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為什麽不理你了呀?”隻有褚子約能聽到的聲音,自手中握著的劍中傳出。


    稚嫩的童音帶著點幸災樂禍,“不會是你又惹娘親生氣了吧!難怪娘親從來都不和你說話。”


    褚子約被這道聲音說得青筋突突跳,咬牙切齒迴道:“閉嘴!”


    手中用力,捏緊了劍柄。


    “你就知道欺負我,你真沒用!”童聲音量拔高,劍鞘跟著抖動起來。


    褚子約屈指,在劍柄上敲了敲,威脅意味十足,原本鬧騰的劍逐漸安靜下來。


    末了,童聲嘟囔著:“活該娘親不理你。”


    話音剛落,褚子約就黑了臉,他將意識沉入識海中,在此之前,他把童音的主人一同拽了進來。


    “哎喲,錯啦,別打我屁股!”


    ……


    夜晚降臨得很快,高空中掛著一輪圓月,散發著銀色的光輝,光輝灑在大地上,照亮了黑夜。


    白鷺派的大部隊在天黑之前就聚集了起來,在寬闊平坦的一處地方紮營休息。


    這場試煉持續七天,在此之前,除非遇到了不能繼續曆練的事,不然都要待在秘境副本中。


    副本的密林裏妖獸眾多,為避免夜間遭遇妖獸的襲擊,紮堆是最好的。


    江檸靠著荔枝的肩膀,與她挨在一處,生著的火堆光照在她的臉上,火光忽明忽暗。


    荔枝把烤好的紅薯拿給江檸,江檸沒有像往日一樣甜甜的笑著接過,並且附帶一句嗲嗲的“謝謝大師姐。”


    “怎麽了?今天見你都是怪怪的。”荔枝擦幹淨手上的炭灰,上手掐了把江檸的臉頰。


    “沒事。”江檸摸了摸臉頰,才接過荔枝已經剝好的紅薯,嘴角扯起一抹笑,梨渦現出,如以前一樣,甜甜說道:“謝謝大師姐。”


    荔枝拍了拍江檸的腦袋,“有事要跟我說。”


    江檸笑著點頭,小口小口吃起了手中紅薯,看得荔枝母愛泛濫,又揉了把江檸的腦袋。


    褚子約自己一個人單獨站在遠處,沒有靠近人群。


    因為隻有在這種陰暗的,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地方,他才可以肆無忌憚的看著江檸,無需隱藏他的情緒。


    他有些羨慕坐在江檸身邊的人了。


    為什麽江檸身邊總有那麽多人……


    江檸模樣生得好,遺傳了她父母的所有完美基因,幾乎沒有任何缺點。


    漂亮的臉蛋還未徹底長開,略帶點稚嫩,笑起來時,總能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


    褚子約知道的,沒有人會不喜歡江檸,包括他在內。


    在沒見過江檸前,褚子約很討厭小孩。


    白鷺派裏的小孩子也不少,他們總是動不動就哭,一旦哭起來,那聲音仿佛能把房子都給震塌。


    褚子約比江檸年長五歲,他來到白鷺派時,江檸還未出生。


    他在白鷺派待了有一年,江檸才出生。


    江檸出生時,褚子約就和師父等候在產房外。


    與其他新生兒那嘹亮且充滿力量的啼哭聲不同,剛出生的江檸哭聲顯得格外微弱,就好似一隻剛剛誕生不久、還帶著些許怯意的小貓兒發出的嗚咽之聲。


    因為掌門夫人在懷著江檸時,沒有太注意,導致江檸出生後身體並不大健康,後來還時常因為生病,身體難受而哭鬧個不停。


    江檸一歲時,發過一次高燒,無論師父師娘尋了多少藥,都無法讓這高燒徹底降下。


    江檸因為高燒全身都是紅彤彤的,被師娘抱在懷裏哄,小的在哭,大的也在哭。


    江檸的哭聲是抽抽噎噎的,像是哭了很久,已經哭累了。


    圓嘟嘟的臉蛋上都是鼻涕和眼淚,小小的手緊握著,在褚子約看著她時,嘴巴朝上撅起,抽噎著,朝著他伸出手。


    “乖乖是要子約抱抱嗎?”師娘抹了把臉上的淚,溫柔的掂了掂江檸,江檸也不懂是不是聽懂了師娘的話,輕輕點了下腦袋。


    於是,江檸就被遞到了褚子約眼前,師娘看著他,“子約,乖乖想讓你抱抱她,你要抱她嘛?”


    褚子約沒有說話,而是僵硬著身子,接過了江檸。


    柔軟滾燙的身體貼到他後,江檸就很自然的用兩隻小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小小的臉頰貼在了他的肩膀,因此褚子約能感覺到江檸燙得不尋常的唿吸,以及聽到她因為身體難受的抽泣。


    那時,褚子約心跟著揪緊。


    不想讓懷裏這小小的人兒難受了。


    從那時起,他就有了要保護江檸的念頭,這念頭一旦生根,就會發芽。


    他問師娘,怎麽樣才能治好江檸,怎麽樣才可以讓江檸不難受。


    師娘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一般,那原本滿含擔憂的臉龐露出了絲笑容。


    沒有告訴他答案,或許是因為師娘也不知道。


    師父因為江檸的身體狀況,時常外出。


    每次帶著期盼迴來,又帶著失望出發。


    褚子約偷偷跟在了師父的身後,那時的他,才剛剛學會用劍。


    沒曾想,他那次的離開,竟過了好幾年,才尋到藥迴到白鷺派。


    也是因為在尋藥的過程中,褚子約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弱小,如果不是他過於弱小,沒辦法打死那隻守著草藥的妖獸,也不會花費那麽長的時間,讓江檸難受那麽長時間。


    他帶著滿身傷痕迴來,沒顧得上師父和其他人的問詢,他把草藥給了師娘,告知了師娘草藥的用途之後,他再也挨不過體內的傷勢,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他醒來後,就得知了他帶迴來的草藥很有用,真的徹底的治好了江檸的病。


    他這才鬆了口氣。


    而他到魔域尋藥的事也被師父知曉了,師父雖然感激他,但修仙者不能踏足魔域的事是一條鐵規,也是因為這樣,師父才這麽久都沒能尋到正確的藥,因為那藥就生長在魔域之中。


    褚子約才不管什麽魔域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能治好江檸,就行。


    他被懲罰,在後山思過五年。


    在此之前,師父在人前嘉獎了他,且還帶著已經痊愈了的江檸來見他。


    時隔幾年,小小的江檸已經長大了不少,臉蛋白皙細嫩,冒著健康的紅暈,她沒有看到他,她在對那些湊到她麵前和她說話的人笑。


    那笑容……令他心滿意足。


    好想……好想抱抱她……


    如果能抱抱她,思過的這幾年,也算是有個念想了吧……


    目光無法挪開分毫,所以在師父喊他過去時,他不自覺地板起了臉。


    在魔域裏待了多年,且常與那妖獸死纏多年,褚子約身上沾染上了煞氣。


    他沒有想要嚇到江檸的,他在期待江檸能夠走到他麵前,這樣……他也有理由抱抱她了。


    隻是……


    期待終究是落了空。


    江檸看了他一眼後,就哭著躲迴師父懷中的畫麵,刺痛了他的眼。


    也是這件事,導致他此後幾年一直都陷在一種自我懷疑之中。


    從後山出來,他趁著夜黑,偷偷去看過江檸。


    那時她已睡熟。


    褚子約在見到她又長大了不少時,內心深處的酸意洶湧。


    她的成長過程,他總是缺席,因此每次見到江檸時,她都與他記憶裏的模樣不同。


    可是他想保護江檸的心,卻一點也沒有變。


    褚子約在修習方麵天賦極高,因此他師父曾問過他,想不想成為這天地間的強者,想的話,他會盡心盡力去教導他,把他會的所有都教給他。


    褚子約的答案,沒有一秒的停頓就脫口而出。


    他說:“想!”


    想要成為強者,護好這一方天地。


    想要江檸——永遠幸福安康。


    那時,看著熟睡中的江檸,褚子約想要去觸摸她臉頰的手停在半空中,恐怕驚擾她,恐她醒來見到他會嚇到,最後還是克製地收了迴去。


    現在。


    火柴還在燃燒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白鷺派的弟子們都已睡熟,荔枝也靠在一棵樹上,唿吸平緩,也睡了過去。


    褚子約從暗處走了過來。


    火堆不遠處,江檸身下墊著一席薄被,身上披著一件長衫,手墊在臉頰下方,麵朝荔枝,睡得香甜。


    褚子約在她麵前蹲下,看著她的睡顏,把手中劍放在了一旁,伸出手,把長衫往上拉了拉,蓋到了她下顎處。


    手即將收迴時,終是沒忍住,食指屈起,在她的頰上輕輕撫過。


    江檸剛剛睡著不久,被這麽一碰,竟是醒了過來。


    她以為是大師姐在逗弄她,皺著眉,抬手握住了那隻作亂的手。


    觸及,感覺之下,不像大師姐的手。


    江檸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火光照耀下,江檸望進了一雙幽深灰暗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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