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堪堪從承和殿退出。


    退朝的人群中,六皇子李元澤大步流星走向秦阡陌,右臂親昵地搭在他玄澈哥肩膀上,唇紅齒白笑道:“玄澈哥,過幾日你就大婚了,何不趁現在多到我王府上坐坐,若是以後小嫂子管得緊了,你再想要找我閑坐便就沒機會啦!”


    秦邵陌睨了一眼肩膀上多出的那隻爪子,冷淡迴道:“方才朝堂上,聖上叫你迴去擬一套與北蠻開通互市的方案,你莫不是想誆我去你府上替你想法子?”


    被看穿的李元澤趕緊收迴爪子,撓了撓英挺的鼻梁,訕訕說:“父皇當眾誇我這次治理泗州水患平定暴民有功。泗州一趟你與桑正有一大半的功勞,治理水患的方案也是當地治水局想出的,你為何都說是我的主意?父皇竟真相信我有這等聰慧才能,才叫我迴去擬一套互市方案。”


    “當日你怒殺貪官魏邢,賑災諸事又是親力親為,泗州災民這才信服你;還有,提著血淋淋的大刀守在治水局門口,逼著他們三日內想出治水方案,這種‘功勞’可別算在我頭上。”


    “刀不是你給我的嗎!”


    秦邵陌仔細迴憶了一番,才說:“魏邢帶兵逆反時,桑正不知哪裏撿來一把刀在我邊上亂甩,晃得我眼花,才將他的刀丟給你,將他丟給了秦哲,免得他傷了自己人。”


    李元澤:“……”


    李元澤:“所以…你當時不是叫我去擒賊先擒王?可你不是陪我一起殺入敵陣了嗎!”


    “你像打了雞血一樣往前衝,我若不跟著你,隻能替你收屍了。”


    話音剛落,李元澤感動地撲向秦邵陌,“玄澈哥!還是你對我最好!這次互市方案也救救小弟吧…”


    秦邵陌厭嫌地撕掉了身上的‘狗皮膏澤’,冷冷道:“走開!自己迴去想!”


    眼見玄澈哥是不肯幫忙了,剛被‘撕’下來的‘狗皮澤’犀利的眸光很快落到了正在走來的沈誌遠。


    “承言!你來的正好!去我王府裏坐坐唄~”


    沈誌遠含笑一禮,“六殿下,聖上親自給您布置的‘功課’,沈某恐怕愛莫能助呀。”


    李元澤忽而靈機一動,笑道:“要不今日我們仨去聚輝樓坐坐,我做東,祝賀玄澈哥即將大婚,再祝他早生貴子!”


    ‘早生貴子’這一句秦邵陌倒是挺受用,方要點頭時身後傳來二皇子李元栩的聲音。


    “三位興致甚好呀。”


    眾人躬身一禮。


    李元栩走近又說:“玄澈,月餘前我得了一副殘局,昨日方想出破解之法,不知你可有興趣與我研究一番。”


    秦邵陌眸色微凝,隨即迴道:“那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李元澤狐疑問向沈誌遠,“承言,我怎麽覺得,他們剛才好像是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難不成是我的錯覺?”


    沈誌遠微一擰眉迴道:“那兩位若是想到了一起,恐怕陽城是要有大風雨了。”


    ……


    如家的馬車停在了武陽侯府大門前,如小苒下了車,正要踏上大理石台階的腳步驀地一頓。


    不知為何,今日她總有些心神不寧。一來,非年非節也非什麽大日子,大長公主竟主動請她來侯府,實在罕見,心中不免惶恐;二來,隱約有種說不出的預感,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卻又不知是好是壞。


    見她家主子靜默不動,紅靈問道:“小姐,您怎麽了?”


    如小苒蹙眉搖了搖頭。


    “小姐當心腳下了。”月娘說著上前一步,扶著如小苒繼續抬步,此時聽得身後眾多馬踏聲漸近,聲音雖還有些距離,卻像是迎麵而來的奔濤拍岸,浩浩蕩蕩般滾滾而來。


    三個小姑娘狐疑迴眸,見到遠處一群穿著胡人裝束的剽悍男人疾馳在馬上,約有二十來人。


    男人們一麵疾馳,一麵不羈大笑起,“哈哈哈!替咱三弟搶個俏媳婦迴草原咯!”


    “誰搶著了算誰的!三弟你說可好?哈哈哈哈!”


    “支蠻你大言不慚!當心你這兩年剛長全的胡子再被三弟拔咯!哈哈哈!”


    “哈哈!大哥我是說看誰先替三弟搶到人,大大有賞!”


    “重賞!駕!”


    男人們的聲音狂野粗獷,話音剛落,眾人同時雙腿一緊,快馬加鞭,直奔向武陽侯府的方向。


    侯府門口的護衛見來者不善,早已搶身上前護在了三個小姑娘身前。


    “快帶小姐入府!”護衛頭領喝向紅靈。


    “兄弟們手快點!可別叫三弟自己搶了人,省了他一頓酒錢,哈哈!”


    “沒酒喝可不成啊!上!”


    男人的聲音剛到耳邊,二十來人馬早已策馬欺殺到護衛們身前,四麵八方寒刃相繼出鞘,電光火石頃刻間打成了一片。


    紅靈聞聲打了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拉著如小苒要進府。


    卻在這時,身後一道迅捷的黑影逼近,一隻男人的大手從如小苒身後抄出,摟住她腰腹,將人瞬間提到了馬背上!


    如小苒像一隻被拽住耳朵的兔子般驚得腦袋懵了圈,隻聽得紅靈與月娘的聲音越來越遠,“小姐!!小姐!!”


    “如小鵝!”提起她的男人一麵快馬疾馳,一麵大喝,“三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呆頭呆腦,跑都不會跑,看著真叫人費勁!就連個子也都沒長多少!是你爹不給你飯吃?還是想我想得茶飯不思呀?”


    如小苒趴在馬背上看不見說話的男人。


    男人聲音雖與三年前有些不同,略低沉略沙啞一些,然則那說話的語氣卻是與三年前一般的…賤!


    這個男人不是李廷,又是誰!


    如小苒沒有說話,低著頭輕吸了一聲。


    這一聲藏著幾分重重的鼻音。


    男人單手從她腰前摟過,將人托起坐在了馬背上。


    “傻丫頭,哭什麽?”


    如小苒抹了眼淚,待到眼角淚幹後才迴眸看向男人。


    這一張與三年前相同卻又不同的臉,少了五分稚氣,多了五分沉穩,個頭又高了一些,肩膀也更厚實了些,雖有諸多變化,卻還是她當年認識的那個李廷!


    尤其是男人此刻麵上的笑容,她再熟悉不過這副沒臉沒皮的笑了,有些狡黠,有些傻氣。


    “鬥雞李公子,你是有多久沒刮胡子了?”如小苒想問他許多,可話到嘴邊卻隻有這一句。


    男人笑了笑,桀驁的眸色裏多了幾分溫柔,“你不喜歡?那我偏要留著給你添堵!”


    “我若說喜歡,你就剃了?”


    男人爽朗笑了幾聲,“抓緊了,我先帶你離開陽城。”


    如小苒剛想問他‘為何要離開陽城’,然則男人馬鞭一執,馬兒狂奔疾馳,顛簸得她隻能緊緊抓住男人,再沒機會問下去。


    這時侯府門前的胡人們見此行目的已完成,便迅速抽身向著三個方向撤去,護衛們一時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追。


    ……


    栩王府書房


    黑白棋局兩側,李元栩與秦邵陌對視而坐。


    李元栩右手輕撚黑子,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凝思一息,落下一子後說:“玄澈,素聞你用兵屢出奇招,可惜未能在戰場上親見,今日倒有幸叫我在這棋局之中略微窺見一二。”


    “二殿下謬讚了。”秦邵陌麵色平靜,定下一子又說,“這局棋,二殿下謹終慎始,步步為營,看似旨在守未以攻,實則處處設誘,以退為進,如此謀略,若是你我在戰場上一較高低,我未必能有五六分勝算。”


    李元栩微微一笑,“你能逐一破了我的局,卻還說隻有五六分勝算?”


    “六分明局,四分暗局,明局可破,暗局嘛,想問問殿下究竟是何意了。”


    聞言,李元栩摩挲黑子的指尖微微一頓,隨即笑道:“玄澈既已心知肚明,何不與我共布一局?”


    秦邵陌眸色微微沉凝。


    “所謂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想必禦書房那位也是這樣認為的。”靜默一息後,李元栩又說,“‘請君入甕’如何?”??


    “需得從長計議。”


    “自當是。”


    此時,有人急匆匆入了王府,趕到書房外的秦哲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秦哲聽後眉間一蹙,抬步剛想入屋稟報,卻聽得屋內‘噠噠’的棋子聲未有停下的意思,冒然闖入二殿下的書房實在無禮,然則事情緊急,最後隻能在屋外連連幹咳了幾聲。


    秦邵陌厲喝:“何事?”


    秦哲快步入屋,向二殿下一禮後與他主子交耳如實稟報。


    聞言,秦邵陌起身一禮後告退,很快出了王府。


    ……


    昭和堂


    趙嬤嬤端來一盞清茶,小心翼翼擱在了大長公主身側的梨木桌上。


    “公主,您不用擔心,侯爺已經派人去找了,我們的人手多,一定能尋迴如姑娘的。”


    大長公主神色焦灼地撚著菩提子,“我本想今日告知邵陌李廷迴來的事,誰知他下朝後直接去了李元栩府上,又誰曾想李廷竟真做出這種事!”


    “公主,聽門口護衛說,如姑娘今日來府上是您派人請的?”


    大長公主訝然,“未曾呀,我若是叫人請了她,你怎會不知呢?”


    趙嬤嬤狐疑一瞬,忽而氣得直跺腳,“莫不是李廷故意將如姑娘騙來侯府?又在侯府門前將人大搖大擺地劫走,是想公然挑釁於我們侯爺?!”??


    話音剛落,菩提子散落一地,大長公主顫然起身,“李廷這般狂妄…邵陌素來倨傲豈能容他…這兩人…這…這…”


    大長公主踉蹌了一步險些跌落,忙又說:“快!快派人看著侯爺!如若侯爺要殺人,定要攔住了!!”


    “是是!”趙嬤嬤急急出了屋。


    大長公主獨自坐在屋內,手間微顫不止,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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