人將自家的病人或扶或抬或者自行到望月台上,圍著望月台排好了幾圈,手中都攥著一張紙。王一上前探望才知道,紙條上寫著病情,亦或是看病能給出的條件。其他陪同或湊熱鬧之人都聚在外圍遠遠的觀望,不敢近前。排好隊的看病之人,按順序將手中的紙張放到望月台涼亭內的石桌上,並用壓書石壓住,石桌的一旁還備有墨筆硯。
突然一陣簫聲傳來,王一循著簫聲望去,正是燕無極。但見燕無極白衣飄飄,紅唇抵著玉簫,身後跟著同樣白衣飄飄的梅蘭竹菊。簫聲在幽靜的夜空中,悠然飄蕩沁人心脾,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燕無極。燕無極很快來到王一麵前,放下玉簫,嫣然一笑道:“王少俠我們又見麵了。”王一施禮道:“款款東南望 ,一曲鳳求凰,嫋嫋淒美音,千古燕無極。王一見過燕門主。”燕無極聽著很是受用,眼中沒有了往昔的仇恨和殺氣,淡然道:“王少俠是否還記得上次之約?王一少俠不會食言吧?”
王一翻看過《太公兵法》,其中確實沒找到可以讓燕無極實現女兒身的方法,但如果說出來,想必燕無極不會相信。轉念一想有了主意。王一淡然道:“王一怎敢誆騙燕門主。為了幫豔門主找尋辦法,我翻看了很多醫書也看了《太公兵法》,確實沒找到你想要的。”果然,燕無極麵色一變,喝道:“你敢誆騙本門主?”王一連忙道:“燕門主莫要急,聽我說完。”王一頓了一下道:“書上是沒有,但有人能幫你。”燕無極道:“誰?”王一笑道:“真是當局者迷啊,燕門主難道沒聽說過神醫鬼藥斷生死嗎?神醫百草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燕無極麵色稍緩,半晌道:“他,他可以?可是...”燕無極看著王一繼續道:“他平白無故為何會幫我,更何況我之前還得罪過他。”王一詫異的道:“你什麽時候得罪的百草前輩,你見過他?”燕無極沒有迴答王一,反而問道:“你有辦法讓他幫我?”王一冷笑道:“我已經將辦法告訴你了,也算是兌現了我的承諾。至於百草前輩肯不肯幫你,我沒法答應你,我能做的就是替你說說好話。”燕無極麵露不悅之色,不過卻也不好發火。王一知道燕無極是昌邑王派來的,故意如此說,好讓其有所顧忌,否則燕無極和不老彌陀的聯手,當今武林真不知道還有誰可以對付得了?
這時一陣霧氣飄來,人群中傳來竊竊之聲:“神醫來了。”王一向望月台看去,就見一名身著褪色青衫,手拄桃紅拐杖,銀絲盤頭的老太太,隨著霧氣緩步的走上了望月台,正是鬼藥布衣。王一內心激動,卻不便打擾,看了半天也不見神醫百草的身影。鬼藥布衣環顧四周,慢步走到了望月台上的涼亭內,坐下閉目凝神片刻,隨手翻看壓書石下的紙張。手一揮六片樹葉直奔排隊等待看病的人群,不偏不倚穩穩的落在了六名病人手中。圍觀的人群都暗暗的驚奇,樹葉比較柔軟,能隔空丈餘將其拋到手中,功力可見一斑。被選中的六名病人麵露喜色,排著隊來到涼亭內,紛紛將樹葉放於石桌上,恭敬之情溢於言表。鬼藥布衣或摸或看,偶爾交談幾句,在他們的紙張背麵書寫完藥方後,交還給他們。之後又有六名病人被如此選中。其餘沒被選中的人都紛紛搖頭歎氣,原來神醫看病的規矩就是每次隻看十二名。
鬼藥布衣看完病,已是三更天。圍觀看熱鬧的已經走了一大半,沒被選中的人也走了一部分。王一正待上前想見,卻見七名繡衣使者快步走到望月台,朝鬼藥布衣而來,走在最前麵的正是暴勝之。七名繡衣使者站在鬼藥布衣麵前,擋住其去路。鬼藥布衣緩慢抬頭,冷眼看著暴勝之。暴勝之一抱拳道:“暴勝之見過布衣前輩。”布衣沒有任何表情,“嗯”了一聲,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低頭轉身就要從邊上繞過去。兩名繡衣同時跨上一步伸手攔住了鬼藥布衣。暴勝之道:“布衣前輩,本官有事和你說,莫要著急走。”鬼藥布衣喃喃道:“老婆子不想和官府扯上關係。”說著抬起拐杖伸向攔截她的兩名繡衣,輕輕在兩名繡衣的肩膀一點,說道:“不要擋著老婆子我,我要走了。”擋路的一名繡衣伸手將拐杖撥開,喝道:“暴大人在和你說話,你這老婆子甚是無禮,你...”這名繡衣話音未落,突然大叫一聲,倒地痛苦呻吟。剛剛觸碰拐杖的那隻手已經紅腫起來,明顯中了毒。
其餘繡衣使者大驚,迅速做出反應。剛剛攔截鬼藥布衣的另一名繡衣使者,急忙俯身拽著倒地的那名繡衣使者快速後退幾步,才為其查看傷勢。剩餘五名繡衣使者則抽出腰間的金絲虎頭刀將布衣圍住。身後又傳來“啊”的一聲慘叫。眾人斜眼望去,剛剛俯身查看傷勢的另一名繡衣使者,此時也痛苦的倒地不起。暴勝之心中大驚,厲聲喝道:“布衣,你要和官府為敵嗎?”鬼藥布衣坦然自若的站在中間,冷冷的道:“老婆子不喜歡和官府打交道,不過老婆子我更不喜歡別人擋著我的路。”說罷,抬眼冷冷看向暴勝之,目光陰冷。微風撩動鬼藥布衣兩鬢的白發,夾雜著其渾身散發出的陰冷氣息,讓人不寒而栗。暴勝之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揮手道:“大家離遠點,小心毒藥。”其餘繡衣使者聞言,都往後退了幾步。
暴勝之大聲說道:“布衣前輩,不要誤會。我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別動怒。我們找你是有要事。”鬼藥布衣微微側頭,道:“有話快說,有屁就放,老婆子還有事,沒工夫陪你們玩。”暴勝之道:“神醫百草在哪裏?怎麽沒和你在一起?本官奉旨請神醫和你進宮一趟。”鬼藥布衣冷哼一聲,道:“進宮?無緣無故讓我們進宮幹什麽?”暴勝之道:“請兩位進宮當然是給人治病。”布衣冷笑搖頭,道:“今年布施已完,等明年吧。也許明年能輪上你那個宮裏的人。”說著抬腿又要走。暴勝之麵露怒色,喝道:“給當今的皇上看病,難道你倆也敢不去嗎?這可是聖旨,抗旨不遵可是要誅殺九族的。”
鬼藥布衣聞言頓了下,麵無表情的道:“嗬嗬,我說嘛,怎麽這幾日總有人和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過不去?原來是為了皇帝老兒。”鬼藥布衣拐杖往地上用力一墩,抬腿緩步往前走,慢慢的道:“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還想多活幾年,不想參與皇帝老兒的事,我們不去皇宮。”繡衣使者圍著鬼藥布衣的圈子跟隨其移動。暴勝之厲聲道:“這是聖旨,難道你真要抗旨不成?”鬼藥布衣冷笑道:“老婆子年老眼花,孤陋寡聞,不知道什麽是聖旨。”暴勝之怒喝道:“恐怕由不得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言罷,一揮手,暴勝之和剩餘四名繡衣同時揮刀攻向鬼藥布衣。
鬼藥布衣眉頭一皺,右手揮動拐杖擋開最前麵的一刀。身子順勢後退兩步,左手一揚,銀光閃閃,幾枚飛針疾射而出。繡衣使者急忙閃避,險險躲過飛針。鬼藥布衣伸掌一拋,一顆拳頭大小的圓球飛到半空,在幾名繡衣使者頭頂炸開,一片白霧瞬間將繡衣使者籠罩其中。暴勝之大聲提醒道:“閉氣,有毒。”但還是慢了一步,兩名繡衣使者痛苦倒地。白霧遇到空氣愈發的濃厚,不斷的擴張。暴勝之和剩餘兩名繡衣使者急忙跳出圈子,遠遠的戒備,看著霧氣不敢再靠前。
霧氣中傳來鬼藥布衣的聲音道:“老婆子今天不想大開殺戒,不想死的趕緊滾。”鬼藥布衣話音剛落,就“咳咳咳”的咳嗽起來。暴勝之畢竟經驗老道,聽出鬼藥布衣這是有內傷在身,心裏不由得一陣竊喜。眉頭一皺,厲聲道:“皇命不敢違,多有得罪了。”話音剛落,暴勝之揮刀護身,閉氣衝進了霧氣中。但聽得裏麵刀和杖時不時的撞擊之聲,伴隨著鬼藥布衣偶爾的咳嗽聲。片刻,暴勝之再次跳出霧氣外,大口大口的喘息,氣喘籲籲的道:“布衣前輩,你自己應該知道你有內傷在身,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吧?這又是何苦?還是隨我一同進宮的好。”鬼藥布衣咳嗽幾聲,道:“哼,就憑你們幾個小娃,恐怕留不住老婆子。”
言畢,就見白霧中射出幾枚藥丸大小的白球,“啪啪啪”的在半空中暴開,霧氣伴隨著飛針,襲向繡衣使者。幾名繡衣使者忙閉氣揮刀護體。鬼藥布衣腳下用力,瞬間飄到望月台邊上,動作之快與之前判若兩人,幾名繡衣使者已在身後丈外有餘。鬼藥布衣冷聲道:“老婆子不陪你們玩了,告辭。”說完,就要再次躍起。突然一團黑影伴隨著一聲“看看老夫能不能將你留下”從頭頂壓下,氣勢強大。鬼藥布衣心中一顫,不敢硬接,硬生生的收住了前躍之勢。拐杖往前一點地,身體快速向後躍起,避開了頭頂的一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不老彌陀。不老彌陀笑嗬嗬的道:“鬼藥布衣名不虛傳,綿裏藏針的絕技更是讓人大開眼界。”鬼藥布衣眯眼看向不老彌陀,心中一顫,暗想道:“這不老彌陀怎麽會出現在這?看樣子也是奔著我和老不死的而來,得趕緊離開此地才好。”鬼藥布衣麵無表情,冷哼一聲道:“算你有眼力,識得老婆子的綿裏藏針。”鬼藥布衣拐杖往地上一磕,道:“怎麽?光頭佬兒,今兒個你是要和老婆子過不去嗎?”說完又輕輕的咳嗽幾聲。不老彌陀歪著腦袋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鬼藥布衣知道自己有傷在身,不是不老彌陀的對手。也不廢話,直接使出殺手鐧“綿裏藏針”。手一揮,兩枚白球直射而出,在不老彌陀麵前炸開,隨即躍身就要逃離此地。就見不老彌陀揮動右手衣袖一掃,飛針全部掃落地上。左手衣袖一卷一帶,白霧還沒來得及擴散就全部被不老彌陀的衣袖吸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不老彌陀暴喝一聲道:“你給我留下。”一掌揮出,夾雜著強大的內力,再次迫使鬼藥布衣落身後退一步。顯然此時的鬼藥布衣根本不是不老彌陀的對手。暴勝之和兩名繡衣使者也悄悄圍在鬼藥布衣身後,勢要將其拿下帶走。
王一眼見場上形勢對鬼藥布衣不利,大喊一聲“布衣婆婆”,幾個跳躍來到鬼藥布衣麵前,躬身施禮道:“布衣婆婆,你還好吧?一兒見過婆婆。”鬼藥布衣麵露喜色,心中頓安,道:“婆婆還好。紫兒怎麽沒和你在一起?”王一黯然道:“紫兒她,她迴萬通山莊了。”說著又問道:“百草爺爺可好?他怎麽沒來?”鬼藥布衣長歎口氣,道:“你說老不死的,他...還好,等婆婆解決完眼前這麻煩,婆婆帶你去見他。”
不老彌陀瞪大眼睛驚訝道:“咦,大哥?你怎麽也在這?你倆也認識?”說著指了指鬼藥布衣。王一轉身對不老彌陀施禮道:“不老前輩,這位布衣婆婆與我有恩,還望不老前輩不要再為難婆婆。”除了燕無極及其門人,眾人皆是大驚失色。想不到不老彌陀這樣的武林前輩,居然向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小子叫大哥,實在是讓人大跌眼鏡。而王一的一聲“不老前輩”又讓眾人更加迷惑不解,不知道兩人到底什麽關係。暴勝之更是上下仔細打量王一,似乎在哪裏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不老彌陀搔首弄姿為難的道:“本來看在大哥的麵子上,老夫不會再為難她。隻不過...這是沒辦法的事,受人之托,再說請他倆去皇宮給皇帝老兒看病,這不是好事嗎?”王一道:“不老前輩,凡事不能強人所難。既然布衣婆婆不願去皇宮,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們怎麽可以強求呢?”鬼藥布衣喝道:“一兒,不用跟這光頭佬廢話,老婆子我不怕他們。你閃開,讓婆婆對付他們。”不老彌陀也叫囂道:“來來來,你這毒婆子,嘴還真硬,我再領教領教你的綿裏藏針。”王一攔住鬼藥布衣,輕聲道:“布衣婆婆,你有傷在身,還是讓我來吧。”鬼藥布衣內心一陣溫暖,一向倔強的她竟然聽從了王一的話,乖乖的站在王一身後。
王一轉身對不老彌陀道:“不老前輩非要出手,那也沒法,王一替布衣婆婆接你幾招。”不老彌陀一跺腳,抓耳撓腮的急道:“這,這,這,你,你讓開。你是我大哥,我不和你打,我要和那毒婆子打。”王一搖搖頭,學著不老彌陀的樣子道:“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受人之托,我必須照顧布衣婆婆。”不老彌陀氣得說不出話,指著王一道:“你,你,你...”抬眼看到燕無極正在一旁幸災樂禍。不老彌陀對燕無極怒喝道:“小妖精,你還不過來幫忙?你,你擋住我大哥,毒婆子我來對付。”轉眼又看到暴勝之幾人,撒氣的喝道:“你們幾個小子滾遠點。”暴勝之等人剛剛見識過不老彌陀的厲害,不敢頂撞,心中也忌憚鬼藥布衣的毒藥,都紛紛向後退了幾步。
燕無極笑嗬嗬的扭動腰肢,來到不老彌陀身邊,道:“老不死的,你也有為難的時候,咯咯咯...”不老彌陀道:“小妖精,咋那麽多廢話。”燕無極“咯咯咯”嬌笑道:“來來來,王少俠,咱倆過過招,看看你的武功進步了沒有?”王一看向燕無極,笑道:“燕門主,你那件事情不想辦了嗎?”燕無極自然知道王一指的是找神醫百草幫他實現女兒身的事情,不由得一怔。王一拉起鬼藥布衣的手就往前走。不老彌陀剛要上前阻止,王一扭頭瞪向不老彌陀,厲聲喝道:“難道不老前輩要對有救命之恩的大哥動手嗎?”不老彌陀聞言也是一怔,不知如何是好。暴勝之幾名繡衣使者離得稍遠,來不及阻攔。沒等燕無極和不老彌陀反應過來,王一拉著鬼藥布衣飛身躍下望月台,徑直落到馬背上,雙腿一夾疾馳而去。片刻,消失在夜色中。
暴勝之大驚失色,飛身躍上前,責備道:“兩位前輩,怎麽不攔住他們?”不老彌陀本就一肚子氣沒地方撒,白了暴勝之一眼,陰陽怪氣的道:“有本事你自己攔去,老夫又沒障著你,沒本事就少說屁話。”說罷,扭頭揚長而去。倒是燕無極,笑道:“暴大人不要和這老不死的計較,他對誰都是這樣。不是我倆不阻攔,確實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王一那小子給攪和了。一時大意讓他們溜了,暴大人見諒。”事已如此,暴勝之也甚是無奈,隻能另想他法。暴勝之一臉憂愁,眉心緊鎖,問道:“燕門主,你是說剛才那個小子叫王一?就是和你在玉門關交手的那個王一?”燕無極最煩被人提起玉門關一戰,臉色一變立馬陰了下來,冷冷的看了暴勝之一眼,轉身帶著梅蘭竹菊飄然而去。留下一臉懵的暴勝之,呆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