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起複


    趙構出門前還在琢磨,這個安堯臣找他安兆銘作甚?就因為他倆都姓安嗎?不對,不對,似乎這中間還有些古怪地方。


    趙構忽然一滯,隱約明白自己的奇怪所在了。這二安的麵相,倒是頗有幾分相似。等到武鬆連夜送來安置安堯臣去海州的文書,請他關說時,趙構就笑了。


    安兆銘,定然也是廣安軍的安氏族人。安兆銘為什麽會入了永豐真隱觀修行?趙構不太清楚。但是安兆銘是廣安軍安家的後裔,更加讓趙構親切。


    在大宋,不斷會有寒門崛起的士子傳奇故事。但是在大宋官家眼裏,那些士族、將門的世家子弟,才會讓趙家人更加親切放心。何況如今的安兆銘,還是他趙構的妹婿。


    什麽權臣之誌,無非就是郭藥師這樣的鷹犬在狂哮而已。趙構卻不覺得權臣有什麽問題,現在的大宋朝堂,新舊實力互相傾軋排擠,正是因為少了蔡京那樣的權臣緣故。


    自從蔡京漸老後,這朝堂也是一日亂過一日呢。


    趙構看過安堯臣的上表,自然也能聞到一股酸腐氣息。以父皇這兩天的暴虐脾氣,趙構都能猜到安堯臣的上書結果會是如何了?他被父皇活活打死都有可能的!


    趙佶的罪己詔,無論他是如何地自發深切懺悔,那也不是你這等微末小吏可以忤逆的龍鱗!此前安堯臣還是布衣,官家好麵子,或者當時心情不錯,給個小吏當當就很不錯了。


    如今還要這樣亂來?你的官身就成了你的催命符。官家要去治一介布衣,那會被史官笑話,寫在史冊傳唱千古,以證官家昏聵。


    治一個官吏就簡單多了,隨便就能尋你一百件過錯拿捏呢。安兆銘的笑話就很對,把大宋官吏排隊斬首,一定有冤枉的。可要是隔一個才斬首一個,定然有太多的漏網之魚。


    何況,就他安堯臣的這些說話,即便父皇能放過你,那些朝臣也是不容的。


    大宋的朝堂上,如今都在洗牌。各種權鬥爭位如火如荼。一群千年狐狸窩忽然鑽進一隻小白兔?嚇死寶寶了。


    趙構輕浮地吹了個口哨,打算去找柔福多要點太原的消息。如今他也發現了自己妹子的這個特長。隻要給出的情報足夠多,柔福總能把這個地方的現狀理清還原,拉出脈絡。


    隨著太子秉國,以及蔡京、蔡攸、王黼的去職,他們的派係也是紛紛倒台。比如胡鬆年就要貶官,如今在左朝奉大夫的位子上混吃等死。


    不過胡鬆年的事情不算嚴重,隻是太子係的警告而已。


    王黼為相時,有幾人沒有關說過老王的門路?所以,與其說胡鬆年奉承過王黼,還不如說是為他選安兆銘這個狀元郎付出了代價。


    彈劾過王黼的政和五年狀元何栗,輾轉多地後,終於從泰安調迴任禦史中丞,使金國。當真紅的發紫,亮瞎了賀允中的雙眼。


    不但太子係的官員在爭相起複,此前被遠竄偏僻荒野的一些重臣,也開始紛紛迴朝。陳過庭進中書侍郎,許翰任給事中,孫傅進尚書左丞。


    僧多粥少啊?!正在迴程路上的宗澤慨歎。宗澤是元祐六年進士,從政二十多年,勵精圖治,“所至稱治”。


    然而卵用,朝廷自有其他的考核標準,治不治的,那些鄉野村夫們說了可不算。所以宗澤早在宣和元年就被迫致仕,去東陽結廬著書,卻又因書中輕蔑道門被發配潤州編管。


    到了宣和四年才出掌監潤州酒稅。去年鄆王去蜀中時,想調他從行未果,如今卻要知磁州了?宗老爺子所到河北地方,滿眼都是殘破,民生凋敝。


    大旱之後盜賊蜂起,西軍再來禍害,那是什麽吏治都不好多說了。依過來交接的宣府參讚馬擴意思,卻要先修繕城牆,招募義勇。因為,金國人也要來了。


    馬擴對此深信不疑,宗澤卻是半信半疑。不過看在馬擴願意幫他搞到海州軍備物資的麵子上,宗澤還是上奏朝廷,要在磁州編伍兩萬。


    其他被重用的大臣還有剛剛從監沙縣稅務調迴的李綱授太常少卿,隨即進兵部侍郎。司揚州儀曹呂好問薦召為左司諫,進諫議大夫,擢禦史中丞。


    此外,左司諫秦檜進職方員外郎,除集英殿修撰。政和二年的狀元郎莫儔擢吏部尚書,翰林學士,知製誥。晉寧軍士曹參軍司馬樸入虞部右司員外郎,進兵部侍郎。


    龍圖閣直學士,青州知州張叔夜請撥給騎兵,看守河北側翼。這本來是老成謀國之言,可惜他的這個奏議卻未能通過廷議?隨後老張就被改知鄧州!?


    這下子,連趙佶都坐不住了。看著安兆銘氣急敗壞地跑來告狀,趙佶也是無話可說。如今太子秉國,正在四下找你麻煩呢。怎麽你還在琢磨這些瑣碎事?君子固於本呐!


    總算在趙佶親自幹預下,朝廷又增設四道元帥。張叔夜以鄧州知州身份兼南道都總管,加資政殿大學士。隨後濟南知州錢伯言就快馬加鞭入了汴京,任尚書省吏部侍郎。


    知濟南的差遣,卻被中書侍郎張愨舉薦了河北、京東提刑劉豫,引來劉豫的破口大罵。


    劉豫其實已經花錢了,他更想以徽猷閣待製的身份知杭州,節製兩浙、淮東將兵這個差遣。那樣他劉某人就不用再擔心北麵的幺蛾子了,結果卻意外被張愨斷了這條出路。


    劉豫看的很清楚,這次能升官的基本都升了。可是去年使金,今年救災,一度鋒芒畢露的狀元郎安兆銘,還在他的樞密副承旨的崗位上忙碌著。


    這是?太子想要作死的節奏呢!劉豫很輕易就能看出,太子是要對付狀元郎和他身後的海州係了。或者說,即便太子沒有對付狀元郎的想法,最少也和狀元郎的想法不對付!


    但是,太子知不知道他在和誰放對子?從張叔夜的官職調動上,就很能看出雙方角力的意圖。把老張從知青州平調知鄧州?這就是要爭奪老張留在青州的兵權呢。


    也許官位的一時得失還好平息,可是他海州係真能眼看青州有失嗎?果然,海州係立刻反擊了,甚至官家連都不顧忌諱地跳了出來。


    老張升大官了!南道都總管,那是大宋領兵四元帥之一呢。而青州也終究沒有從安兆銘的手中奪走,海州知州趙子莊加徽猷閣待製,權知青州。


    海州通判宋應辰加集英殿修撰,知海州。沭陽縣主簿朱倬先知沭陽縣令,旋即權通判海州。曾經布衣身份上奏《萬言書》的承信郎安堯臣,莫名其妙地跑去任了沭陽主簿。


    若說上麵的配置還算守成的話,那麽朐山縣主簿周執羔知泗水縣,沭陽縣尉鄭克知蘭陵縣,懷仁縣尉魏發判利國監?這就是一個不得了的大事件!安兆銘反擊拿下徐州了。


    徽猷閣直學士,尚書省吏部侍郎錢伯言的存在,也就此杜絕了太子係對海州係的官場圍獵、追殺。


    無論錢伯言願不願意,他的鄆王親信,海州經曆,濟南賑災,都要被人打上海州係的標簽。就算他錢伯言想要反水,也沒人真的敢去用他。


    可是他劉豫,卻既不是太子係,也不是海州係。反而這兩係的人馬,他劉豫都曾招惹過。


    去年提刑河北、京東,打擊那些地方豪強,已經嚴重得罪太子係了。朱勔倒台時和安兆銘搶學子,河北打擊豪強時又和藍細禾搶掠青州、濟南?海州係也是恨他入骨。


    但他劉豫,卻是一步步從農家走出來的人物,這樣的苦難曆程,讓他怎麽可能把自己的一切押注在某股勢力上?何況太子係的虛浮,他更看不上眼。


    他想向安兆銘示好,安兆銘卻總要繞著圈走路去?特喵的,老子哪裏得罪你啦?


    劉豫少年時想要行俠仗義,結果發現,他的頭上還有天花板。那些鄉間胥吏,可以輕易碾死他。於是他就想奮發讀書參加科舉,中了進士就不用怕那些鄉間胥吏了。


    結果,在新的精英階層裏,他依然是個掉渣的土老帽。官家對天下人說擇才不重門第,唯才是舉。但是真正的重要位子,官家還是相信那些士族豪門。


    這也難怪,首先官家也是士族豪門的一員,他與那些士族出身的官員,天然氣質相投,甚至他們都還是少年玩伴,就像蔡攸、王黼、高俅、童貫,他們的寵幸就是這樣來的。


    難道放著自己熟悉的人不用,非要用一個不熟悉的鄉下人嗎?你的才華就指定比蔡攸強?有什麽證據?


    但是,如果連一個證明才華的機會都沒有,他劉豫又如何去證明才華?


    所以,劉豫才開始利用明教的勢力搜羅人材,這些人,本來都被他安置在東南兩浙的。如今?說不得就要領來濟南了。


    劉豫斜眼看看身邊的濟南防禦使關勝,覺得很厭煩。這些梁山泊的賊寇招安後,都還算本分。但是他們的忠誠,卻隻獻給朝廷,於本官卻無一毫效忠意思,簡直豈有此理!


    其實關勝也覺得很冤枉。此次行前,宋江哥哥再三吩咐,其一就是一定要效忠朝廷,其二卻是千萬別要招惹了海州。


    劉學士既不是朝廷,也與海州無關。那麽自己為甚要效忠他?犯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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