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央生來就是寧王世子，稱唿自己的父親從“父王”到“父皇”，就是從來沒叫過“爹”。
小的時候，不管是伴讀的樊敬軒還是陪著他玩的蔡茂森，他經常能聽到他們張口說爹閉口說爹，他們嫌他們的爹把他們管得嚴，可在楚奕央聽來卻無比的羨慕。
全身的酥麻感漸漸退去，楚奕央迴了神，見彌澄溪身上的朝服濕了大半，又站得搖搖晃晃，道:“站好了，我去給你拿件披衣。”
可等他拿著大氅迴來的時候，彌澄溪已經倒在地上了。
再也不會讓你吃兔子肉了。楚奕央在心裏又說了一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把彌澄溪從地上抱了起來。
軟軟的，糯糯的。分明彌澄溪自己就是隻小兔子。
彌澄溪似有所感，睜眼看了一下，旋即一臉驚喜雀躍，伸手便抱住了楚奕央，還把臉埋在他胸口上蹭——
啊！你別蹭啊！楚奕央瞬間全身繃緊。
“爹，您別生氣了好不好？”彌澄溪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
“你別蹭我，我就不生氣。”這是楚奕央的心裏話。他的胸膛很是敏感，剛才彌澄溪那一頓蹭，幾乎讓他身下失控。
“爹，陛下果然如您所說，明君聖主，光明燭照。”
楚奕央一聽這話不免開心得意，嘴上卻傲嬌，“嗯”了一聲。
到了榻前，楚奕央正欲將把彌澄溪放下，卻發現她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肘部衣料，試了幾次都沒弄下來。“你撒手。”
楚奕央幾乎都要懷疑彌澄溪是裝的！因為她居然撅起嘴來，答:“不撒！”
“不撒手我怎麽把你放下去？”
彌澄溪這下倒是猶豫了一會兒，有些委屈有些不安，“那爹別又撒下澈兒了，澈兒自己一個人在京中孤單得很，沒人和澈兒論孔道講故事。”
如有刀戳中了楚奕央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他一直也這麽孤單的。小的時候看著父王與王兄父慈子孝，他羨慕不已。母親位卑怕惹王妃發火，不敢和自己太親昵，極少抱他。帝祖卻是很喜愛他，但帝祖日理萬機，極少機會能見到。
楚奕央長籲一氣，轉過身去自己在榻上坐下，把彌澄溪抱坐在腿上。拉了拉大氅給她蓋好，眼看著彌澄溪閉眼要睡過去了，趕緊問正事：“你為什麽說這個世上可能不會有喜歡你的人？”
隻見彌澄溪眼睛都不睜，小嘴一撅，氣鼓鼓的樣子，“都說了女兒不嫁人了。”又把臉往楚奕央臂彎裏埋。
是什麽事情想不開？居然不想嫁人。楚奕央又問：“那若是陛下給你和雲氏三公子指婚，你要不要？”問完這句話，楚奕央不由地屏住唿吸。
不多久，就聽到彌澄溪哼哼嗯嗯，“不要！”
“那……若是雲氏三公子喜歡你呢？”
彌澄溪又往楚奕央臂彎鑽，甕聲甕氣道：“那也得女兒也喜歡他吧？他能入贅嗎？以後孩子可是姓彌。”
“什麽？”楚奕央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把彌澄溪從臂彎裏揪了出來，“你彌氏要招贅婿？”
彌澄溪一把抱住了楚奕央，“彼此心悅，又能入贅……大概是不會有的。”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彌澄溪蹙眉思考了許久，“……有力量又溫柔的人。就……就像慕雲錦慕大人那樣的。”
楚奕央立即道：“慕雲錦可不行。”
隻見彌澄溪又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撒嬌道：“爹，那你別怪咱家香火在女兒這兒斷了。”
楚奕央汗顏，揪了揪彌澄溪的耳朵，“不怪你怪誰！”他猜彌修大概會是這樣的反應。
彌澄溪又是哼哼嗯嗯，“倒不如……爹續個弦。女兒想要有個弟弟。”
這……自己婚姻大事不著急，反倒還安排到老父親頭上了。
彌先生啊彌先生，你倒真是養了個活寶女兒呀。
*
*
卯初。
雲板“當”地一聲，餘音嫋嫋，半晌不絕。
彌澄溪雙眉緊皺，翻身拉起被子往頭上一蒙。家裏什麽時候放雲板了，真是——
雲板！！！
彌澄溪霍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彈了起來。首先看到的繡工精美的床帷羅帳，光憑這個彌澄溪就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床。撩開幔帳，見這寬屋高梁，紅屏精瓷玉觴盞……這個地方她來過！這……這是馨蘭齋！
隻聽腦中轟隆一聲撼雷響！彌澄溪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說，自己被陛下臨幸了？！
不！！！
不不不，不能啊！陛下怎麽會臨幸自己呢？自己雖然隻得八品，但也是朝廷命官啊！
不不不，不能啊！被陛下臨幸了就要入內廷了，那她還怎麽做官啊？
不不不，我要逃出去！彌澄溪趕緊翻身起床。
外頭的宮人聽到裏麵有聲音，一個宮女出聲問：“彌大人，您醒了嗎？奴婢們進來了。”
哎喲！娘親喂~誰進來啦？彌澄溪心中暗暗叫苦。聽著聲音好像來了還不少人——
難道是內廷的司禮官攜一眾承恩女官來給她準備承恩禮？若得帝王臨幸，第二日就要行禮封賞，皇帝會冊封位份，接著就是分配宮室入內廷去了。
不！！！此時此刻，彌澄溪心中那叫一個萬念俱灰啊！
“你們……”彌澄溪叫了起來，“你們別過來！”
可宮女們已經把屏風撤走了。一眾人見到彌澄溪雙手捂臉，一頭鳥窩亂發格外癲魔都噗地笑了起來。剛才出聲的那個宮女上了前，道：“我們來伺候彌大人梳洗，彌大人還要立班的不是？”
立班？彌澄溪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一看，隻是五六位宮女，分別拿來了洗漱用具和她的朝服。
那宮女盈盈一笑，“想來彌大人是睡多睡糊塗了。”其她宮女也跟著笑了，“已到卯時，彌大人還是快些梳洗用過早膳直接去禦書房立班吧。”
欸嘿！還能立班？那意思就是說啥事都沒有呀！彌澄溪露出個笑，“是是是，趕緊梳洗。”
聽宮女們說，自己昨天太累，加之昨晚吃的那道肉菜是加了酒的，所以彌澄溪吃完飯就睡著了，陛下讓人把她弄來馨蘭齋，又派人去跟安上門外等候的彌家下人說了事情。
三省六部、翰林院等一眾官署在皇城之中，官員們加班晚了過了下鑰的時間是可以到皇城司報備一聲，宿在官署中的。
隻是……宿在這馨蘭齋的，恐怕自己還是第一個吧。彌澄溪心想沒事就好，一邊又糾結自己在陛下麵前又失了儀，再這樣下去要是陛下怒了的話，說不定會把她逐出禦書房眼不見為淨了。可是她挺喜歡在禦書房立班的，可以知道國朝各地都發生了哪些大事，還能為陛下提寫建議，還能給禦史台送些素材，一舉兩得。
不管怎麽樣，見著陛下還是好好道個歉，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彌澄溪暗忖道。
不禁念想，才梳洗完畢穿好朝服，就聽到外頭太監報：“陛下駕到~~”
“啊，快快快！帽子給我！”彌澄溪急得跳腳，宮女一遞過烏紗，她就慌慌忙忙往頭上扣，還是那個宮女幫她正了正。
一眾人撲簌簌地跪倒，“恭迎陛下。陛下萬安。”
楚奕央徑直走到彌澄溪跟前，揮揮手讓宮人都退下。他今日穿的是黑色繡金龍袍，配的是黃色團龍靴，一股無形的威壓兜頭蓋下。
彌澄溪想著，先道歉吧。“臣昨日——”
楚奕央不等她說完，搶話道：“朕命你前去塗州如實考績信元府知府高卓，今日便準備好，明日動身吧。”
嗯？彌澄溪不敢相信地抬頭，但想起此時應算是在聽旨，便沒再往上去看陛下的臉，隻盯著陛下腰間的玉帶。“是讓臣做外巡監察禦史嗎？”外巡各州府的監察禦史雖然也隻是八品級，但都是至少要任職三五年的老員。
楚奕央默默注視著彌澄溪，想起她昨夜埋在自己胸口上嘟嘟囔囔說了許多。說她羨慕自己父母親此生不渝的愛情，也說她的母親生她時難產而死這對她來說已經是造成巨大的陰影和恐慌，其實她不欲生兒育女，她怕自己做不好一位母親，這種感受楚奕央能夠明白——因為他也擔心害怕自己做不好一國之君。曄朝十三邦，億萬百姓皆乃他的子民，他謹小慎微，凡事都想著自己的子民，無論做什麽決定都先考慮到百姓的利益。
容娉婷應是聽聞雲玉衍向皇帝求將彌澄溪賜婚給雲庭靜的事，所以故意讓皇帝把彌澄溪賜婚給楚曦以，容、雲兩家作為曄朝一等世家有明爭暗鬥並不稀奇，容娉婷這是想看皇帝偏著誰呢。他在看到容娉婷的劄子後，馬上就迴複說早有思想要將左相陸哲翰的孫女陸流光賜婚給楚曦以。這彌澄溪還先派出去，待到賞春宴結束後再迴來。
“你隻需查高卓考核政績即可，查完立即迴京複命。你即刻就迴府去準備，朕一到禦書房就讓人寫好令旨送去禦史台。”
彌澄溪大禮伏拜，“臣，領旨。”
“嗯。”楚奕央又看了一眼她的小腦袋，轉身走了。
“臣恭送陛下。”
待陛下出了門，彌澄溪才抬頭起身。陛下怎麽突然讓自己去塗州了呢？難道高卓真的牽扯到了賈槐搜刮民脂一案？即刻迴府……
即刻？！欸？說好的早膳也不給吃了嗎？
彌澄溪正要抱怨，卻又聽得陛下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彌澄溪！你過來！”
欸？陛下想起給我賜早膳了？彌澄溪屁顛屁顛趕緊小跑著出去。
陛下正立在廊下，望著外頭蒙蒙細雨。
“欽天監說今早的雨是本月的最後一場雨。”彌澄溪一上前，楚奕央便說，“反正今日你不立班，又不急著出宮，朕讓人帶你去三色園。”
嗯？去三色園？去三色園幹什麽？
直到入了那林木蔥蘢花草繁盛亭台掩映的三色園，見到桃花爛漫、杏花嬌豔、梨花勝雪，彌澄溪終於明白了——陛下是想讓她看他曾提起的那“梨花帶雨”之景。
陛下竟然還記得。三月的最後一場雨，他不想讓她錯過了。
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襲上彌澄溪心頭。暖暖的，又有點刺痛。痛痛癢癢，酥酥麻麻。
小的時候，不管是伴讀的樊敬軒還是陪著他玩的蔡茂森，他經常能聽到他們張口說爹閉口說爹，他們嫌他們的爹把他們管得嚴，可在楚奕央聽來卻無比的羨慕。
全身的酥麻感漸漸退去，楚奕央迴了神，見彌澄溪身上的朝服濕了大半，又站得搖搖晃晃，道:“站好了，我去給你拿件披衣。”
可等他拿著大氅迴來的時候，彌澄溪已經倒在地上了。
再也不會讓你吃兔子肉了。楚奕央在心裏又說了一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把彌澄溪從地上抱了起來。
軟軟的，糯糯的。分明彌澄溪自己就是隻小兔子。
彌澄溪似有所感，睜眼看了一下，旋即一臉驚喜雀躍，伸手便抱住了楚奕央，還把臉埋在他胸口上蹭——
啊！你別蹭啊！楚奕央瞬間全身繃緊。
“爹，您別生氣了好不好？”彌澄溪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
“你別蹭我，我就不生氣。”這是楚奕央的心裏話。他的胸膛很是敏感，剛才彌澄溪那一頓蹭，幾乎讓他身下失控。
“爹，陛下果然如您所說，明君聖主，光明燭照。”
楚奕央一聽這話不免開心得意，嘴上卻傲嬌，“嗯”了一聲。
到了榻前，楚奕央正欲將把彌澄溪放下，卻發現她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肘部衣料，試了幾次都沒弄下來。“你撒手。”
楚奕央幾乎都要懷疑彌澄溪是裝的！因為她居然撅起嘴來，答:“不撒！”
“不撒手我怎麽把你放下去？”
彌澄溪這下倒是猶豫了一會兒，有些委屈有些不安，“那爹別又撒下澈兒了，澈兒自己一個人在京中孤單得很，沒人和澈兒論孔道講故事。”
如有刀戳中了楚奕央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他一直也這麽孤單的。小的時候看著父王與王兄父慈子孝，他羨慕不已。母親位卑怕惹王妃發火，不敢和自己太親昵，極少抱他。帝祖卻是很喜愛他，但帝祖日理萬機，極少機會能見到。
楚奕央長籲一氣，轉過身去自己在榻上坐下，把彌澄溪抱坐在腿上。拉了拉大氅給她蓋好，眼看著彌澄溪閉眼要睡過去了，趕緊問正事：“你為什麽說這個世上可能不會有喜歡你的人？”
隻見彌澄溪眼睛都不睜，小嘴一撅，氣鼓鼓的樣子，“都說了女兒不嫁人了。”又把臉往楚奕央臂彎裏埋。
是什麽事情想不開？居然不想嫁人。楚奕央又問：“那若是陛下給你和雲氏三公子指婚，你要不要？”問完這句話，楚奕央不由地屏住唿吸。
不多久，就聽到彌澄溪哼哼嗯嗯，“不要！”
“那……若是雲氏三公子喜歡你呢？”
彌澄溪又往楚奕央臂彎鑽，甕聲甕氣道：“那也得女兒也喜歡他吧？他能入贅嗎？以後孩子可是姓彌。”
“什麽？”楚奕央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把彌澄溪從臂彎裏揪了出來，“你彌氏要招贅婿？”
彌澄溪一把抱住了楚奕央，“彼此心悅，又能入贅……大概是不會有的。”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彌澄溪蹙眉思考了許久，“……有力量又溫柔的人。就……就像慕雲錦慕大人那樣的。”
楚奕央立即道：“慕雲錦可不行。”
隻見彌澄溪又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撒嬌道：“爹，那你別怪咱家香火在女兒這兒斷了。”
楚奕央汗顏，揪了揪彌澄溪的耳朵，“不怪你怪誰！”他猜彌修大概會是這樣的反應。
彌澄溪又是哼哼嗯嗯，“倒不如……爹續個弦。女兒想要有個弟弟。”
這……自己婚姻大事不著急，反倒還安排到老父親頭上了。
彌先生啊彌先生，你倒真是養了個活寶女兒呀。
*
*
卯初。
雲板“當”地一聲，餘音嫋嫋，半晌不絕。
彌澄溪雙眉緊皺，翻身拉起被子往頭上一蒙。家裏什麽時候放雲板了，真是——
雲板！！！
彌澄溪霍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彈了起來。首先看到的繡工精美的床帷羅帳，光憑這個彌澄溪就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床。撩開幔帳，見這寬屋高梁，紅屏精瓷玉觴盞……這個地方她來過！這……這是馨蘭齋！
隻聽腦中轟隆一聲撼雷響！彌澄溪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說，自己被陛下臨幸了？！
不！！！
不不不，不能啊！陛下怎麽會臨幸自己呢？自己雖然隻得八品，但也是朝廷命官啊！
不不不，不能啊！被陛下臨幸了就要入內廷了，那她還怎麽做官啊？
不不不，我要逃出去！彌澄溪趕緊翻身起床。
外頭的宮人聽到裏麵有聲音，一個宮女出聲問：“彌大人，您醒了嗎？奴婢們進來了。”
哎喲！娘親喂~誰進來啦？彌澄溪心中暗暗叫苦。聽著聲音好像來了還不少人——
難道是內廷的司禮官攜一眾承恩女官來給她準備承恩禮？若得帝王臨幸，第二日就要行禮封賞，皇帝會冊封位份，接著就是分配宮室入內廷去了。
不！！！此時此刻，彌澄溪心中那叫一個萬念俱灰啊！
“你們……”彌澄溪叫了起來，“你們別過來！”
可宮女們已經把屏風撤走了。一眾人見到彌澄溪雙手捂臉，一頭鳥窩亂發格外癲魔都噗地笑了起來。剛才出聲的那個宮女上了前，道：“我們來伺候彌大人梳洗，彌大人還要立班的不是？”
立班？彌澄溪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一看，隻是五六位宮女，分別拿來了洗漱用具和她的朝服。
那宮女盈盈一笑，“想來彌大人是睡多睡糊塗了。”其她宮女也跟著笑了，“已到卯時，彌大人還是快些梳洗用過早膳直接去禦書房立班吧。”
欸嘿！還能立班？那意思就是說啥事都沒有呀！彌澄溪露出個笑，“是是是，趕緊梳洗。”
聽宮女們說，自己昨天太累，加之昨晚吃的那道肉菜是加了酒的，所以彌澄溪吃完飯就睡著了，陛下讓人把她弄來馨蘭齋，又派人去跟安上門外等候的彌家下人說了事情。
三省六部、翰林院等一眾官署在皇城之中，官員們加班晚了過了下鑰的時間是可以到皇城司報備一聲，宿在官署中的。
隻是……宿在這馨蘭齋的，恐怕自己還是第一個吧。彌澄溪心想沒事就好，一邊又糾結自己在陛下麵前又失了儀，再這樣下去要是陛下怒了的話，說不定會把她逐出禦書房眼不見為淨了。可是她挺喜歡在禦書房立班的，可以知道國朝各地都發生了哪些大事，還能為陛下提寫建議，還能給禦史台送些素材，一舉兩得。
不管怎麽樣，見著陛下還是好好道個歉，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彌澄溪暗忖道。
不禁念想，才梳洗完畢穿好朝服，就聽到外頭太監報：“陛下駕到~~”
“啊，快快快！帽子給我！”彌澄溪急得跳腳，宮女一遞過烏紗，她就慌慌忙忙往頭上扣，還是那個宮女幫她正了正。
一眾人撲簌簌地跪倒，“恭迎陛下。陛下萬安。”
楚奕央徑直走到彌澄溪跟前，揮揮手讓宮人都退下。他今日穿的是黑色繡金龍袍，配的是黃色團龍靴，一股無形的威壓兜頭蓋下。
彌澄溪想著，先道歉吧。“臣昨日——”
楚奕央不等她說完，搶話道：“朕命你前去塗州如實考績信元府知府高卓，今日便準備好，明日動身吧。”
嗯？彌澄溪不敢相信地抬頭，但想起此時應算是在聽旨，便沒再往上去看陛下的臉，隻盯著陛下腰間的玉帶。“是讓臣做外巡監察禦史嗎？”外巡各州府的監察禦史雖然也隻是八品級，但都是至少要任職三五年的老員。
楚奕央默默注視著彌澄溪，想起她昨夜埋在自己胸口上嘟嘟囔囔說了許多。說她羨慕自己父母親此生不渝的愛情，也說她的母親生她時難產而死這對她來說已經是造成巨大的陰影和恐慌，其實她不欲生兒育女，她怕自己做不好一位母親，這種感受楚奕央能夠明白——因為他也擔心害怕自己做不好一國之君。曄朝十三邦，億萬百姓皆乃他的子民，他謹小慎微，凡事都想著自己的子民，無論做什麽決定都先考慮到百姓的利益。
容娉婷應是聽聞雲玉衍向皇帝求將彌澄溪賜婚給雲庭靜的事，所以故意讓皇帝把彌澄溪賜婚給楚曦以，容、雲兩家作為曄朝一等世家有明爭暗鬥並不稀奇，容娉婷這是想看皇帝偏著誰呢。他在看到容娉婷的劄子後，馬上就迴複說早有思想要將左相陸哲翰的孫女陸流光賜婚給楚曦以。這彌澄溪還先派出去，待到賞春宴結束後再迴來。
“你隻需查高卓考核政績即可，查完立即迴京複命。你即刻就迴府去準備，朕一到禦書房就讓人寫好令旨送去禦史台。”
彌澄溪大禮伏拜，“臣，領旨。”
“嗯。”楚奕央又看了一眼她的小腦袋，轉身走了。
“臣恭送陛下。”
待陛下出了門，彌澄溪才抬頭起身。陛下怎麽突然讓自己去塗州了呢？難道高卓真的牽扯到了賈槐搜刮民脂一案？即刻迴府……
即刻？！欸？說好的早膳也不給吃了嗎？
彌澄溪正要抱怨，卻又聽得陛下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彌澄溪！你過來！”
欸？陛下想起給我賜早膳了？彌澄溪屁顛屁顛趕緊小跑著出去。
陛下正立在廊下，望著外頭蒙蒙細雨。
“欽天監說今早的雨是本月的最後一場雨。”彌澄溪一上前，楚奕央便說，“反正今日你不立班，又不急著出宮，朕讓人帶你去三色園。”
嗯？去三色園？去三色園幹什麽？
直到入了那林木蔥蘢花草繁盛亭台掩映的三色園，見到桃花爛漫、杏花嬌豔、梨花勝雪，彌澄溪終於明白了——陛下是想讓她看他曾提起的那“梨花帶雨”之景。
陛下竟然還記得。三月的最後一場雨，他不想讓她錯過了。
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襲上彌澄溪心頭。暖暖的，又有點刺痛。痛痛癢癢，酥酥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