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性子活絡,像往常那樣說完就將手伸向那一遝畫本。


    她不識字,若要是從前的那類話本,倒也不打緊。


    沈清瀾比她們都多活一世。


    托世子的福,讓她一個妙齡少女日日獨守深閨。


    久而久之,她自然是自卑得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懷疑過自己胸脯上的一斤半兩肉,是不是不夠豐滿!


    懷疑過自己的腰肢,不夠纖細!


    甚至——


    她偷偷差羨侍衛去集市,將能搜羅到的避火圖都買迴來。


    夜深人靜時,她將每一本冊子仔細研讀。


    避火圖不是文字敘述,所記錄內容不過是畫師寥寥幾筆線條勾勒。


    太過直白明了的畫麵。


    靈兒不過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哪兒能看這些。


    沈清瀾快她一步,輕哄道:“靈兒,你一個小丫頭,咱不急著看這些。”


    “……”


    她收迴手,不解的眼神看向一旁的王媽媽。


    太子妃怎麽行為怪怪的?


    她又大字不識幾個,不過是好奇翻翻。


    從前,她不總翻看太子妃的話本來著?


    太子妃,還總打趣她,字都識得她了。


    沈清瀾這一次很坦蕩地拍了拍,這厚厚的一遝避火圖,朝靈兒與巧兒拋了一個媚眼,嘖一聲道:


    “待你們兩個小丫頭嫁人時,本太子妃再送你們也不遲,嗯~”


    巧兒心思比靈兒成熟,自然聽懂了沈清瀾的話。


    立即羞紅著臉,反駁道:“太子妃,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跟著太子妃一輩子。”


    沈清瀾聽聞巧兒的話,像是被一根針刺了一下。


    她臉上笑意有所收斂,抬手扶了撫她的臉,道:


    “人自然是要嫁的,但這一次有我在,定不會叫你再因我受累。”


    這下輪到巧兒一臉懵了。


    她與靈兒本就是自小跟在小姐身邊的,小姐少時貪玩,她們從小因小姐挨過幾次打,但那些都不算什麽。


    相反小姐,有什麽好吃的都會想著她們。


    也從不會像側妃那樣體罰婢女。


    她們幾個覺得,這輩子能貼身伺候小姐,是她們走了狗屎運。


    “能伺候太子妃,是奴婢的榮幸,奴婢不覺得受累。”


    沈清瀾意識到自己失言,也不作解釋,對著她們拍了拍避火圖道:


    “將這些放於我榻上,待我看過之後,再為各殿妹妹送去。”


    王媽媽無奈,但還是應聲照做。


    沈清瀾有了下一步的行動目標,沐浴更衣後,特別行動力十足地躺在寬大的軟榻上,一本接著一本地翻看冊上所畫。


    她不光看了,看到不好的,嘴裏還念念有詞。


    “這本好,這本適合送去麗良娣殿中。”


    “這本也不錯,適合膽大的,就送給二小姐閨蜜殿中得了。”


    沈清瀾迴想起,上一次東宮設宴,她與賀映月在那一唱一和,將她好一頓說。


    她一臉壞水地點著頭,自言自語道:


    “這麽能說會道,希望你在床笫上也這麽放肆!”


    接近戌時,蔡添祥領著一個小內侍進入。


    來到羨臨淵跟前,輕聲提醒道:


    “太子殿下,時辰不早了,今日不知是哪位良娣侍寢,你看……”


    蔡添祥的話,碰撞到他臉上的寒冰時凍住。


    意識到自己言語有失。


    可他不過是按宮規辦事,知道說出來會觸怒了聖顏,卻也不得不這樣做。


    蔡添祥轉身從內侍手中接過,放有八枚玉牌的朱紅色托盤,呈在羨臨淵跟前。


    “不知殿下今晚去哪位良娣殿中就寢,請殿下示意。”


    從前隻有太子妃與側妃兩位,倒也不必這樣麻煩。


    今日貴女們初入宮中,憑空多出八位主子,莫說太子日理萬機。


    就是他們這些專伺候人的下人們,也是費了一番心思才將人記了下來。


    羨臨淵黝黑如墨的瞳孔,仿佛被定在了一塊塊溫潤通透的玉牌上。


    隻是靜靜看著,想從他臉上觀出一絲情緒,揣摩著迴話好難。


    蔡添祥隻能順著羨臨淵的目光,快速掃了一眼,玉牌上金墨寫出的各宮良娣的號稱,壯膽迴道:


    “殿下恕罪,非奴才們偷懶,實在是時間太過緊張,宮中的巧匠們一時雕不出玉牌,隻得先行這樣使用著。奴才已經令工匠們連夜趕製,不出幾日便能換上新的。”


    新人入宮,為表對臣子們的嘉獎,按宮規殿下今晚需得從中挑選一位良娣寵幸。


    秀女是今日選的。


    太子妃前腳剛將入選秀女從人群中點出。


    一向沉穩的太子,卻不管不顧,就連入選的人姓甚名誰都不管不顧,大手一揮照單全收。


    還當即下令,讓入選的貴女們今晚就留在東宮。


    這入東宮的速度,在曆朝曆代都是破了先例的。


    就連太後也被他這行事作風驚著。


    太後想出言提醒。


    可前腳,太後才說過全憑太子心意,後腳若再幹涉,還是作罷。


    太後當下還賞賜了各位入選的貴女們不少金玉配飾。


    殿內一片死寂。


    蔡添祥戰戰兢兢,可太子沒發話,他也不好收迴。


    隻得恭恭敬敬候著。


    半晌,羨臨淵輕飄飄的話語打破死寂。


    “為何是八塊,不應是十塊嗎?”


    他想問的是,為何沒有她的名字?


    難不成,是她指使他們這些奴才這麽做的?


    權勢滔天如他。


    他有傲嬌的資本!


    明明一句話簡單明了的事,非要顧左右而言他,拐幾道彎問。


    蔡添祥自然能聽出羨臨淵這是在拐著彎問,太子妃的玉牌怎麽沒被一起呈上。


    聰明人看破不說破。


    恭敬迴道:“迴稟殿下,按宮規,新選定的秀女們入宮第一晚,殿下自然是要寵幸她們,以表對此次選秀的重視。”


    羨臨淵聞言,將手中的折子一甩,重重拍在桌案。


    “正三品良娣六人,正九品奉儀兩人。這天差地別的品級……你可知是何緣由?”


    “迴稟殿下,太子妃心裏還是為您著想的。”


    蔡添祥指了指正九品的兩位奉儀,說道:


    “殿下有所不知,她們分別是瑞陽侯府賀家三小姐,與欽天監嫡長女。”


    “太子妃特意將她們二人的品級設在所有人之下,也算為殿下您出了一口惡氣。”


    “哦?”


    羨臨淵拾起其中一塊玉牌,在手裏翻了個麵,短暫打量過後說道:


    “到底是別有居心?還是為孤出口惡氣?心中盤算隻有她自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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