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姑娘可知錯?」


    裴蓉不敢看他,垂頭直哭。


    身為庶女,能入書院念書已是不易。一直以來她都過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是就叫人攆出去。可今日,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而且,還是在他麵前。


    「學生……知錯。學生明知公主行為有失,非但不出言相勸,還、還跟著一塊鑄錯……」她哽咽了。


    顧泊如知她素來老實,便不再為難:「裴姑娘之錯,錯在不辨是非,助紂為虐。閨閣女子治學,多以修身養性、明理曉事為主,而裴姑娘今日之所為委實有愧於致學所得。要知道大多世家大族的敗落都是由內宅爛起,便是為了自家,裴姑娘也當謹記今日教訓,萬不可再為虎作倀。」


    這十下板子,打得裴蓉差點哭斷氣。


    輪到李靜姝,她倒是爽快,不等顧泊如發問就主動伸出左手:「學生明知七公主性子火爆,還故意煽風點火,釀成最後這般局勢。學生甘願受罰。」


    指桑罵槐!敦儀恨不得上去撕爛她的嘴。


    顧泊如揚眉,簡單判道:「李姑娘乃將門之後,好打抱不平也是情有可原,但要注意方式方法,驕躁乃行軍第一大忌。」


    李靜姝眼睛一亮:「多謝先生指教。」竟笑著接下這十板。


    一旁的裴澤眉頭越皺越緊,乍看之下,顧先生是把三人都訓了,不偏不倚,可細細一想意思卻相去甚遠。


    對敦儀和裴蓉,他訓斥起來毫不留情,可謂字字誅心;可對李靜姝卻是似抑實揚,讚許她打抱不平,勸她戒驕戒躁,日後定有大作為,下手的力道也輕許多。


    說是要求公允才把四人都罰了,實際上心早偏到京城外頭去了。


    最後是韶樂。


    從方才到現在,她一直不言不語,眼眶濕紅,強忍著不肯掉金豆。


    蕭謙細想這事情始末,韶樂始終是受害者,卻被連累要一同受罰,於心不忍,便上前求道:「顧先生,阿九她畢竟沒錯,還乖乖抄了這麽多書,訓幾句便算了吧。」


    顧泊如冷眼掃去:「方才我已說過,要罰就一塊罰,不能偏頗。」轉頭看向韶樂,眼神不帶絲毫溫度:「九公主可知錯?」


    韶樂突然倔起頭,恨恨盯著他,壓下哭腔,鏗聲道:「我沒錯。」


    此言一出,眾人皆愕然。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多說幾句話都能臉紅,現在竟這般硬氣,看來是真委屈壞了。


    屋裏一瞬的寂靜,李靜姝見顧泊如臉色變黑,連忙扯韶樂的衣角勸她服軟。


    韶樂咬緊牙關抵死不從。她沒錯,憑什麽要認錯!她母親不是賤婢,她也不是掃把星,她沒錯!


    顧泊如捏緊戒尺,目光隱忍又氣憤。


    他當然知道她沒錯,本也沒打算訓她,為了公允,隻需裝裝樣子打十板子糊弄了事便可。況且,打板子的是他,他大可以減輕力道。可現在……


    「如何沒錯?九公主有三錯。」他微眯起眼,拂然道,「第一、打架一事,你雖不是挑事者卻也參與其中,這不是錯?第二、有錯不認,還頂撞師長,乃錯上加錯!第三……」


    話到嘴邊,馬上要脫口而出,還好他及時忍住。舉起戒尺,冷冷道:「手來。」


    燈火下,竹麵泛起淡紅的光。韶樂嚇白了嘴,仍舊直著腰板,抬手。


    戒尺上下飛舞,每一下都像在手心燒火。韶樂淚水漣漣,拳頭都快捏紅,硬是不肯叫一聲。


    「九公主可知錯。」十下打完,顧泊如沉下聲音又問。


    李靜姝著急,直朝她使眼色,睫毛都快飛出去。大丈夫能屈能伸,認個慫不會少塊肉,不認才會!


    韶樂氣都捋不順,嗚咽道:「我沒錯。」


    好好好,你好……顧泊如冷笑,抬手再打。


    韶樂疼得隻會抽涼氣,死咬下唇,不吱一聲。


    敦儀興奮不已,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突然就不覺得手疼了。


    其他人則十分揪心,卻也奇怪,總覺得今日的顧先生,有點不像顧先生。他的冷靜都去哪了?


    打到第六下,韶樂終於忍不住,抬頭看他。明媚的小臉被淚水打濕,淚眼婆娑,多少委屈都欲訴還休地括在裏頭,像一朵飽經風雨欺淩的白玉蘭,花萎香熄,楚楚可憐。


    顧泊如的心叫人狠揉了一下,手滯在半空。這一眼,好似把所有的板子都打還在他心尖。心煩意亂下,他索性把戒尺一丟,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每人迴去抄五十遍院規,誰抄不完,明日就不必來書堂了!」拂袖離去,留下一屋子沒頭蒼蠅。


    顧先生今日究竟是怎麽了?


    天邊慢慢染上墨藍。


    離開書堂後,顧泊如仍舊心躁,想去溪邊釣魚散心,卻怎麽也提不起興致,拎著竹簍在書院裏四處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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