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進到門內,懷安才發現這個看起來不大的院落,裏麵卻是很寬敞的。在“老人”的帶領下,懷安來到了莊園的待客大堂。


    估計這座莊園的主人姓夏侯,所以才叫夏侯府的吧。懷安這樣想到。在這檔口,黑風已經向老人亮出了自己的天榜身份牌。


    這“老人”一看,全身一下顫抖,立即跪地拜見,聲音也不再假裝,而是和懷安所料不差,一個三十多歲的渾厚的聲音。


    “在下夏侯慕義,是夏侯府的管家,幽夜地榜第三百位,拜見黑風大人。”


    剛才在走進來的路上,懷安他們已經和這位管家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所以,這時候,那位管家直接稱唿黑風為黑風大人。並向黑風投去尊崇恭敬的目光。


    懷安對這一幕並沒覺得什麽,在幽夜這個組織裏,等級是很森嚴的。森嚴說明有極強的規矩約束。


    “起來吧,夏侯家主呢?帶我們去見他。”


    黑風直接命令道。


    那夏侯慕義恭聲答“是”,便起身帶著懷安他們出了大堂,穿過重重迴廊,直接來到了內院。


    懷安看著這些院內的建築布局,心中頗感詫異,覺得有些不同尋常,但又說不出是什麽原因。這時花月稍稍拉了下懷安的衣袖。懷安不知道花月有什麽事,迴頭好奇地看向她。


    花月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量說道。


    “這院子的布局我感覺有些玄妙,似乎是按照五行來特意布局建造的。”


    說罷,花月還指向一處院牆。


    “你瞧那裏,那堵牆完全隔斷了這院子的空間。如果把這堵牆拆掉,那這個院子將變得更加寬敞明亮。而這迴廊每每到了轉彎處,都看不到另一邊的情況,似乎就是完全按照修建者的意誌來延伸到任何一處的。”


    懷安順著花月指過的地方看去,發現果真如同花月所講的一樣。看來,這個莊園的主人,這位夏侯莊主,也不是個簡單的人。


    懷安默默觀察著所經過的周圍,將這一切都刻入腦海中,牢牢地記住。幾乎是職業習慣,懷安對這個夏侯府,並沒有達到完全放心的地步。


    其實懷安除了和師父元山在一起外,很少有安心的感覺,處處都在留意著周圍,始終保持著一份刺客的警惕心思。一有風吹草動,懷安都會快速在腦中分析,然後才做出決斷。


    這樣似乎活得很累,但這個習慣讓懷安很多次,在師父的考驗訓練中挺了過來,且已經完全變成了懷安本能的反應。


    “隻是希望這個夏侯府一切都好。”


    這便是懷安此刻在心裏的另一個想法。


    這個幽夜的暗中聯絡點,幽夜也是花了很多功夫的,懷安並不想看到它會出現什麽問題。所以,懷安不禁是在留意周圍環境,也在留意著周圍的人。


    管家帶著懷安他們來到一處小池塘,那池塘中央有一精致的涼亭。亭中的石桌上擺滿了酒菜,而桌旁則坐了一個中年男人。


    想來這便是這莊園的主人,夏侯府的家主夏侯天了。


    那人一身便裝,外套著飄逸的黛色衣罩,一臉和善和喜氣,劍眉飛臥,微濃的胡須襯托出全身的剛毅。


    懷安看著這個人,實在挑不出有什麽可疑的點,連那禮貌禮數都極周到。這讓懷安有點放心,依禮,坐在了首座。說起來,懷安天榜第一百三十二位,是眼前幾個人中地位最尊貴的。所以懷安沒有客氣,很自然地坐了下來。


    而接下去的,左手則坐上黑風,右手坐著家主夏侯天,對麵則是沒有加入幽夜的外人花月。


    “在下夏侯天,懷安公子,黑風大人,還有花月小姐,在下萬感榮幸諸位能夠光臨……”


    “好了,好了。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啊,都是兄弟,不用客套。”


    黑風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製止了夏侯天。而夏侯天則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一拍手,管家便命人重新擺上酒菜。


    想來,夏侯天剛才是在這池塘中閑飲。但正好被懷安他們的造訪,破壞這份心情。不過夏侯天並不表現出惱怒,相反很是巴結。


    夏侯天是地榜第三十三位,實力也不算弱了。不過在懷安的意識裏,刺客一直都是在黑暗中行走的,在屍山血海中摸爬。但夏侯天給了懷安,刺客的另一種感觀。這是一個很不一樣的感觀。


    懷安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酒香直透心肺。


    “好酒”


    懷安開口讚道。


    “多謝公子誇讚。這是雙葉城的名釀,酒名叫琥珀。是城中最西頭的王家世代相傳的釀酒技術所釀造的,取材極其珍貴,天材地寶相互融合,曆經百年才有如此滋味。”


    夏侯天緊跟著向懷安介紹道。


    “這王家,是雙葉城裏的三大家族之一,但從不參與權利的爭奪。王家每一代家主都隻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將這無數前人的結晶——琥珀,再次發揚光大。王家常試圖改變釀酒的方法,想讓這琥珀變得更上一層樓。……”


    懷安安靜地聽著夏侯天的介紹,並沒有打斷他。而黑風則立馬也端起酒杯,仰頭喝盡。頓時,黑風的雙眼像是發現了什麽,精光並射,一把搶過抱在管家懷中的酒壇,獨自再次把酒杯斟滿。


    懷安看著黑風這餓鬼般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酒確實是好酒,隻是一杯,懷安就已經微醺。當然,也隻是微醺。懷安雖從不喝酒過量,但他的酒量也是不低的。


    懷安在侍女那裏,將酒杯再次斟滿。懷安站起身,端著酒杯。


    “來,為了平安到達雙葉城。”懷安看著黑風和花月道。


    “為了夏侯天家主的美意,和這杯中的美酒。”懷安轉向夏侯天。


    “飲盡此杯。”


    說完,懷安仰頭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大家被懷安這句話,帶入了這次宴飲的氛圍。花月雖沒有喝杯中的酒,但也沾唇示意了下。而黑風和夏侯天,則都是頻頻舉杯。


    懷安他們在這亭中喧嘩,而池塘外的世界,卻極其寂靜無聲,仿佛一切都已沉寂。這種怪異的對比,在懷安的心中閃過,便不再離開。


    不過懷安並沒有說破,一切都還在觀察中。


    這池塘其實是被圍在幾堵牆裏的,但池塘中的荷葉以及岸邊的幾棵樹,遮住了牆體,並不讓人覺得憋屈。在池塘中的涼亭內,微風習習,酒香和菜香四溢,劃拳比酒的聲音此起彼伏。


    而池塘外麵的牆根,此時已經悄悄站滿了人。那些人明麵上都穿著夏侯府家丁的衣服,手持兵器,安靜地守在外圍。


    這池塘的麵積說實在的也不算小,懷安並沒有察覺牆外的變化。花月他們都在相互說著話,一邊吃菜。懷安更多地,則是看向亭子外的那片天空。


    那片天空已經由中午,慢慢地轉變到下午,再緩緩變暗,傍晚的彩霞在天空中鋪展開來,火紅的晚雲如同焰燒,一抹紫光從天空穿過,留下空幻迷蒙的尾跡。


    已經快到晚上了。


    這個宴席已經換過了六次酒菜,每一次都不相同。菜品不說,光是酒就換了九種,每一種都各有風味。但懷安最中意的,還是第一種,琥珀。


    懷安再次喝幹杯中的琥珀,瞧著已經醉倒,但口裏還不停喊著“喝,喝,來接著喝。”的黑風,再看看正在極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但卻嚐嚐迷糊過去的夏侯天,懷安覺得已經該結束了。


    花月因為並沒有飲酒,所以一直保持著清醒,但她吃得實在太多了,多到根本不想動彈,連話都不願多說了。


    懷安自己端起酒杯,在侍女那裏再次斟滿,站起身來,溫和地說道。


    “各位,今晚就到這裏吧。各位都迴房休息吧。”


    夏侯天聽到這句話,勉力想要站起來,但站到一半就撲身倒了下去,再也沒能爬起來,口裏還喃喃地,似乎在說著什麽。


    管家這時候急忙跑到家主身邊,把他扶迴了座位,還替夏侯天不停地向懷安致歉。


    懷安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說。


    “管家,扶你的家主迴房休息吧。也讓下人帶我們幾個迴房。”


    懷安看了看旁邊醉得不省人事的黑風,又補充了一句。


    “嗯?……還是叫人把這家夥拖迴,他已經走不了路了。”


    “是,公子。”


    管家答道。管家朝進來時的門外揮了揮手,立即有四個下人走了進來。兩個人扶起醉倒的黑風,兩個人在前方帶路,引著懷安和花月走出了這池塘。


    管家則在後麵扶著夏侯天,在門外分開,走向了另外的迴廊,通向別處。


    懷安和花月跟在那些下人的後麵,一步步走向莊園深處。雖然迴廊走道裏已經點上了燈,但那長長一排,似乎望不到頭的掛燈,讓這所莊園看起來更加捉摸不透。


    懷安感覺到身邊的花月不自覺的,悄悄地往自己這邊靠來。懷安聞著花月身上特有的一股清香,心中混亂的由頭漸漸安靜下來。


    懷安感覺花月在自己的身上一直有股特別的力量,總是在懷安最需要的時候,給懷安最需要的東西,比如今晚她微微靠攏的體溫和讓人頭腦清醒的清香。


    這時的懷安,心中宛如明月當空,對前方的路鎮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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