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村口,天也才微微亮。


    馮裏正和他兒子馮大全在清點人數。


    “好了,還有三戶人沒到,你們各自都看看有沒有鄰居,或是認識的人沒來的,想起來就告訴我。”


    上溪村一共三十多戶人家,八十六口人,要摸著黑數人頭還真是個麻煩事。


    顧九帶著弟妹找了處石頭坐著等。


    一會兒,又來了兩家匆匆趕來的,就還剩下最後一戶人沒來的。


    馮裏正清點了三遍人頭,也沒把缺的那家人找出來。


    李二狗忽然站出來。


    “馮叔,俺想起來了,我隔壁劉大柱家沒來呢!”


    村民堆裏有認識劉大柱一家店,左顧右看,還真沒看見他家的人影子。


    “還真是,大柱一家咋能這麽磨蹭,蠻子都要打過來了,他們倒好現在還沒來集合,這是成心拖大家後腿啊!”


    馮裏正見人給清查出來了,讓自家兒子趕著驢車跑一趟,趕緊迴村裏去喊人。


    大夥都等得有些久了,這會兒不少人對劉大柱家有意見的。


    待天都大亮了,才聽見馮大全趕著驢車的吆喝聲傳來。


    劉大柱和她媳婦孩子也坐在驢車上,等車離得近了,劉大柱才連聲和大家賠不是。


    “大家夥,我家的東西雜七雜八的實在多了些,這才多耽擱了會兒,讓你們等久了望大家見諒。”


    不等村民多抱怨幾句,馮裏正就忙招唿大家列好隊形。


    村民們稀稀拉拉地站著,好久都排不整齊,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迷茫和無助的神情。


    今天之前,他們還都是上溪村子裏的村民,基本都是有房屋有田地,隻要勤快點就能糊口。


    今天過後,他們就得過風餐露宿,艱難奔波的日子了。


    不知道是誰先尖著嗓子哭嚎了一聲,村民堆裏的那些小娃娃,突然被嚇得也一齊跟著啼哭,頓時周圍染上一層濃重的悲傷氣氛。


    馮裏正眼神哀戚,掃過麵前這些村民,語氣滄桑悲壯地喊道:


    “上溪村的大家夥,咱們得收起傷心難過,打起精神來趕路了!我知曉你們都不願意離開村子,可當大災大難來臨時,咱們更要勇敢挺直腰杆,給你們的孩子們孫子們做個榜樣!”


    “所有人,聽我口號排好隊形,趕路了!”


    村民們還沉浸在哀傷中,可今年五十三歲的馮遠征,背影看上去還那般精神抖擻,給大夥無助的心裏增添了一份勇氣。


    隻要他們跟著裏正走,說不定以後還能重建村子,還有重新恢複他們的家園的那一天!


    顧九姐弟四人跟在隊伍中間,和大家夥一樣埋頭趕路。


    沒走多久,隊伍裏就有小娃娃吵嚷著肚子餓,可早上起晚了的人家裏沒準備幹糧,現在隊伍也不可能因為他們都停下來,生火做飯那可太耽擱時間了。


    小娃娃得不到吃的,就一直哭嚎不停,那刺耳的哭聲吵得大家夥腦子裏都嗡嗡的。


    好多人昨晚上都沒有睡好,現在被吵得更是心情煩躁,一眼望去沒有一個人臉上有笑意的。


    顧九心裏很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昨晚上就提前做了幹糧。


    早上弟妹幾個不僅都填飽了肚子,就是路上餓了,也可以直接從包袱裏拿饅頭出來吃。


    村裏大多都是老弱婦孺,青壯年攏共也就三十多個,所以隊伍的行進速度很慢,走了大半個時辰,他們迴頭望去,都還能依稀看得見上溪村模糊的樣子。


    突然!顧九腳底下的土地輕微地搖晃了下。


    怎麽迴事,難不成有地震?


    走在隊伍最後麵的李二狗,還在打著哈欠,他轉身往自己背後遠處看去的時候,雙目猝然瞪大。


    嘴上結結巴巴,牙齒都嚇得在打顫:“有……有兵啊!還有好多馬在那邊!大夥快看啊!”


    後麵的村民全部齊齊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邊正是上溪村的地界,還真有十多個身穿盔甲,手拿長槍大刀的兵。


    顧九已經找了塊石頭站上去,眯起雙眸往遠處望,仔細辨認村子裏那幾個人影。


    原主記憶裏小時候是見過盛國的士兵,和在村子裏那夥人的盔甲行頭明顯不一樣。


    那應該就是敵國蠻夷了!


    “怎麽辦啊,蠻子這麽快就打過來了,咱們快跑啊!逃命啊!”


    “再不跑,我們就得死在那群蠻子的刀下了,我不想死啊!”


    村民們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頃刻間如一團亂麻四散開來。


    馮裏正心急如焚,不停地扯著嗓子吼,讓大夥先別亂了陣形,可任他怎麽招唿,村民們都像受驚的鳥一般亂竄。


    所有人都在往前跑,人群擁擠,不少跑得慢都被後麵的人踩著腦袋過去了。顧九帶著弟妹不得已也隻能跟著跑。


    他們這會兒剛走到麟山腳下,往山上走路就變得陡了。


    顧九跑了會兒停住腳步。


    不能再讓村民們繼續驚慌亂跑了,再這麽下去就會把那隊蠻夷引過來!


    “都別喊了!你們是想把那群蠻子引過來嗎?”


    眾人本來還在搶著往山上爬,不少老弱婦孺都爬不上去都在哭嚎,這下聽見顧九的喊話,都閉上嘴了。


    大人嚇得趕緊把自家小娃娃的嘴巴捂上。


    顧九臉色冷下來:“現在那夥蠻子說不定還沒發現咱們在這兒,可那些當兵的眼裏見最是好,你們在山上四處亂竄,就是不想讓他們看見都難!”


    村民們中還想繼續跑的,聞言也不敢動了。


    馮裏正被擠得胡子都歪了,這下看見村民們都沒擠了,趕緊由他兒子攙扶著走出來。


    “九丫頭說得對,你們都快把嘴閉上!所有人全部給我列好隊形,有序上山!”


    馮裏正站出支持顧九,這才讓大家夥覺得更加有信服力了。


    顧九見自己的話奏效了,便繼續給馮裏正進言。


    “馮爺爺,讓村子裏的青壯年一起幫忙,把所有老弱婦孺送上山,否則隻會拖慢隊伍行進速度,另外讓大家夥丟掉多餘的行李,隻留下重要的輕裝上陣。”


    馮裏正本來覺得,剛才顧九或許隻是心急才喊了兩句。


    現在聽完她的分析有理有據,心裏瞬間重視起來,這丫頭有些不簡單。


    “九丫頭你真是聰慧過人,真是讓馮爺爺刮目相看,我立馬讓他們按你說得做!”


    馮裏正的兒子馮大全腿腳快,立馬四處奔走通知所有人村民。


    大家一聽要把行李丟了,立馬撂挑子不幹了。


    “我看馮裏正真是老糊塗了!竟然聽一個黃毛丫頭胡咧咧!”


    “就是,顧九那丫頭才多大懂個球啊,還想讓我們把家當丟了,真是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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