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天氣越來越涼了,風也冷多了。早晨凜冽的寒風吹到臉上就像刀刮一樣,路旁的楊樹枝在風中狂舞著,那幹巴巴的樹枝,不時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


    路邊枯萎的草,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在狂風中戰栗著,發出沙沙的聲音。


    庭堯城,王宮內大臣們苦等半個時辰,卻遲遲等不來入殿開席的宣旨。


    而且,如果有觀察入微者,可能已經發現,廣場四周,儀仗隊伍的後麵,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圈帶著刀劍的兵卒,個個都是麵無表情,神情冷毅。


    “喂,我說老焦,那是你的手下?”右丞相左擎走過來,郎中令焦遂朝周圍瞥了一眼。


    隨即搖頭說道:“我的宮廷侍衛都布置在了海內升平殿之外的地方,這些兵卒,或許是衛尉丞(官職的全稱)高巍的人吧。”


    左擎細眯著眼,盯著這些人看:“這些衛士都是些新麵孔啊,不過看樣貌倒是都精神抖擻,孔武有力的。”他已經從這廣場上嗅到了一絲不安的味道。


    天冷,風吹的焦遂打了個寒顫,隨後顫顫巍巍地說道:“是啊,這個高巍,越來越不像話了,王上大壽之日,派些新兵拱衛王宮,再說了,廣場上不是有儀仗兵嗎,幹嘛還要派一圈人來看守。”


    “誰知道呢”左擎歎息了一口氣,他隨在朝堂有一眾門徒,還有很多探子,但有些情報,他也搞不到。


    他看向那邊一個中年人,中年人身穿一身灰色官袍,麵無表情,身上還佩著鎖鏈刑具,延尉任嗜!


    他是朝中唯二的獨行者(另一位是衛尉高巍),與衛尉高巍不同的是,高巍是高冷,他是瘋狂,各種奇奇怪怪的刑法能讓犯人幾息之間就痛的開口。


    同時他也能治百官的罪,所以那些大夫、議郎都很怕他。


    無黨無派,自由人,這就是任嗜的標簽,慘死在他手上的人,少說也得有三四百條人命了。


    他在庭堯城的邢獄,更是臭名昭著,裏麵各種陰暗的交易不斷。


    但大家對那裏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對方不惹你,你也不能無故給自己樹立一個敵人吧。


    左擎曾經也動過招攬之心,但再與任嗜交談過兩三次之後,他便徹底地放棄了。


    任嗜對權力、金錢、美女,根本不感興趣,這個家夥唯一感興趣的事情,怕是隻有控製別人的生與死了。


    “還有誰沒來啊?”中尉董超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問向身邊人。


    “還有衛尉高巍大人、少府張崚大人、耒陽郡郡守(郡尉)陶鵬、平隸郡郡守琦喆、另外典客劉奉剛剛慌慌張張的跑出去了。”


    董超皺眉,這些人,可真誤事啊……


    “內史大人!內史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小吏朝著孫大海跑來。


    孫大海正與孫尚寒暄閑聊,聽到有人不停地唿喊他,不由得一惱。


    “何事,如此慌慌張張!”


    小吏靠近孫大海的耳朵,低聲低估了幾句,孫大海的眼神由怪異轉變為驚愕,最後轉變成憤怒。


    好他一個少府孫崚!自己沒錢,把人引到我那裏去,孫大海想了想:“你現在迴府,告訴管事,今日治栗內府謝絕迎客,一定要把大門給我關緊咯,一個庶民黔首都不能放進去。”


    “是、是、是,謹遵內史大人命令!”小吏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這幫人的左邊,左丞相趙赫正在與一位年輕的大夫聊天,這位大夫叫李絮,喜歡讀荀子的書,算是位“異儒”


    趙赫對他的評價是,假使再給他幾年時間,前途不可限量。


    “趙丞相您謬讚了”李絮微微躬身,以表尊敬


    趙赫對他肯定的說道:“以你的才華,不出兩三年,必列為九卿之一。”


    “那反倒是件麻煩事了……”


    “哦?”


    “畢竟我還想走一走,看看山川河流,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去看看稷下學院。”


    趙赫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一定可以的!”


    “靜!”謁者劉誌緩步走出海內升平殿:“秦亡三百八十五年!


    宏淵國第五任國君元禾王七十歲大壽,百官獻禮,各納祥瑞,福澤眾生,大赦天下!


    此外,各郡休沐三天,無論官吏或是黔首。”


    “王上聖明”群臣朝拜


    身著玄端冠冕的元禾王匆匆趕來,下了坐輦,百官們低頭議論紛紛,王上怎麽穿上了帝袍了?


    而廣場後方、衛尉高巍、少府張崚還有幾位剛趕迴來的公子、公主,站到後排。


    按照少府張崚、奉常張梓文演練過好幾遍的流程,元禾王和群臣都穿著隆重的禮服,中尉董超等人頭戴皮弁,插笏垂紳,助王上行射牛的禮儀,並奉獻三牢。


    緊接著,歌舞齊名,群臣入殿,幾案上擺好了各種各樣的精美食物,舞女們走進來伴著樂師的音樂跳舞。


    群臣們紛紛起身,說一句祝賀的詞,或是作詩一首,表達賀喜之意。


    飯後,本以為要解散了的眾人,卻被元禾王叫住。


    元禾王帶著大家重新迴到廣場上,他站在大殿門口,看著麵前的群臣,內心百感交集


    “朕自接受王位以來,上安朝堂社稷,下謝黎民百姓,從軍打仗、處理政務,使我宏淵國富民強,但,總有一件事,使朕茶不思、飯不想,此一事,便是恢複先祖霸業,稱帝強國,使宏淵成為強大之國家。


    故,朕不去泰山封禪,就在這宮內,就在這海內升平殿外,諸位雙眼注視之下,我,張嘯殺,稱帝建元!”


    不知誰帶頭喊一句:“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接著,群臣山唿海嘯般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知怎麽的,張嘯殺就想到了當年秦始皇在泰山封禪時寫的話: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


    “予小子政,秦始皇帝,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已屠匈奴之國,踏氐羌之壘,籍邛都之城,通河西之壁,近不過旬月之役,遠不離二時之勞,固已犁其庭,掃其閭,郡縣而置之,雲徹席卷,使子孫無餘災。”


    “而今外患已弭,予小子欲修內政,夙興夜寐,建設長利。行封禪,一天下,使人心歸秦,六合同風,九州同貫,望天祐之……”


    自己這輩子,怕是成為不了他了,但宏淵王朝這個名字,總算是迴來了,曾經的恥辱洗刷不掉,但我們可以在旁邊,雕刻新的榮耀。


    不知怎麽地,天上緩緩開始飄落雪花,一片黑夾雜著一片白,那樣緩慢的飄來。


    “黑……黑雪,怕是不祥征兆吧……”一個文吏小聲嘀咕。


    這些人不知道的是,隔壁的隔壁,一個叫平隸郡的地方,那裏的山火濃煙已經燒了半個多月了,籠罩的範圍麵積越來越大,不僅是耒陽郡,現在連琅荷郡的庭堯都受到了一些影響。


    而愚昧的儒者和文吏,還把這些當做不祥征兆來看待。


    張嘯殺看著天空,沉默好一會才開口說道:“朕不是武乙,也不是宋康王……”


    右丞相左擎聽到朕這個字的時候,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盯著王上。


    而其他群臣也都是這個表情,隻有左丞相趙赫麵不改色,繼續弓著身子作揖聽著張嘯殺講話。


    殷商倒數第三代君主武乙,不滿鬼巫把持朝政,為了證明天神的無能,便以獸皮為囊,盛血,舉高而射,號為“射天”。結果就是武乙把皮囊射了一個大窟窿,血流不止,天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武乙於是宣稱巫祝們終日拿來壓他的“天”是個窩囊廢。


    但後來,武乙卻在一次去渭水遊獵時,活活被雷劈死了,人們都說,這是因為他對天神不敬招致的厄運。


    殷商的後代宋康王似乎繼承了祖先的瘋狂,也做了類似的事,但宋國很快就被齊國滅亡了,子姓社稷就此絕滅,人們也說這是不敬天而引來的懲罰。


    元禾王雖自視甚高,不可一世,但他不是瘋子。


    若冒犯他的是個人,輕輕一句話,便能夷其三族,抹去他存在的一切痕跡。


    若忤逆他的是藩國,他會派遣大軍征討,滅其國,夷其社稷,讓世人知道,什麽叫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他已經是皇帝了,可以為所欲為,做自己一切想做的事情,誰都不能杵逆他。


    但皇帝唯獨奈何不得的,就是天了。


    注釋:


    郎中令,官名。始置於秦,為九卿之一,掌宮廷侍衛。漢初沿置,為皇帝左右親近的高級官職。郎中令的屬官有負責議論的大夫;負責賓客迎送、接受群臣奏事的謁者;供奉宮廷、等待受職的諸郎;以及期門、羽林等禁衛軍。


    郎中令的職掌也比較複雜,職掌主要有兩個方麵,即主要職掌和其它職掌。主要職掌包括宿衛警備、管理郎官、備顧問應對,勸諫得失、郊祀掌三獻、拜諸侯王公宣讀策書。


    衛尉為官名。秦置,掌率衛士守衛宮禁。漢沿置,秩中二千石,為九卿之一,有丞。


    稷下學院:


    稷下學宮是世界上第一所由官方舉辦、私家主持的特殊形式的高等學府。中國學術思想史上這場不可多見、蔚為壯觀的“百家爭鳴”,是以齊國稷下學宮為中心的。它作為當時百家學術爭鳴的中心園地,有力地促成了天下學術爭鳴局麵的形成。


    在此期間,學術著作相繼問世。有《宋子》、《田子》、《蝸子》、《捷子》等,今已亡佚。另《管子》、《晏子春秋》、《司馬法》、《周官》等書之編撰,亦有稷下之士的參與。由於不少人是善於把學術和政治結合起來遊說當權者的能手,故在宣王時受上大夫稱號之稷下士多達七十六人。


    稷下學宮的存在,曾為當時段“百家爭鳴”開創了良好的社會環境,促進了先秦時期學術文化的繁榮。稷下學宮在其興盛時期,曾容納了當時“諸子百家”中的幾乎各個學派,其中主要的如道、儒、法、名、兵、農、陰陽、輕重諸家。稷下學宮在其興盛時期,匯集了天下賢士多達千人左右,其中著名的學者如孟子(孟軻)、淳於髡、鄒子(鄒衍)、田駢、慎子(慎到)、申子(申不害)、接子、季真、涓子(環淵)、彭蒙、尹文子(尹文)、田巴、兒說、魯連子(魯仲連)、騶子(騶奭)、荀子(荀況)等。


    稷下學宮的學術博大精深,包含了當時各家各派的思想。


    就儒學而言,曾在稷下學宮中有影響的儒家學者,有孟子。《鹽鐵論·論儒》中記:“齊宣王褒儒尊學,孟軻、淳於髡之徒受上大夫之祿,不論職而論國事。荀子,則是稷下學宮的最後一個大師。荀子曾三出三進於稷下,曆時數十載,並曾三為祭酒主持學宮的工作,形成為有別於鄒魯儒學的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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