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大宅是典型的北方建築,沒有江南園林精致秀麗的園林景觀,但這座龐大的宅園之中,也有著不少優美浪漫的風景。


    比如距離他們家不遠的某棵桃樹。


    大概是幾十年前某個貪吃的張家少年在這裏偷吃了桃,將果核扔到了牆角,幾十年後這果核便長成了一棵高大的桃樹。


    此時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蘇星澤突然想起這棵桃樹是張家難得的鮮豔色彩,想起桃樹所結的酸澀果實。


    便和小孩一同漫步到這裏,準備最後一次欣賞這落英繽紛的美景。


    然而有這樣想法的不止他們兩個,趁著大部分會到桃樹這裏來的少年都還在族學,一對年少的情侶此時正在飄落的粉色花瓣中訴說衷腸。


    大概是場景實在太過美好,一高一矮兩位少年忘情的擁吻。


    沒有想到這裏會有人,猝不及防之下看到有人在接吻,蘇星澤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忘記了移開視線。


    突然,一雙手捂上他的眼睛,張勝霖瞥了一眼桃樹下的兩人,表情平淡的像是看到了兩隻小鳥在互啄。


    張勝霖半攬著試圖扒開他手的小鮫人,等到再也看不到桃樹的區域,他才鬆開手。


    知道沒有八卦可看,蘇星澤滿臉遺憾。


    在張家裏的日子實在是規律又枯燥,在這裏待久了,他都有一種自己在帶發修行的錯覺。


    難得遇到一對談戀愛的情侶,蘇星澤實在是很好奇。


    剛剛他隻看到一眼就被小麒麟捂住了眼睛,但他還是看清了桃樹下那兩人都是男的。


    男的誒!


    蘇星澤喜歡和張勝春聊天,因為他總是能帶來各種新鮮有趣的八卦,完全是他枯燥訓練中的快樂源泉。


    從張勝春那裏他知道因為族內通婚,且女性稀少的原因,張家內部其實有不少同性搭夥的事發生。族裏不見得不知道這些事,但隻要不鬧到明麵上去,族裏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初聽到這種事的時候,蘇星澤還頗為震驚張家的開放。


    明明是一個還固執地堅持著族內通婚的封建家族,居然會默認族中同性在一起這種事。


    大概在那些固執的族老眼裏,自家人搞在一起,總比和外族在一起導致血脈外流的事發生來的好吧。


    反正張家沒有那麽多女性,同性之間內部消化一下也不影響什麽。


    蘇星澤迴想起剛剛看到那兩人的長相。


    桃樹下接吻那兩人年紀都不大,族學裏和他們一起訓練的少年他都認識,這兩人他看著很陌生,應該是早就從族學離開完成放野考驗的那些少年。


    兩人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上麵那人帶著張家人特有的發丘指,但他抱著那人,蘇星澤迴憶了下他放在身上人肩上的手指,確定沒有哪隻手的食指中指是較長的。


    那個人沒有發丘指。


    蘇星澤也沒有練發丘指,在張家他這種情況實則才是特例。


    他又不是真的張家人,隻是利用死在泗洲城中的張家小孩的血為媒介,用認知幹擾的能力使張家人默認他的身份。


    他對發丘指這種通過自虐來獲得的能力不感興趣,隨便找了個機會引導武學老師認為他不適合練發丘指,老師也沒有強製他必須練。


    據他觀察,除了他以外,所有進入族學的張家小孩,都逃不過發丘指的訓練。


    想起之前他好奇的跑去偷窺更小一些的張家小孩的訓練,才三四歲大點的小豆丁,就要開始強製訓練發丘指。


    小豆丁們被老師強製壓著訓練發丘指時發出慘叫,讓蘇星澤這個詭異也忍不住心底發涼。


    張勝霖已經帶著蘇星澤離開了桃樹所在的範圍,哪怕知道看不到了,蘇星澤還是忍不住迴頭。


    “阿霖,張家人裏會有人沒有發丘指嗎?”


    張勝霖知道他在問什麽,他也看到了那個沒有發丘指的人,不過他並不驚訝。


    “有,所有自願放棄訓練的張家人,都沒有發丘指。”


    “放棄訓練的張家人……”


    蘇星澤一臉驚訝:“就是住在那個小院的人嗎?”


    注意到張勝霖看過來的眼神,蘇星澤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他偷偷溜去查看那個奇怪小院的事,小麒麟可不知道,結果今天他卻自己暴露了出來。


    在張勝霖的目光下,蘇星澤略帶心虛的移開視線。


    “我記得那個小院的人都是被張家放棄的人,他們平時都不被允許離開小院的。”


    所以他們難道是撞破了一場隱秘戀情。


    張勝霖默默看著小鮫人轉移話題,心裏暗暗記下他偷跑進無院的事,見小鮫人很好奇這件事,他才開口解釋:“他不是無院的人。”


    無院就是那個小院,裏麵住的都是被邊緣化的張家人。


    他們在本家沒有一點地位,平時沒事不被允許走出無院,但卻在本家擔任著很多不起眼的職位。


    比如清理衛生、食堂掌廚、清洗訓練服等,很多張家本家人不願做的髒活累活,都由他們負責。


    當然這隻是他們做的一部分工作,還有很多更累很苦的活,也落在他們身上,是處於張家最底層的一批人。


    如麵對危險的試藥、試毒還有更沒有尊嚴的事,他們都沒有拒絕的權利。


    在小鮫人詢問的目光中,張勝霖說起了一件舊事。


    “他叫張小葉,他的母親曾經也是無院的人。”


    張家女性數量少,進了無院的女人幾乎都待不了幾天,就會被許配給族裏有功的族人。


    張小葉的母親也是如此,她嫁人以後,很快就生下了張小葉同母異父的大哥,他沒有見過他大哥,因為這個大哥在他出生前,和他母親的第一任丈夫一起死在了墓裏。


    第一任丈夫死後,沒過多久張小葉的母親就又被許給了第二個人,有了新的孩子,也就是張小葉。


    張小葉的父親精通機關術,尤其擅長破解機關。


    在張小葉還是胎兒的時候,他的父親進入一個古墓,從中帶迴了一批古董。張小葉母親沒有經過張家嚴苛的訓練,自身血脈也很稀薄,意外中了古董上暗藏的毒藥,導致張小葉天生體弱,無法接受族裏的訓練。


    雖然如此,但他有父母在就算本身沒什麽能力,他的父親也足夠護住他,可惜的是他的父親在他十一歲時死在了墓中。


    母親再次被迫改嫁,很快又有了新的弟弟,而他繼續住在父親留下的家中。


    因為自己不能接受訓練,也沒有特殊的才能,如果在二十歲之前不能展現出價值,族裏就會收迴他父親的房子,他也會被送進無院。


    而張勝霖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他曾經被養父帶著和張小葉父親一起下過一次墓。


    不是害死張小葉父親的那個墓,但在他們下過的那個墓之後不久,張小葉父親就死在了墓裏。


    他還記得當時張小葉父親說起自己孩子時的那種表情。


    而在他們說著張小葉的同時,張小葉那邊也在討論著兩人。


    “遠山。”張小葉將臉埋進戀人懷裏,身體害怕的微微顫抖,“有人看到我們了,萬一他們告訴族裏怎麽辦。”


    張遠山拍拍他的背安撫他:“我認識他們,他們不會告訴族裏。”


    有著戀人的安慰,張小葉鎮定了些,抬起頭充滿了好奇地問:“遠山,他們是誰啊,我看到那個小孩還有著一頭白發,他也是有病嗎。”


    “嗯,他好像也是身體不好,聽說在族學裏接受訓練也很勉強。”


    張小葉滿臉憂鬱:“真羨慕他,同樣是身體不好,他還能接受族學的訓練,我卻連接受最簡單的訓練都做不到,再過兩年我就必須進無院了吧。遠山,我真的好害怕。”


    張遠山受不得他這自厭的樣子,抱著他安慰。


    “你在我眼裏是最好的,小葉,我不會讓你進無院的。”


    “我相信你。”張小葉從懷裏掏出一份泛黃的絹布遞給張遠山。


    “遠山,這是我父親留下的墓穴地圖,我父親說這裏麵藏著一件有關張家秘密的東西,你能幫我取出來嗎?”


    “隻要你把這件東西取出來,有了這個功勞,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不想去無院,遠山,我想和你在一起。”


    張小葉長得一副好相貌,又天生體弱,哭起來梨花帶雨,本就喜歡他的張遠山根本無法抵抗他的請求。


    “好,小葉你別哭,我會把東西取出來,我絕對不會讓你進無院的。”


    張遠山低頭親了下他的側臉,對他鄭重保證。


    得到張遠山的承諾,張小葉終於破涕為笑,他環住張遠山的脖子,踮腳依靠在他懷裏,笑容甜蜜,滿臉依戀。


    “我相信你,遠山。”


    張遠山抱住自己的愛人,沉浸在與愛人依戀中的他,沒有看到懷中之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冰冷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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