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如霜,金潮城的夜裏似乎比江南的夜要冷的多。


    大多數是因為漠北沒有太多樹木的緣由。


    所以沒有擋風的蔽物。


    展宜年一夜未眠,準備鞏固一晚境界,來麵對明天的大會。


    雖然入淵境界已經是實打實的東西了。


    可境界還是有些鬆動。


    無相之境也沒有任何的長進。


    噢,還有一事。


    展宜年若不是因為無相之境的緣故,大約是要忘了過去。


    便是那有著‘斬念刀皇’名號薑乘風老祖的畢生所學。


    自己似乎除了那日竹籪湖裏的一刀,便再沒有使出來過。


    或許是因為丈青楓並不是刀器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最近的事太過於匆忙。


    竟然將那一縷春風給忘了來。


    真是罪過。


    不過那絲刀皇意境的一縷春風,怕是明日在台上若是使出來,必然會被別人當成怪物一般的存在。


    更不用說自己學習拿‘劍仙’不問君的手段。


    若是放不下這道心,怕是明日使出來都要發緊些。


    想到這裏,展宜年的手心居然微微的落了幾道汗漬。


    莫不是真因為那道上心久久不能離的擔憂?


    展宜年搖了搖頭。


    本就無心修煉的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想又亂了些許心境。


    就是那清虛的口訣,都覺得有些發燥起來。


    見此不成,展宜年準備站起來,走到外麵去透透氣,放鬆一般。


    這剛一開門,一旁房裏的門也同時打了開來。


    熟悉的臉龐和衣衫。


    赫然就是那化紫檀。


    兩人四目對視了一番,似乎是覺著氣氛有些尷尬。


    展宜年先些撓了撓頭,尷尬的說道。


    “化姑娘也睡不著麽?”


    “嗯,有些心係明日的大會,沒什麽心思修煉,便是想出來走走,散散心。你也是麽?”


    “嗯。”


    化紫檀的麵色有些微微潮紅,但是閣樓裏的燈盞並不明亮。


    展宜年看不太清化紫檀麵上是何種表情。


    “那便一起吧。”


    化紫檀道。


    展宜年點了點頭。


    二人一起朝著屋外走去。


    要說這金潮城的客棧也是善解人意。


    令二人沒想到的是,這明明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樓下的木桌上,居然還點著燈火通明的燈盞,坐著幾桌江湖墨客,正在飲酒吃肉,好不瀟灑。


    走出門外,化紫檀忽然開口道。


    “為何你不叫我紫檀姑娘了呢。”


    這忽如其來的一問令展宜年也是有些木楞。


    他當然沒聽出來化紫檀語氣中的那分嗔怒。


    隻是傻笑著說道。


    “聽薛兄叫順口了,我也就一起了。”


    化紫檀白了他一眼,在月光下,化紫檀麵上的表情終於不是那麽忽明忽暗。


    這白眼的舉動被展宜年全部看進了眼裏。


    心想,這姑娘家果然是好生奇怪,這不過是個名號的叫法,居然還要如此計較。


    真是麻煩。


    不過口上可不敢說化紫檀有任何不好,畢竟那雷厲風行的手段還印在展宜年腦海裏遲遲不散。


    不過又記起那日自己手提燒雞被化紫檀捉住的場麵。


    有些好笑,不禁的便嘴角微揚了一下。


    本就一直斜眼觀察著展宜年的化紫檀當然是看到了細微的一笑。


    “怎麽了?有什麽好笑的麽?”


    “啊,沒什麽,隻是記起了與紫檀姑娘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時候的紫檀姑娘可就是我夢中逍遙大俠的真麵目。”


    展宜年那話是發自內心的。


    雖然當初也是覺著化紫檀的做法有些荒唐。


    但是那股雷厲風行,加上輕描淡寫取下王海頭顱的時候,似乎真有了展宜年從小夢中逍遙大俠的範兒。


    “啊,別說了,當初我也是本著寧可錯殺一人,也不放過一惡。”


    化紫檀被展宜年說紅了臉。


    那日自己的做法確實是有些過激了,不僅如此還讓展宜年出了大醜,自己一直想找機會給展宜年道個歉。


    但是本著自己境重山府關門四弟子的身份,化紫檀終究還是拉不下那張麵具。


    “對不住啦。”


    她吐了吐俏嫩的粉舌。


    展宜年不由的看呆了來。


    心想著,原來她正經笑起來,是這麽漂亮。


    “喂?怎麽了?”


    展宜年剛沉浸進去,就被化紫檀的一句拉了迴來,趕忙將頭扭向一邊,搖搖頭道沒什麽。


    “噢,記起石山村我又記起來碧天城了,你去我姐哪兒了麽?”


    “啊,是有這事兒,也算是誤打誤撞到了紅妝姐那兒。”


    展宜年憨笑著摸著頭道。


    “紅妝姐麽...”


    化紫檀說出來的聲音自己都沒有聽太清楚。


    “啊?”


    “沒什麽,聽我姐說你是個靦腆的公子,雖然長得黑了點,但是還算不錯。”


    化紫檀背著手,腳下踩著的那對紫色繡花鞋落在青石板上,沒什麽聲音。


    她一搖一晃的,不知道那腦袋裏想著什麽。


    “不過我好奇的是,你是怎麽知道她是我姐的。”


    化紫檀忽地轉過腦袋來,令一時看呆了她背影的展宜年有些顯得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將目光放在那裏,索性就對上了她的目光,有些害羞的一字一頓說道。


    “因為身上的香氣吧,打從小我就被村裏人稱為狗鼻子,因為幾歲便沒了爹,所以我尋著味兒便能知道哪家做了什麽好吃的。所以一到碧天城的那家綢緞店,邁進去一條腿,我就聞出來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雖然展宜年已經說的很是委婉了,但是還是令化紫檀弄了個大臉紅。


    心裏想著,什麽香味兒啊,他居然隻是靠著香味兒就能辯出人來。


    過了一會兒,兩人都不再說話,隻是一道望著那金潮城天上的月亮。


    似乎比江南要大得多,其中也不乏是因為漠北的地勢本就比江南要高上不少。


    於是便有了,午時金碧具輝煌,夜裏大漠撈月亮。這樣的說法。


    不過看著那城中空無一人的街道,和天上了冷清清的月亮,和一旁幾顆星星的點綴。


    讓展宜年記起了山府裏的一首詩。


    寒潭月夜明,無人空餘聲。不見百人行,默時冷寂寂。


    那還是府主‘劍聞天懸’武臨昌親自題在最高山巒的峰頂之上的絕句。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兩人都未曾吭聲,像是不認識的過路人,隻是一味著看著麵前的景色。


    天,終於是亮了起來。


    看著那抹劃破天際的魚肚白,化紫檀終於不禁的感歎道。


    “漠北的日出,比江南,似乎要美的多了,雖然沒有那分煙火氣帶動的獨特韻味,但是空無一物的寂靜感,似乎也是不錯。”


    展宜年並未開口,他打從心底裏默認了化紫檀的言語。


    兩人默契的對望了一眼,都微笑著走了迴去。


    這抹魚肚白意味著,意味著那新武榜的大會,已經來了。


    迴到房裏時,薛景刀還在打坐著,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就能告訴展宜年,薛景刀是努力了一晚上。


    並未鬆懈過一次。


    展宜年也能感受到,他的境界似乎有所精進。


    雖然隻是一絲,但是也是十分不錯的進步了。


    那大宗師七等的境界,如同滴水石穿,日積月累一般。


    “噗!”


    隻聽一聲避障破裂的聲音,薛景刀渾身的靈氣頓時聚於額心。


    發出一道巨大的靈力漩渦。


    這是突破境界的征兆,看見這靈力漩渦,展宜年的嘴角,就微揚了一下。


    薛景刀終於是邁入了大宗師八等的境界。


    離入淵的境界,隻差不到兩步了。


    微微睜開眼睛,薛景刀沒等著顧及眼前的展宜年,而是用身體貪婪的吮吸著額頂的龐大靈氣。


    如同鯨吞牛飲似的,化作一條金色的漏鬥狀,向薛景刀體內運送著巨大的靈氣。


    薛景刀整個人的氣色也越發的紅潤,明朗起來。


    “唿。”


    一口濁氣順勢而出,薛景刀再一次睜開眼睛,目中暗藏不絕淩厲。


    像極了一把鋒銳無比的神武,開鋒便是斬盡千萬惡徒。


    “恭喜薛兄邁入大宗師八等。”


    展宜年不禁笑了起來,一邊鼓掌一邊道。


    薛景刀搖了搖頭,也一同微笑著道。


    “展兄你如今入淵的境界對我說這般話還真是有些打趣我了,哈哈哈,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薛景刀換上了一套境重山府的新道服,用房中的清水擦拭了一下布滿汗漬的全身,霎時間,神清氣爽,將那把千斤重的玄重黑刀背在身上。


    “謔,薛兄還真有了那般刀皇的氣概!”


    另一邊的展宜年,也已經換好了衣服,看著神清氣爽氣色頗好的薛景刀,也是讚不絕口道。


    “哈哈,走!”


    薛景刀先踏一步,推開大門,鎏金黑靴應聲而出。


    樓下,化紫檀眾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眾人無一不是境重山府的白色道袍,清一色的負劍背刀。


    倒是上官初嘟囔了兩句道。


    “為何不讓穿別的衣衫呀,虧我昨日還去買了件甚是好看的衣服。”


    “新武榜大比向來是代表宗門參加的,所以必須得執本門衣衫道服。”


    化紫檀微微道。


    不過心思,卻全然不在上官初身上,隻顧著一個眼的瞟著展宜年。


    後者當然沒有所察覺。


    展宜年此時正在看著周圍與他們一同走道的其他宗門弟子。


    他們的修為居然都不在自己之下,甚至已經到了與葉書南平起平坐的地步。


    展宜年額角生汗。


    沒想到這新武榜大比儼然比自己想象中要誇張的多!


    光是宗門花花綠綠,大小不一的道服,就足以令他眼花繚亂了,更不用說那些個弟子攜帶的武器。


    刀劍都是常客了,甚至還有些展宜年叫不出名字的奇特武器。


    不到一會兒,便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中間是一塊兒凸起來的比武之台。


    期間坐著男女各五位至台上,衣衫神色各不相同。


    展宜年一用靈力去探查修為的時候,卻像一顆石子落入了大海裏。


    不出一陣聲響,便被盡數埋沒,更不用說那傳來滔天巨浪的壓力。


    差點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昊兄,那幾個是誰啊?”


    薛景刀沒什麽見識,畢竟小時候是方圓百裏的紈絝子弟,那注意力和心思,全去了風月樓的姑娘身上。


    哪能認得出這些個人?


    昊雲真麵色極其嚴肅,娓娓道來。


    “至左從右,分別為


    天劍閣副閣主“道劍尋蹤”李宗梟。


    乾天殿副殿主“靈雲柳”慕容柔


    逍遙宗副宗主“參星北鬥”泰麓虎


    北州天震王朝“赤悲侯”陳安


    百鍛橫江掌院“燚火炎焰”烽赤火。”


    昊雲真這般話一出口。


    展,薛二人立刻便是噤聲了來。


    沒想到那區區台上的幾人,居然大有來頭!


    不說天劍閣和逍遙宗是那出了名的大宗門。


    即使是那天震王朝的名侯王儲,也讓展宜年大氣不敢喘出,隻是一個勁兒的盯著台上那幾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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