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魯圖認為人通過吸納新鮮空氣,吐出廢濁之氣,實行導引之術,模仿熊直立肢體鳥伸展翅膀的動作來鍛煉身體,加強新陳代謝而延年益壽是可以的。但學武藝能傷害別人,但不一定自己就能強大,而如果你是學醫,可以幫助別人,讓對方成了你的朋友,朋友來幫你,你會變得更強大。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的格心斑駁投影在大廳的地麵上。晁魯圖換上一件封存已久的漢式灰色長袍,洗得發白。晁魯圖在這裏是最有名望的“獸醫”,但他在長安道時候,機緣巧合,得過最優秀的醫師指導。


    晁魯圖端坐桌旁,神情嚴肅而溫和,正式的讓晁昭不適應:“今天我代表師祖收你徒。入我醫家門來,醫術不僅僅是技術,更是一種對生命的敬畏。醫者,能活人,亦可殺人,當慎之又慎。你可記住?”


    晁昭點了點頭:“記住了。”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一絲緊張。晁魯圖就繼續說話:“今天要學習的是針灸的基礎和基本功。”


    基礎?基本功?不一樣嗎?晁昭日常也見過父親給人用針,不是就找個位置,捏著尾巴紮進去,再旋著出來嗎?


    晁魯圖卻不著急說如何用針,先說針灸之前一定做好消毒。對於治療環境要做好通風,有條件就點燃蒼術,能對空氣消毒,避開清除惡氣,消弭災沴,通常地用艾草也可驅邪避穢。


    而從一個病人身上用過的針要用到下一個,一定要拿到陶鍋用沸水中煮一刻鍾以上,如果緊急,也要把針在火苗上來迴灼燒三次。


    晁魯圖取出針,晁昭看著那些細長的銀針,心裏既好奇又有些害怕。晁魯圖演示了一遍,問晁昭是否看明白了,得到肯定迴答後,晁魯圖繼續道:“針灸的第一步是找準穴位。”晁魯圖用手指輕輕按壓晁昭手臂上的一個點,“這是曲池穴,位於肘橫紋外側端。你要記住,穴位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用手指去感受的。”


    晁魯圖手指微微用力按壓,讓晁昭感受穴位的準確位置。晁昭閉上眼睛,用心去體會父親手指下的微妙變化。


    晁魯圖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個尺長銅人,放在桌上。銅人上麵刻著一條條線和一個個圓圈,晁魯圖介紹道:“這是……你師姑當年借來的針灸銅人,這上麵的線是經脈,這些圓圈是穴位。你要熟記這些經脈穴位,能在自己身上確定它們的存在,但你初學,一定不要太過用力按壓。”


    晁昭初看那些穴位,密密麻麻,很是擔心能不能記得住。很快就發現那些經脈都是從四肢末端連向軀體中心或頭麵,心裏就安定了,花一段時間應該可以比較快記住。


    晁魯圖又取出兩卷帛書,晁昭看一卷最前麵寫著《足臂十一脈灸經》,晁魯圖輕撫帛麵,說道:“這是你師祖傳下的醫書,記述這十一脈和各穴位的詳情,以及一些病痛與穴位的對應。你要把它們背下來。”晁昭看這卷書像是銅人的使用說明,應該沒問題。


    另一卷上寫《靈樞》,晁魯圖說道:據說此書起源於軒轅黃帝,代代相傳,後又經曆代醫家增補,發展,創作,作者不是同一個,成書也不是在同一個年代,所以有些觀點並不統一,但都是曆代醫家經驗的總結,可以做重要參考,不能拘泥糾結,以實踐的檢驗做標準。


    晁魯圖又介紹了針具,分別镵針、圓針、鍉針、鋒針、鈹針、圓利針、毫針、長針和大針,共有九種。先學好毫針,至於其他各種針具的應用,那要等毫針熟練以後再學。


    最後晁魯圖教授針灸基本手法,補、瀉、平補平瀉。“虛則補之,實則瀉之”以取得人體本身的調節反應,是針灸的基本原理,現在晁昭不懂,但要了解。但持針,進針,注意角度與深度,留針、出針這些可以先學。


    晁魯圖教晁釗先空手練習,緊並中指和食指,屈成鉤形,以拇指屈置中指和食指之間,猛力扣握。然後再撚準備的絲線學習提插、撚轉,推進,引退,最後在野果子上多加實踐。至於彈刮搖搓震等手法,還需要時日,熟練後才能進行。


    晁昭一旦沉浸其中,一整個早上都不出門。竇揚一個招式學會了就覺得沒意思,終於還是來找晁昭一起玩。晁魯圖也說道:“去休息吧,今天學的夠多,你要多練習鞏固。其他一些內容,我先把它們記到書裏麵。”


    竇揚說自己選擇快速的變化來突破黑特防守,再用摔法幹翻他。而晁釗剛學了人體結構到知識,就在竇揚身上開始試驗,發現確實如書上記載,有些地方一掐,竇揚就半個人麻了。剛開始竇揚還說“這個好玩。”後麵就堅決不讓玩了……


    晁昭心想:“真巧妙啊!看不見的經脈真的存在,還能控製整個人。那要是能攻擊……”這一刻,奠定了一個專攻要害的武藝流派基礎。


    下午的時候藍特帶黑特來道歉,黑特被他父親揍的挺狠,說什麽“雙方自願”都沒用,不過揍過了小家夥就知道沒事了。


    藍特無意透露貴女被關了禁閉禁足思過,這是變相地傳達翕侯的道歉。晁魯圖知道其實自己隻是靠醫術獲得大家都肯定,貴霜的高層諸人對晁昭的舅舅丘就卻甚是忌憚,有大事件發生卻又隻能依賴他。而丘就卻又是出名的護犢子,這是怕丘就卻誤會了。


    晁媽媽雖然心疼孩子,但孩子的事過了也就過了,對方家長又這麽誠懇,就默認了。晁魯圖與丘就卻雖然很多時候不讚同對方觀點,但都尊重對方的意見。


    大人的談話讓竇揚對晁昭這個沒見過麵的舅舅大感興趣,晁昭也喜歡談論舅舅。原來他的舅舅非常勇武,做事情又公道,很受族人的喜愛和尊敬。開始翕侯很倚賴他,但後來他聲望日漸高漲,就開始疏離了。


    後來有消息傳出來——估計是喜歡喝酒吹牛的丘老爺子說漏了嘴,說是丘就卻在周歲慶生的時候,當時月氏還在祁連山,有一個南方人到部落裏找“古董”,就是來收集一些時間久遠的破爛。那人聽到丘就卻的名字,就多看了孩子幾眼,然後祝賀丘老爺子,認為孩子將來成就非凡。


    丘老爺子以為這人就是逢場作戲編一些好聽的話,多騙一些好吃好喝的,就多拿出一些食物出來。細聊之下發現他不是那樣的人, 再認真詢問,才知道他是許負的外孫。許負是第一相士,因為相術還封了侯,這在月氏也是遠近聞名——這種玄乎的事情總是以某種很玄乎的渠道傳播的很遠,而對方是許負的外孫,那就是沒差了,更是款待郭解,最後就差稱兄道弟。


    在冒頓第一次掃蕩月氏時,丘就卻戰前的預判都逐一應驗。到第二次老上單於大規模侵襲月氏時,月氏王不聽丘就卻的建議,終於身死名消。而其他族人聽從丘就卻的安排,巧妙避過鋒芒,得以保存勢力。


    此後丘就卻必將是大人物的謠言就傳的很盛,總督和的翕侯就把他負責的事務分解讓其他人“幫忙”,逐漸的丘就卻就沒有具體可管理的事務了。舅舅卻無所謂,說貴霜窩在這裏太小了,繼任的月氏王和總督也樂意看他“不務正業”四方闖蕩。


    後來,丘就卻的一些“反骨”言論逐漸傳出。他說絕對地平均是罪惡的根源,應該“按勞分配”,如果翕侯一天不幹活,翕侯就一天不該有飯吃,氣的翕侯渾身發抖。他還說男人在體力、腦子上都占優勢,需要放權給男子,有更大的權利,才能承擔更大的義務。


    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論,讓月氏高層更加忌憚。但丘就卻又誠心為民,身邊逐漸聚攏了一批人,隻能讓他的牧場有多遠就開拓到多遠。而丘就卻走的更遠,眼光也更遠,外麵幾乎都是父係王權了,但他還是想溫和地改變月氏。


    阿娘說舅舅是謀劃大事的,所以總是匆匆地去,又匆匆地迴。這一天傍晚丘就卻帶著幾騎風塵仆仆趕迴,看望了父親又來看看姐姐一家子,抱著晁昭親了又親。當得知竇揚是長安郭大俠派人送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多看幾眼——二十年前郭解送來了這個姐夫,這次這個又會是什麽呢?那個人一句話,自己這麽多年為什麽這麽累地去走?但這些疑問困擾不住他,第二天一早,他們又急忙忙地出發。


    不能和舅舅多呆一會是孩子的遺憾,好在下午時,貨郎的牛車就遊商到這裏,雖然說這裏基本自給自足,但也有以物易物的需要,而這些貨郎根據地方的不同出產,再以自己的判斷決定兌換的比例。有時也幫忙傳遞一些消息,一般都能傳到,但消息什麽時候能傳到,那就做不得準了。


    貨郎一來,小孩們就最高興了,貨郎的牛車上,除了大人需要的鹽,外麵的鐵製工具——這個一般要提前預定,還會有孩子們喜歡的甜果幹、香香的堅果。


    孩子們就拿來家裏“閑置”的獸皮、羽毛,也會有一些平時撿到的不知道值不值錢的“寶石”,如果貨郎要收,價格自然是貨郎說了算,而小孩一般就換好吃的。貨郎一般會讓小孩自己抓,而晁昭一般不隨便抓,貨郎大爺對這個有點混血的禮貌而靦腆小孩很有好感,嗬嗬笑著抓一把放到小朋友的衣兜上。


    這一次晁魯圖托貨郎帶一管針,針灸的針,鐵的銀的都可以。說了半天貨郎才明白,說這東西稀罕,自己盡量去問,有就給捎上。如果過年前沒有大雪封山,就會拚著再來一次。如果下了雪,就得等明年,晁魯圖知道這也做不得準,隻能等,誰讓這草原上煉不出鐵器銀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絲路長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蘭台令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蘭台令史並收藏絲路長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