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嘴唇都動了。


    一下子,因為安陵容的一席話,有些猶豫了。


    直覺告訴剪秋,安陵容在炸她!


    安陵容到底知道多少!?


    莫不是,葉瀾依把一切都告訴安陵容了?


    可那又如何。


    楊小芸有個青梅竹馬的事情,是現在這個場合能說出來的事情嗎?


    到時候別說是葉瀾依了,就連安陵容自己,恐怕都會受到影響的,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會讓皇上頭上,綠雲蓋頂呢。


    安陵容不傻,必知道不能說。


    那她現在這般篤定和自信的模樣,又是為何?


    思索片刻,剪秋自然不願為了芸答應冒險,她身後的人,是皇後。


    “奴婢到時,芸答應確實是在和葉瀾依對峙的,不過芸答應已經受傷了,那剪刀也掉在了地上。”


    “芸答應說,是葉瀾依傷的她,葉瀾依也不解釋,奴婢便當她是默認了,就叫了侍衛過來,將葉瀾依捆起來送去慎刑司,事情便是如此了。”


    剪秋推脫了個幹淨。


    芸答應紅著眼睛看了一眼剪秋,心中恨恨。


    剪秋的話,意思也很明白。


    她去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做的那些,都是憑借著芸答應訴說的“事實”來進行的,她可什麽都不知道!


    “原來剪秋姑姑也是憑借著芸答應的一麵之詞來處置的葉瀾依呀。”


    安陵容眨眨眼睛,自然抓住了這個關鍵,迴頭看向皇後,問道:“皇後娘娘是否也不曾親眼目睹這一切呢?”


    “這是自然。”


    皇後頷首,凝眉道:“本宮也是聽說芸答應出了事,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又聽說有人刺傷了她,那人還在柔妃你處。”


    “唯恐她真是刺客傷了柔妃你,這才趕緊叫侍衛去捉拿迴來的。”


    “哦,原來如此,臣妾明白了。”


    安陵容微微一笑,最後將視線挪到了芸答應的身上,問道:“芸答應,本宮最後問你。方才,真的是葉瀾依刺傷的你?”


    “是。”


    芸答應咬著牙,並不反口,她盯著安陵容,仿佛一隻受傷的小獸,盯著虎視眈眈的獵人。


    “那問題就來了。”


    安陵容表現得十分疑惑,視線掃過門口不遠處的文太醫,便又看向芸答應,問道:“芸答應可還記得。”


    “在宮女給你上藥之前,我曾看過你的傷口?”


    “是。”芸答應聲音顫抖了一下,本能的覺得不安,反問道:“那又如何?”


    “臣妾不才。”


    安陵容迴頭,對著皇上服了服身,解釋道:“若是以剪刀、刀子甚至劍一類的利器造成的傷害。”


    “其實觀察傷口的切入情況,就可以準確的判斷出來,這個人是自己握著刀刺的自己,還是說是別人握刀刺得她。”


    “兩種情況所造成的傷口,是十分不同的。”


    具體怎麽個不同法,安陵容也隻是大致了解,真要詳細描述,還是不成的,故而隻能將文太醫叫進來,讓他解釋清楚。


    “……”


    趕鴨子上架的文太醫也沒辦法。


    因為。


    安陵容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已經露出了幾分對他的不屑來了,安陵容道:“也不曉得文太醫懂不懂。”


    “臣妾也是看在他為皇後娘娘診治多年,想來有幾分真本事才叫他的。皇上,為了穩妥起見,要不也將溫實初和衛臨叫過來?”


    皇上應允了。


    眼看著蘇培盛去叫溫實初和衛臨了,文太醫實在是不想被認為是個不學無術的,也隻能硬著頭皮解釋了一番。


    “……”


    一番解釋,皇上聽得認真,甄嬛則是頗為驚奇,從旁感慨道:“原來這種事還有這樣深的學問。”


    “臣妾從前,竟然從不知道。陵容,你懂得還真多。”


    安陵容無奈苦笑。


    她這哪兒算是懂得多呢?


    不過是從前還在家中時,聽人提起那些妻妾爭寵的事情多了,自殘來加害旁人的例子總也是數不勝數的罷了。


    好巧不巧有一迴,那事情鬧得太大,一位富商誤以為他的妻子殺了他的妾室,鬧得要休妻。


    那位夫人並不承認自己做過這樣的事情,因著她出身同樣不俗,兩家就鬧了起來,還是後來請來一個十分厲害的仵作,給那個妾室驗屍的時候發現……


    妾室好像是自盡,仿佛是想借著弄傷自己來誣陷妻室,卻一時失手,把自己給殺死了。


    真相大白,富商大受打擊,夫人挽迴名聲,便主動提出與那位富商和離。


    這事兒本不是發生在鬆陽縣內的,而是附近的縣城裏,就因為事情太大,傳到了鬆陽縣,安陵容有所耳聞,便差人打聽了清楚。


    杏兒是個細致的。


    連那個仵作在公堂上的精彩發言都一字不落的打聽了迴來,後來這事兒,還被編排成了婉轉淒涼的話本子呢,杏兒買迴來看,又給安陵容看了。


    故而。


    這件事,安陵容記得很清楚。


    安陵容粗略說了說。


    “也是意外得知,加之那時候年紀還小,心中害怕,便記得清楚了些。今日瞧著芸答應那傷口……”


    安陵容意味深長看一眼芸答應,又道:“便覺得像是自己弄傷的,但一時沒法子確定。現在,既然文太醫也是了解的那就好了。”


    “文太醫也是給芸答應看過傷口的,想來是能分辨得出來,是芸答應自己弄傷的,還是旁人弄傷的,是不是?”


    文太醫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坑裏。


    這個坑,又深又大,從一開始就把他誘騙了進來,現在他,好像迴答這個問題也不是,不迴答也不是。


    看了看芸答應,文太醫心中一動,忙道:“因著芸答應的傷口是在肩膀處。微臣身為男子,並不好細看。”


    “故而隻是粗略看了看,所以也不曉得到底是自己弄傷,還是他人刺傷的。還請柔妃娘娘見諒。”


    “嘖。”


    文太醫這個借口找得倒是不錯。


    安陵容譏誚一笑,看向文太醫,道:“原來文太醫給宮中嬪妃診治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呢?”


    “難怪呢,皇後娘娘的頭風總是時不時發作,也不曉得是不是文太醫礙於男女大防的緣故,並不敢十分細心治療呢?”


    文太醫又被噎住了。


    這個坑,真大!


    “柔妃娘娘!”


    文太醫麵紅耳赤,繼續解釋道:“您怎可如此顛倒是非黑白呢?皇後娘娘的頭風,與這次芸答應受傷又不可一概而論!”


    “哦?那要不是因為這個,為何皇後娘娘的頭風總是時不時發作呢?”


    安陵容繼續咄咄逼人。


    這迴,這個問題,文太醫也迴答不上來了。


    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沒法子迴答!


    還能是為什麽!


    還不是後宮中的嬪妃們屢屢讓皇後頭疼麽!


    尤其是您呀,柔妃娘娘!


    “皇上您瞧,文太醫不說話了。”


    安陵容隻覺得好笑,正好這個時候,蘇培盛迴來了,稟報著說,溫實初和衛臨過來了。


    “來得正好。”


    安陵容莞爾,又去看芸答應,問道:“你眼下還要咬定,是葉瀾依拿的剪刀刺傷的你嗎?”


    “你的傷口,文太醫看不出端倪。我想,溫實初和衛臨兩個,總不能也都看不出來吧?”


    “……”


    芸答應默了默,她在皇上的注視之下,稍微顯得有些慌張,說道:“皇上。當時其實是……葉瀾依拿著剪刀嚇唬臣妾。”


    “臣妾有些害怕她傷害臣妾,便想去搶迴來。我們兩個爭執不下,臣妾仿佛是……不小心拿著剪刀傷到了自己。”


    “哦?”


    安陵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像是感慨似的,說道:“那芸答應你的記性還真是差呢。這事情才發生不過一會兒,就記不清楚了?”


    “言辭反複,也不曉得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事到如今,皇上自然也看出來些不對勁的地方了。


    他也不再問芸答應,隻是轉頭對蘇培盛吩咐道:“去找幾個嬤嬤過來,讓溫實初和衛臨教她們辨別傷口的方法。”


    “查查楊氏到底是怎麽迴事吧!”


    “是!”


    蘇培盛應了,很快又帶著溫實初和衛臨下去。


    這迴,足足花了兩刻鍾時間。


    自然,這事兒需要十足十的謹慎,是不能出差錯的,在溫實初和衛臨悉心教習以後,幾個嬤嬤也重新查驗了芸答應的傷勢。


    她們都一致認為,芸答應的傷,隻能是芸答應自己拿著剪刀捅自己的胳膊造成的,而不是她人拿著剪刀捅入的。


    幾位嬤嬤判斷一致,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皇上!”


    芸答應慌張不已,忙道:“臣妾一開始就是受了傷太害怕了,加上都在說葉瀾依是刺客,臣妾才……”


    “事實上,也確實是她想要害臣妾呀,臣妾也是為了自保!皇上,臣妾都傷成這個樣子了!”


    皇上聞言,深深看了芸答應一眼,眼中隻有失望。


    他不信。


    “你來說。”


    終究,皇上隻能迴頭去詢問葉瀾依,問道:“你來找楊氏,到底是為了什麽?”


    葉瀾依表情肅穆。


    她憐憫地看了一眼芸答應,語氣卻冰冷而又漠然,道:“一切便如奴婢一開始說的一樣,奴婢隻是帶些舊物給她。”


    “她不喜歡那些舊物,估摸著也是想擺脫奴婢和那些她不喜歡的過去,這才發生的這些事情。至於她為何要用自殘來陷害奴婢,奴婢也不知。”


    言簡意賅。


    葉瀾依說完,叩了個頭,便退到一旁,再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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