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說起來,許正依舊對自己先祖入秦時的見聞讚不絕口:


    “其百姓樸,其聲樂不流汙,其服簡單而不奢華,農夫天明便起,勤耕到傍晚方歸,我行走天下,卻從未見過如此質樸的百姓。”


    秦的官府也很不錯,從小吏到丞相,官府運作的核心理念,居然是:勿要耽誤百姓耕作!一切有可能影響農業的事,諸如遊士、商賈,都被打壓禁止,為了鼓勵生產,秦國上下無所不用其極。


    見此情形,當年的許行差點哭了出來,他們農家周行天下,苦尋幾十年,不就是想找到這樣的一個政府麽。


    秦政與農家不謀而合,於是農家便全心全意在秦呆了下來,許勝也頗得呂不韋賞識,他根據農家多年來總結的經驗,為《呂氏春秋》貢獻了《上農》、《任地》、《辯土》、《審時》,以及《十二紀》幾篇文章。


    王禳災笑道:“我在家裏時,曾拜讀過這幾篇。其他篇章我不知,但農家經手的這幾篇,雖文字質樸,卻無愧於一字千金之名!”


    吹捧完畢後,王禳災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許公的先祖及農家入秦後,使秦用了鐵農具,又改進了耕作之術,本該加官進爵,為何卻又離開了秦?”


    當年入秦的農家也有不少留了下來,大多在中央或地方當田官,唯獨許行卻跑了。


    許正的迴答,就有些支支吾吾了:“呂相免相國之位後,先祖便隨他去了河南。後來呂相薨(hong)逝,又聽聞陛下欲大逐六國之客,遷呂相門客至巴蜀,先祖膽小,便帶著弟子迴了滕縣……”


    這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別看許行笑嗬嗬的,卻是個很重恩義的人,呂不韋當年對他有知遇之恩,他深深感激,從對呂不韋的各種尊稱就能看出。


    呂不韋倒台後,先前十年的功績遭到了秦始皇全盤否定,許家先祖頓時心涼,便離開了秦。


    那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這幾十年年來,農家又繞了一個大彎,在齊、楚等國都行走過,但不管是哪國,官府都沒有秦國上農,百姓都沒有秦民那樣質樸。要麽是太過懶散,得過且過,要麽是心思太多,精力都放在經商、遊學上,不肯老老實實種地。


    而宏淵,還保留著秦時留下來的老底子,對於農家的弟子們來說,這裏便是最好的歸宿。


    王禳災步入正題:“這次請許公來,主要為一事相求……”


    許行抱拳:“城尉盡管開口,我農家百名弟子,必鼎力相助。”


    王禳災沉思了一小會,開口說道:“而今大戰在即,城內雖士氣高漲,兵員充足,但糧草恐隻夠維持一個月的了,城內急需糧食,不知農家可有提升糧食收量或是冬日可種的種子……”


    許正緊皺雙眉,王禳災心中咯噔一下……


    客棧二樓,一男子站在窗邊,目光眺向城尉府:“師兄,那農家居然也藏在寒封城,想不到宏淵一個撮爾小國,居然有醫、農、儒、墨、道五大諸子百家。”朱距打趣道。


    “道?哪來的道?”端木靖問道


    “昨日有個道士溜進城裏來了”朱距答道


    “怪了……”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諸子百家居然都匯聚在了這裏,端木靖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


    “咱們不去見見農家前輩?”朱距問道


    端木靖搖頭道:“算了,以前孟聖還曾論戰農家,農儒不合,不好相見。”


    朱距遺憾的搖搖頭:“農家最輝煌時,儒者陳相及其弟陳辛都棄儒從農……可現在,蝸居在一個邊陲小國,終日麵朝黃土。”


    ……


    孟軻遊滕,遇到陳相,於是展開了一場曆史上有名的“農”“儒”論(《孟子·滕文公上》)。孟子出於維護封建統治階級利益的立場,對許行農學派大加討伐,貶斥為“南蠻鴂舌之人,作先王之道”。許行及門徒從理論上和實踐上進行了反駁。許行農家思想的核心是反對不勞而食。他和門徒以農事為主業,同時也從事手工業生產,還認識到市場貨物交換的重要作用,以粟易帽、鍋、炊具、鐵製農具等需要品。並且指出,如果一切自製,將“害於耕”。在價格問題上也有較深刻的見解,主張依據產品的長短、輕重、多寡、大小等數量、質量規定相應的價格,使“市賈(價)不貳”“莫之或欺”,不讚成商人居中剝削,反對抬高物價和交換中的欺詐行為。他還否定君主擁有倉廩、府庫的物權。對滕文公的“曆民以自養”的君主剝削製度,也持批評態度。他的思想,是小農經濟平均主義的反映,集中顯示了勞動農民自食其力的淳樸本色,表達了企圖解除現實壓迫的強烈願望,充滿對想象中平均社會的美好憧憬,對後世產生了很大影響。許行的事跡在行秦史籍中未見記載,其主要言行在《孟子.滕文公》等著作有一些記述。


    許行:


    華夏族,楚國之隨人,生於楚宣王至楚懷王時期,約與孟子同一時代,在《孟子.滕文公上》記載有許行其人“為神農之言”,所以被歸為農家,後世也將許行視為先秦時代農家的代表人物。但因沒有著作流傳於世,詳細思想內容與其他事跡皆不可考。


    許行生於楚宣王至楚懷王時期。依托遠古神農氏“教民農耕”之言,主張“種粟而後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饗而治”,帶領門徒數十人,穿粗麻短衣,在江漢間打草織席為生。


    滕文公元年(公元前332年),許行率門徒自楚抵滕國。滕文公根據許行的要求,劃給他一塊可以耕種的土地,經營效果甚好。大儒家陳


    良之徒陳相及弟弟陳辛帶著農具從宋國來到滕國,拜許行為師,摒棄了儒學觀點,成為農家學派的忠實信徒。許行的思想主要是君民並耕之說和“市賈不二“的價格論。


    關於君民並耕之說,許行說:“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他認為,賢良的國君要老百姓一起參加耕種才能吃飯,自己做飯吃,還得為老百姓辦事。《呂氏春秋·愛類》說:“神農之教曰:士有當年而不耕者,則天下或受其饑矣。女有當年而不績者,則天下或受其寒矣。


    故男親耕,妻親織,所以見致民利也。“清人焦循《孟子正義》就認為上述“神農之教“,即是“神農之言“,與孟子說“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相合,[2]其內容與許行君民並耕之說也是相符的。因此,可以認為《呂氏春秋·愛類》這條材料,應該就是許行的思想。


    許行還認為,如果國君不與民並耕,而是像滕文公那樣,擁有儲藏糧食的倉廩和存放錢財的府庫,那就是損害民眾來供養自己,這樣的國君就不配說得上賢。這是許行對當時統治者的尖銳批評和控訴。許行君民並耕之說的提出,是由於戰國時代戰爭頻繁,嚴重影響農業生產,因此他強調國君必須重視農業並親自耕作,以救時弊。


    屍子說,神農氏“並耕而王,以勸農也“。屍子即屍佼,據說是商鞅的老師,魯人(也說是晉人)。許行君民並耕之說與屍佼相同,很可能在學術淵源上有關係。前麵所說《漢書·藝文誌》的《神農》二十篇,顏師古注認為,“劉向《別錄》雲,疑李悝及商君所說“。但此說恐不可信。李悝、商鞅是法家。他們主張耕戰,其重視農業是同戰爭緊密相連的,與許行君民並耕之說有所區別。商鞅雖然以屍佼為師,但是他把屍佼的學說發展為耕戰政策,而許行則忠實於屍佼的君民並耕之說。因此,我們認為,《神農》二十篇,很可能就是許行的著作。


    “市賈不二“的價格論是許行提出的又一個重要主張。這是在他主張社會分工互助的基礎上,提出從事農業勞動的人可以用農產品直接去交換手工業品,如帽子、鍋甑和鐵製農具等等。這是一種以物易物的交換辦法。交換時的價格是如何規定的呢?許行認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穀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4]即市場上布帛的長度相同,則出售的價格相等;麻縷與絲絮的重量相同,則出售的價格相等;糧食容量相同,則出售的價格相等;鞋的尺碼相同,則出售的價格相等。總之,同種商品數量相同,則價格相等,市場上的各種物品的價格都有了統一的規定。這樣,在市場上的同種商品隻有一種價格,沒有第二種價格。這就是“市賈不二“。許行認為,這樣一來就不會再有弄虛作假的現象,即使小孩子到市場上去買東西,也不會受欺騙。


    許行的主張反映了戰國時期貧苦農民的利益和要求。君民並耕之說反映了當時貧苦農民的平均主義和共同勞動的思想,要求人人都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孟子認為這種主張隻能是一種幻想,根本不可能實現。許行的這種主張與孟子所主張的“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的思想是針鋒相對的。許行的價格論反映了當時貧苦農民對商人利用市場高利盤剝,要求調整物價的願望。這種主張要比楊朱的“為我“、“貴己“而又不“縱欲“、“侵物“的觀點更激進一些,因為楊朱是小土地私有者的代表,他們隻要求保護其小私有者的財產;而許行則代表貧苦農民的利益,他們一無所有或者有也不多,僅靠雙手勞動維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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