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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啊,”油道長朝外喝道,“帶上來!”


    外麵人群如潮流退至兩邊,捕快壓著幾個年輕人走了進來,正是那跟著竇青霜上山采藥的幾人。


    捕快一腳將幾人踹倒在地,蔞中的草藥扔在地上,油道長撿起一根,嗅了嗅,斜睨竇青霜一眼,望著跪在麵前的青年道:“她可是跟你們說,你們所得之病乃疫病,需得十味草藥熬製,其中一味便是這甘草?”


    “是。”男子迴道。


    “依老道所查,銅村內三代並無醫者出世,你又是如何識得,”油道長撿了幾根草藥湊到男子麵前,“是否是這女子所教?”


    衙外人聲湧動,柳大人喊了聲肅靜,男子額角流下幾滴汗,“是。”


    “嗬,那便對了!告訴你們,這根本就不是什麽甘草,而是黃芪!”油道長伸手指著竇青霜,“分明是這歹毒女子妄圖取益,誆騙你們這群可憐人,為的不是救你們的命,而是想要進京為皇上治病!”


    油道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自此得道高升,加官進爵,流芳百世!此黃芪雖補氣固表,托毒排膿,卻利尿生肌,若用藥量過多,必有性命之憂。王家那老太太年紀偏大,且受蠱毒所累,身子極其虧損需大補,這個時候給她用黃芪,等於要她的命!”


    “是你這毒婦害了人!”油道長指著竇青霜怒道,“你小小年紀便利益熏心,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若真讓你這樣的人進了京,對百姓而言便是大害!”


    “說的好!!”李朱拍起掌來,然四周之人卻無人同她鼓掌,她雙眼一瞪,怒道:“幹什麽呢你們,她可是想把你們害死的人!”


    秦炎冥望向竇青霜,她麵色偏暗,瘦的顴骨凸出,頗為淩厲,實屬算不上好看,偏睫毛濃密卷長,像把小扇子,似羽毛般刮過內心,癢癢的。


    “竇青霜,”柳大人看向她,“你可知罪?”


    “民女不知何罪,”竇青霜淡然道,“還請大人明示。”


    “大膽!”柳大人怒目圓睜,“你毒死王家老太太一事證據確鑿,念你年紀尚淺,本大人不予你重刑,如今看來,你竟這般不知好歹!來人,上刑夾!”


    外麵人群頓時躁動起來,議論紛紛,卻是不知如何去勸。他們不似油道長般,可識得草藥啊!


    “大人打算屈打成招?”竇青霜笑了,雙目含光,如黑夜中的星光般璀璨,“你證據不足,我便是死了也要變成冤魂,一紙告到地府,叫那冥官來主持公道!”


    “你無非就是利用他們不識草藥,不懂醫術罷了,”竇青霜望著油道長,“若問草藥習性你必將卑鄙狡辯,我隻問你,你可有證據證明你手中草藥是黃芪?”


    油道長雙目一瞪,心下一沉,便瞧竇青霜望著柳大人,“最好的辦法,便是尋本醫書過來,當場驗證,村民們或許不識草藥,但定有識字之人,且讓我同這江湖騙子一起描述草藥習性,誰在撒謊,一驗便知。”


    柳大人麵色一沉,尋常百姓麵對衙門這樣逼問的氣勢早就潰不成軍簽字畫押認罪,他完全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女子竟然有這般膽魄!


    “琢槐中,”柳大人輕咳一聲,冷眼睨著她,“並無半本醫書。”


    竇青霜道:“那大人何故治我罪?”


    油道長唇角一勾,冷哼道:“此女狡詐異常,她此舉必是拖延時間,依老道看,先將此女關押起來,假以時日,必知她手段陰謀!”


    嗬,等到真正關到地牢裏麵,竇青霜還想完好無損的出來,那可就得等到下輩子了!


    “她並非有罪,大人有何理由關押,”秦炎冥緩聲開口,推開攔過來的李朱,“即隨意處置,又何須開堂。”


    李朱急的直跳腳,想捂他的嘴,但瞥見秦炎冥冷幽幽的目光,終究是不敢,隻得恨恨的瞪著竇青霜。


    “本官未讓你開口,你好大的膽子!”柳大人怒喝一聲,“來人啊,將此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表姑父,使不得啊!”李朱護住秦炎冥,“使不得,打壞了可怎麽辦啊!這,要打也應該打那個賤人毒婦才對!”


    “柳大人,”竇青霜淡然道,“你可知自古為何要立法開堂?衙堂之上的正大光明四字是表達了官員除有廉明正直之心外,也要使案件真相大白,最終實現司法光明。像柳大人這般偏袒一樁案件,一個人,受自主影響,濫用職權,肆意動用私刑,當得上昏庸二字。”


    她話一出,四周都驚呆了,尤其是那柳大人,他平日裏自詡是個好官,大家都聽他的話,也從來沒出過錯,忽然出現一道反聲,氣的雙眼通紅,猛的站了起來,“你,你好大的狗膽,來人呐!押下去,擇日處斬!”


    “柳大人,好大的官威!”


    人群中忽而傳來一道戲謔聲,密集的人群自動分開,讓出一條道路,屏住唿吸朝著身後望去。


    兩隊排列整齊的士兵鐙鐙而行,製作精細的鋼鐵片上泛著幽幽冷光,滿臉肅殺,隱約帶著一絲屬於戰場的血腥味。趙煜身著暗紫錦袍,腰間墜著玲瓏玉佩,唇角彎彎,麵目含笑的走了進來。


    師爺眯眼瞧了許久,猛然打了一個冷顫,湊到柳大人的耳邊哆嗦著道:“大大大大人,是是趙家軍!”


    柳大人一個趔趄,得虧一邊的師爺除除的扶住他。


    琢槐就是趙家軍打下來的,設立先斬後奏的也是趙親王,所以他才會這麽囂張!如今趙王爺死了,隻有一個兒子趙煜,他曾聽聞趙家這個世子前些日子領兵打仗,還贏了,立了大功。可他不是在京城嗎,怎麽會在這裏?


    跟在趙煜身後的,還有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雖顯矮胖,麵含淡笑,眉目瞧著倒是溫和。


    趙煜坐了下來,下屬立即遞上一杯茶,吹開水麵上的茶葉,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


    堂中詭異的安靜。


    那矮胖的中年男子笑著對柳大人道:“本官乃是琢槐現上任官員許敬山,這些日子勞煩柳大人了。”


    許敬山!


    柳大人麵色一白,感覺唿吸都不是自己的了,目光望著坐在那裏的趙煜,麵上艱難的扯出一抹笑來,“這,現上任,下官,怎麽沒聽說過啊。”


    “你不過是一介副官,正官來之時,暫且打理衙內事務而已,”趙煜朝他扔去一物,“此乃任命書。”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來,意味深長,“柳大人莫不是連皇上的禦印都不認識了吧。”


    “這,這,”柳大人汗如雨下,油道長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見此場景,已萌生退意,然而鐵甲在前,別說一個人了,連隻蒼蠅都休想跑出去!


    柳大人隻得坐在堂下,盯著許敬山光明正大的坐在那裏,目光裏淬出一抹毒光,狠狠瞪著旁邊的師爺。


    師爺也是怕的要死,抹著額頭上的汗,低聲道:“小人明明買通山匪…..”


    此地人多,師爺終究是不敢說太多。


    許敬山朝趙煜拱手,師爺將訴狀紙遞上,許敬山細細看完,拍了驚堂木,望向油道長:“王家老太太藥渣,是你所查?”


    油道長挺起胸膛,“正是。”


    “竇青霜,”許敬山又看向立在那裏的瘦弱女子,聲音緩了幾度,“你可有何辯解?”


    “尋在場人所不識的醫者,或尋一本醫書,”竇青霜道,“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醫書?油道長笑了,這麽個破地方,人連字都識不全,又怎會有那種東西?剛剛也是自己心急了,才會心生退意!隻要有拖延的時間,他再尋個機會遠走便是!


    “本世子記得,”一直喝茶的趙煜開口,支著下巴道:“當年趙親王壓下琢槐之時,城中百姓家破人亡,血流成河,便命鬼醫白玉刹救治城中無辜性命,留下一本醫術手劄,供百姓後世自行醫治,保齊性命。恩,若本世子沒記錯,就在這正大光明牌匾之後。”


    立即有人搬了個梯子過來,伸手摸索一番,果然摸出個手劄出來,柳大人一瞧那手劄上的字,立即嚇的癱軟在椅子上。


    那是本殘破的手劄,看著便有些年頭了,許敬山翻開,看了竇青霜和油道長一眼,見油道長麵色煞白,唇角笑意加深,便道:“二十三年,腰腫腹痛,熱毒不退,天青地白三錢,煎,服之疏風清熱,解毒。天青地白為何,兩位可有解答?”


    油道長冷汗直流,雙目怔怔的盯著那本殘破手劄,唇角抖了幾下,終究一個字也說不出,一旁的竇青霜看他一眼,“油道長,天青地白全草可入藥,味甘,淡,性微寒,歸經乃肝,小腸,主治目赤腫痛,淋,濁,帶下……”


    “好。”許敬山合上手劄。


    “大人,你這是何意,”油道長跳了起來,“你怎不問其他的?”


    人群湧動,嘈雜聲如潮水一般,有人道:“你第一個就說不出來,大人跟我們又不是傻子,何須再問其他?”


    油道長麵紅耳赤,朝後吼道:“你們懂什麽!尋常草藥何人不知?這問的都是些罕見草藥,本道長不知豈不是很正常!?”


    人群傳來一道道唏噓聲,趙煜嗤笑一聲,目光落在竇青霜的身上,探索,意味深長。


    果然,竇青霜緩緩開口,“油道長定村中百姓為蠱毒,不巧,民女對蠱略知一二,不知油道長敢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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