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安寧的緊迫


    安寧卻沒興趣去照顧郭藥師的心情,偶爾看到郭藥師的書信,欲說還休的不利索樣子,就隨手丟給林長生去揣摩,簡單模仿了筆跡、語氣迴信而已。


    這無疑讓林長生大開眼界,他在海州,卻接觸不到那等複雜的官場故事。海州,依然是一個讓那些喜歡做實事的讀書人引以為傲的天堂。


    經過靖康四年上半年的忙碌,在稍稍搞定了京東都護府的改製以後,安寧的心思,也再次緊迫起來。時不我待也,遼東傳來的消息很不樂觀。


    自從海州斷絕了對鋼鐵的走私後,金兀術反而更加堅決地走向了他的科技之路。鋼鐵、火藥就是他時刻都在盯著的重中之重。


    鐵浮屠在與迫擊炮的對抗中,完全處於下風,隻能靠遊走戰場纏鬥。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火藥的利用了。既然安兆銘為他打開了一扇知識的窗口,我大金就絕無關閉它的可能。


    這個時代裏,火藥的配方技術其實很成熟。金兀術很快就組織了一批漢人工匠,突擊研發生產火藥。整個大金不多的船隊,也被他派去倭國采購硫磺。


    這件事並不容易,因為李俊的寧海軍一直都在倭國沿海布置巡邏。但是倭國沿海地方那麽大,李俊還沒有實力完全封鎖所有港口,何況倭國一樣喜歡向金國出售硫磺。


    哪怕明麵上和李俊簽約了無數的專供協議,也被寧海軍禍害了不少船隻,倭國依然可以找到足夠多亡命之徒,或者商賈,不屈不撓地與金國開展硫磺貿易。


    但是比火藥更可怕的事情,卻是另外兩件。其一是金兀術得到某種小道消息,先後在遼陽、貴德州發現了大型鐵礦、煤礦!


    海州的煉鋼法子,也被幾個遼東過來的商賈策反工匠逃亡,泄露了。這件事固然讓人震怒,但也並非多大損失。技術這玩意,想要長久地保密,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海州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斷取得技術的進步和突破,然後迅速轉化為生產力,把技術的成本攤薄,使之白菜化。讓追趕者無法超越,也無利可圖。


    哪怕安寧已經在防範上做足心思,他也隻能接受金兀術很快就能獲得更多鋼鐵的現實。代價就是十幾個北地商賈的人頭落地,以及張仲熊調離海州,送去鄧州老張那裏發落。


    至於老張會怎樣收拾他這個不著調的兒子,安寧也無計可施。實際上,張仲熊也沒有幹什麽出格事情。無非看大宋不爽,對一些繞道海州,刺探大宋的商賈間諜視而不見罷了。


    他也沒能預測那些商賈會從大宋的窗口,再反過來滲透海州,然後策反工匠。等到他想要紮緊口袋時候,一葉扁舟就載走了鬱洲島上十幾個煉鐵的工匠。


    就在事情愈演愈烈,眼看一個製造槍炮的大匠也被這些商賈間諜策反,打算叛逃的時候,安寧卻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加密信件,具言古離罕這兩年的用間底實。


    說是莫名其妙,完全因為信件加密標識,居然是孫二娘?可是,孫二娘已經戰死一年了!


    甭管怎麽地,那個計劃叛逃的大匠就被呂本升以家法處死。看著呂本升半身鮮血淋漓地匍匐地上請罪,安寧歎了口氣。


    這種事關人心的事情,單靠他們這些玩技術的人,如何防得住?


    林長生被果斷退出內閣秘書監,改在軍機處出任國安司錄事參讚職務。安寧不奢望他能把海州的籬笆全部紮死,起碼別讓後麵的改良技術,不要被太快地送達金兀術的案頭。


    上京傳來的第二個消息是,大金國從遙遠的西域引進了一種新型投石機,射程更遠、射速更快,裝備更便宜,金兀術正在打算大量裝備。


    上京那裏還在打聽金兀術的具體想法、戰法,但是安寧已經不願意去猜測。洪七的沒良心炮,留給金主完顏吳乞買的印象太深。這些投石機除了用來拋射炸藥包,還能作甚?


    一想到此後金國在戰場上密實發射炸藥包的場景,安寧的頭皮都要發麻。


    大宋的禁軍,憑借現有裝備,無論如何都無法抵抗炸藥轟,然後鐵浮屠衝的戰爭快節奏!


    海州在披甲戰車、野戰火炮裝備之前,單靠迫擊炮或者沒良心炮,能與投石機、鐵浮屠打個平手就算不錯了!簡直是時不我待啊。


    安寧果斷授意軍機處派員去汴京,允諾向大宋禁軍開放迫擊炮的供應。金兀術有了炸藥、鋼鐵、投石機後,再要他花大價錢走私這些高價玩意,明顯缺乏動力。


    但是大宋禁軍卻必須迅速裝備起來!老規矩,依然是張叔夜、馬擴、嶽飛、韓世忠、劉琦等部的優先在配置。汴京欠都護府的錢糧稅賦,迅速從十二年飆升到十八年!


    也就是說,在靖康三年的時候,京東都護府需要上繳大宋的錢糧稅賦,已經提前繳到了靖康二十一年!甚至究竟有沒有靖康二十一年,都很難說呢。


    不過這事,不但安寧不急,就連新鮮出爐的京東都護府聯邦議會、內閣、軍機處都是不急。若是京東都護府所轄州府的稅賦不足抵扣,那就可以擴大嘛!


    濟南、登州、萊州、濰州、德州、東平、邳州、滕州、濟州、邳州、宿遷都可以劃來抵稅的。這些事情,都要交給新任的鴻臚寺卿安堯臣,就讓安大嘴炮與汴京交涉去!


    安寧垂涎徐州之地,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所謂徐海之地,缺一而不得周全。從中原入海州,有兩條道。其一自濟南東去密州,然後南下海州。其二就是自徐州東來海州。


    而徐州若是沒了海州、邳州,它的軍事價值也要瞬間降低幾個檔次。因為相對於南、西、北的地理險峻,徐州東麵的山丘地形卻相對平緩,何況此處還有泗水、運河可以突入。


    因此,隻有在徐州、海州、邳州具為一體的時候,才是徐州最有價值的時候。這也是郭藥師為何在同意交付徐州時候,還要故意析出邳州分治的動機。


    徐州城地處於一個小盆地中,乃是天然的築城之地。這種地形在中原地區是絕無僅有的。四周三麵環山,丘壑陡峻,汴泗河道一瀉千裏。所謂中原門戶之稱謂,絕非浪得虛名。


    又有黃河自西而東,運河自北而南,皆合於徐城之東北而下。汴京對於徐州的重視,還源於徐州就在汴京咽喉,可隨時鎖死運河要道,使東南錢糧不能西去汴京!


    所以在安寧開辦海州特區時,趙佶就要在徐州、楚州駐紮精銳西軍。如今卻時過境遷,因為宣和六年大暴動時候,辛興宗貪功“剿匪”,導致水泊梁山再起波瀾。


    張榮所部的勢力,甚至不在昔日宋江之下。再加上後來海州的介入,迅速招降了張榮所部。此時的徐州、兗州大部分地區,早已被海州收入囊中兩三年了。


    辛興宗所部,哪怕在河北戰事最激烈的時候,都沒法走出他的營地。而汴京的朝廷,也早已“忘記”還有這樣一支五千人的西軍精銳正呆在徐州嗷嗷待哺。


    一支連水寇都打不贏的西軍,送去河北戰場上作甚?繼續給他女真人送軍功嗎?現在卻要把原本駐紮徐州的辛興宗所部,匆匆被移師北去河間府,填補那裏的守備空缺。


    新鮮出爐的京東都護府自然要乘機依托徐州、兗州、利國監、萊蕪監,以及水泊梁山周邊大片區域,堂而皇之地組建泗水郡了。


    朱倬已經正式登上了內閣總理的寶座,要說他的資曆,的確還有點淺,但是四十三歲的年紀,卻正是最年富力強時候,何況他過往政績,以及與安寧的契合,也給他加分不少。


    海州的這次改製也算正式終止了王大猷、宋應辰之間長達三年的理念之爭。宋應辰走馬羽山大學,王大猷加徽猷閣侍製,右諫議大夫,出任琅琊郡議會的議長。


    要說這次海州改製,損失最大的一方,無疑就是海州議會。比起此前的“一手遮天”,在改組為琅琊郡議會後,頭上又多了一個聯邦議會,那是真正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


    胡鬆年出任諫議院都監,陳顒任軍機總長,這也都是眾望所歸的事情。藍細禾“權金州郡”,趙子莊領琅琊郡,這也是各方利益的調和結果。


    趙子莊與王大猷、琅琊郡議會那幫子議員們的關係不錯,由他這張老麵孔迴來執掌琅琊郡,足以撫慰這群議員們那顆受傷的心靈。


    蔣仝是文官,繼續呆在金州這種需要耍流氓的位置上,明顯不太合適。那就要給喜歡耍流氓的藍細禾讓位子。


    當然,蔣仝來徐州主政,也的確可以得到汴京的諒解。畢竟,徐州離汴京太近了。


    十年下來,從懷仁縣主簿位子起家的蔣仝,哪怕放在大宋,也算是個“老資曆”的州府要員了。何況就憑人家此前在金州的各種業績,汴京的朝廷就沒法埋汰人家。


    於是蔣仝加敷文閣待製,右散騎常侍銜,出泗水郡守,遂成定案。


    類似各種亂七八糟的改製議案都在安寧的指導下迅速表決,各級議會也匆匆在原本地方議會基礎上再次重組建設,自此一舉奠定了此後大明千年的國政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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