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王重陽的破綻


    劉豫無疑真的冤枉了王重陽,哪怕王重陽情緒低落,張令徽悍不畏死,但是他們之間絕對的武功差距,依然不能簡單地依靠勇敢,或智謀就能彌補。


    張令徽在本質上是一員智將。從四百人圍攻童貫三千勝捷軍,到一百人擊潰胡直孺的上萬大軍,再到河東戰場上以磁性戰術消耗女真人銳氣,都處處顯示他在用兵上的謀略。


    戰陣決策上的所謂悍勇,很多時候靠的是決心、膽略,而不是他的武力。


    一旦離開了大軍的護衛,落單的張令徽就與常人差別不大。而讓王重陽花費更多時間的,卻是辨認究竟誰才是張令徽?


    張令徽和他的幾名扈從人員,衣著打扮都是一樣的。甚至連他們遇險後的反應都是一樣,根本不存在誰出頭指揮的問題。


    催馬加速衝出去,到達大軍集合之地。把敵人甩在身後,自然就安全了。每個侍衛都是這樣想的,他們把張令徽裹挾在中間打馬飛奔,惶惶如喪家之犬。


    因為他們的敵人,實在太可怕了!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匹戰馬的人,想要拍死一個人,更加輕而易舉。在連續付出三個侍衛的犧牲代價後,張令徽的侍衛官就果斷放棄了戰鬥。


    逃亡,才是他們麵對眼前怪人的最好法子。張令徽很後悔為什麽會派出三個兄弟向前驅趕,當時若是十幾匹戰馬加速衝陣而出,眼前的怪人未必還敢這樣阻住道路。


    事實上,哪怕現在,麵對七八匹戰馬的衝擊,王重陽也要閃避其間。想要用一人之力對抗精銳騎兵小隊的衝擊,依然不是他能夠從容應付的。


    隨著殺關勝帶來的心中淤積,每次練功後都會有更多的濁氣積累,胯下的葡萄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越來越不方便行走。


    所以從理論上說,王重陽在身體移動的絕對速度上,應該是越來越慢的。這個破綻,將會隨著年齡、功力的提升而越來越被放大,也越來越容易被對手拿捏。


    但是這樣的敵手,天下間也不過二三人而已,絕對不包括張令徽和他的隨從們。王重陽用來製敵的法寶,卻是料敵機先,然後用更快的出手速度。打擊對手將要暴露的破綻。


    所以,王重陽依然是無敵的。敏銳的直覺讓他錯身道路間,一掌揮出,正中一個頭發略顯花白的老卒背上。那人“哇”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墜馬而亡。


    然後剩餘的人再也不要奔跑逃竄了,他們紛紛圈迴戰馬,抽出長刃,此戰唯死而已。王重陽卻沒有信心對抗七八個騎士的拚死搏殺,落荒而逃。


    他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殺死了張令徽,盡管他的直覺告訴他,張令徽的確死了。


    王重陽再也無法止住自己的疲倦和疑惑,他甚至都不能再去汴京幫助師尊執行誅殺郭藥師的計劃。自己每次疑惑、躊躇後,身體裏就要有濁氣沉澱,然後葡萄就會長大?


    也就是說,此後行事,自己需要絕對問心無愧,光明磊落,才能避免濁氣的產生?那豈非是聖人的意境?這特喵根本就不可能!世間又哪有真正的聖人?


    所以自己還要另想法子,化解這些討厭的葡萄。王重陽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真不知道師尊說的那個陳老爺子,能不能幫自己解決這個問題?


    日午時分,潑李三率部追及長垣縣內,眼見敵軍據河而守,一蓬箭雨覆蓋過來。趕緊一個唿哨,命令騎兵散開避箭。


    這才想到張統領一直都沒有出現,大約是真的出事了。身後聚攏的士卒越來越多,攜帶張令徽屍首的侍衛們也隨後趕來。


    在這些侍衛的描述下,潑李三越聽越心驚。張統製乃天下名將,居然會死於一次意外的道路阻殺!


    出手的也隻是一個年輕人?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匹正在奔跑的戰馬?世間怎麽可能又這樣的大能人物?你們確定遇到的不是神仙妖怪?


    但是那個人,在擊殺張統領後,也是狼狽逃竄的!眼下卻顧不得這些神仙妖怪的事情,因為大家血戰一個上午,卻連吃食都沒得著落。


    迴轉衛南顯然不太合適,會合了常勝軍兩千人後,還要再次南下,這樣來迴奔波毫無意義。此次突襲的戰果,也將失去價值。


    突襲韋城,咬住劉豫所部的尾巴,使之不能全速南下汴京,為汴京守禦創造條件和機會,才是他們這次行動的戰略任務。


    眼下看來,任務是完成了,可是張統領卻沒了。如果不能取得更多軍功,就此迴轉衛南的唯一結果,就是被留守的常勝軍副將李通拿下行軍法!


    所以,他們還需要在這裏尋找新的機會。至於張統領的幾個侍衛,那是無論如何都要獲罪的。看著一條條漢子的哀傷模樣,潑李三也實在不忍心拿下他們。


    這些人,原本可以逃散民間苟活性命的,他們卻義無反顧地攜帶張統領的屍首趕來前線,無懼軍法嚴苛。就不應該讓他們窩窩囊囊地死去,那就戰死吧!?


    大概地把這些因果在腦海裏轉了一圈,潑李三就有了主張。迴不去,進不得,那就東去宛亭好了。自宛亭沿著五丈河逆流西去,就能輕易到達開封城下,然後轉進陳留鎮。


    說起其他地方,或者潑李三還會心存顧忌。宛亭卻是他的家鄉,所以軍中根本無慮糧草的補給問題。甚至再征召一些銳卒補充入軍陣,也不是不可以的。


    前幾年又是河北暴動、又是宋金大戰,更早時還有宋江的水寇襲擾,宛亭民間尚武風氣極重,而且各種軍陣遣散、軍中開小差、戰場潰散的士卒也是極多。


    這些人迴到鄉間,除了或壞一下鄉民外,並不能學會其他營生。自己隻要給一份不錯的錢糧,再用軍紀約束一下,召之即來,來之堪戰也!


    何況自己隻是東進,並未退卻,前麵的敵軍就要繼續防著自己,不敢差池半步。


    隻是潑李三也有些疑惑。劉豫揮師南下勤王清君側,難道不該全力爭取時間,弄個突然襲擊嗎?如何這樣地婆婆媽媽?他就不怕失了先機?!


    又或者,劉豫還有別的底牌沒有打出,還在等待什麽變化不成?潑李三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人家劉大學士乃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謀劃深遠一些有甚大不了的?


    自己早上還是一個斥候營的都頭而已,僥幸打贏了一戰,又充哪門子大尾巴狼?當下,還是要渡過前麵小河去宛亭才是正理。


    隻要自己一直圍著這塊地方打轉,他劉豫就絕不敢胡亂撤了防禦南下汴京,那就這樣耗著好了。張令徽的屍首,也要著人送去衛南。但是那些侍衛,卻被潑李三編入了敢戰士。


    宛亭的確是潑李三的家鄉,但是潑李三已經數年沒有迴鄉。他不知道宛亭雖然距離長垣很近,卻是分屬京畿路和京東西路。


    文字上也隻是略有出入而已,但是長垣縣歸汴京的宰執大臣燕國公郭藥師管轄,宛亭縣卻是京東都護府總督安兆銘的地盤。


    兩者最大的差別就是,長垣縣依然秉持大宋的傳統鄉紳體係,而宛亭縣正在明社的帶領下,開展如火如荼的土地改革。


    理論上說,宛亭縣歸屬京東都護府泗水郡管轄,因此蔣仝正在此地考察民間自治情況。自然,隨同蔣仝過來的“侍衛”,也足足有三千兵馬,全是武義軍的精銳隊伍。


    劉豫麵對的問題,並非隻有潑李三認為的那樣簡單。劉豫的確還在等汴京的局勢變化,但他如今,也的確是有心無力。


    不但潑李三的突襲壞了他的後路安全,蔣仝在宛亭,宗澤在黎陽的牽製,也都讓他束手束腳。宗澤也還罷了,他那一萬樣子貨不值一提。可是你京東都護府又來湊甚熱鬧啊?!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裏外覓封侯”。安寧看著手上的紙條,不禁喟然長歎。他怎麽都想不明白,劉豫這種不屈不撓的梟雄之路,究竟哪來這麽衝動的吃早飯動機?


    曆史上的劉豫,就是謎一樣的存在。他在建立偽齊國之後實施的許多國策,老實說,的確比大宋製度先進許多。甚至安寧現在海州玩的許多花樣,曆史上的劉豫也幾乎都玩過。


    包括修訂律法,不準養太監,廢除奴仆關係。改良官製、稅製,廢除士大夫特權。軍事上施行征兵製與募兵製並存,以征兵製為主。


    一樣樣下來,其實都很合理。若非劉豫得國不正,他又夾在宋金之間戰事頻頻,導致河北經濟破產。真讓劉豫幹成這些事,認真傳國下去,這些製度也未必不能造福百姓。


    甚至說,劉豫是第二個王莽都毫不出奇。


    安寧前世讀史不算精細,自然猜不到激起劉豫野望的根源,來自一個錢氏宮女下嫁的故事發生,甚至她還給劉豫帶去了一塊太上皇的玉璽。


    “那個,菜園子張青的去向,查清楚了嗎?”安寧揉揉太陽穴,問道。師弟洪七丟下大把的工作去了徐州逍遙快活,現在隻好自己多費心琢磨動力機的改良事情。


    “張青自從離開館陶後就未現身,朱仝叔叔的猜測,他應該來海州才對。但是燕青叔叔卻以為他會去大名,設法弄清楚劉豫的底細。”林長生簡潔迴應道。


    “嗯嗯,”安寧咂咂幹枯的嘴唇道:“必須弄清楚劉豫的背後秘密,才能清楚劉豫這樣不安分的理由是什麽?然後咱們才能應對無誤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築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瓜三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瓜三閑並收藏築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