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車站人潮人海。


    小梨此時已經在原位上坐了將近兩個小時。


    她脖子酸疼,屁股都有些坐麻了。左耳由於長時間的塞著耳機早已泛紅,塞得她的耳朵都隱隱生疼。


    最最要命的是,她現在特別想上廁所。。。


    但她現在卻沒法動彈。


    因為她身後那人正頭抵著她的肩酣睡如泥。


    這是把她當靠枕了嗎?


    小梨不禁在心裏嘀咕,好看的秀眉微皺,隱藏著絲不悅。


    耳機內依舊播放著歌曲,但小梨此刻卻完全聽不進去,耳朵聽得“嗡嗡”作響,隻覺得連腦子都漲痛了起來。


    她用手摁了摁後頸,之後拉了下耳機線,將耳機給拉了下來。


    許是沒有留心,隨意一拉,便將身後之人右耳戴的那隻耳機給一並拉了下來。


    小梨下意識的將頭轉了過去,身後那人似乎察覺到了絲動靜,撇著嘴略有些不悅,隻見他側過身子,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


    溫潤粉琢的薄唇無意從小梨的頸肩劃過。如一片輕薄柔軟的羽毛掉落到她的玉頸,讓她渾身如被電擊般一顫,一陣**感由內而外的滲透進心髒……


    此刻,她的心如麋鹿般不安分地跳動著。


    小梨用手輕撫著胸口,試圖將這種令她從未有過的情緒給壓製住。


    這種陌生的情緒讓她有些許不安感。


    而他那幹淨修長的手縮成了一個拳頭,如貓的爪子般輕輕的搭在她的肩上,顯得他溫順極了。


    小梨卻並沒有在意她身後這人到底是何種姿態,她冒著熱汗,強忍著腹部都有些脹痛,她現在迫切的想上廁所。


    “小姑娘,這是你男朋友嗎?”


    一道溫和清甜的聲線從旁邊傳來。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小梨側頭望去。


    隻見一位儀態優雅的阿姨兩頰帶笑眸含秋水,臉龐化著精致的妝容,將栗色的長發梳在後側,額間留有幾許青絲,身著一條寶藍色的長款旗袍,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嫩細膩。


    小梨不由得有些看入神了。


    “小姑娘?”


    而後,感覺到纖纖玉指在她的眼前擺動著,她呆滯的眼睛忽閃,這才又緩過神來。


    “不……不是的,阿姨您別誤會,我與他不相識。”由於長時間未開口說話,此時小梨的嗓子有些嘶啞,她朝這位阿姨解釋過後,便輕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


    簡清桐的鳳眼一刻也不曾在小梨的身上離開過,看著這丫頭老實巴交,被她這麽一問,臉紅得都紅到耳根子後麵的模樣,她知道,這丫頭說的是實話。


    “我幫你瞅了眼,這小夥子長得可俊了!我瞧著你們也挺般配的啊,不妨接觸試試?”


    林小梨略帶絲尷尬的禮貌一笑“這……”


    她突然覺得這阿姨什麽都好,就是愛給人亂點鴛鴦譜“阿姨,就算我答應,那也不見得人家會答應,您說是吧。”


    “他答應的!”說著突然激動了起來,之前那婉轉悠揚綿言細語,如江南女子般溫柔賢淑的蜜嗓儼然不複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拉高了幾個度的厚嗓,驚得小梨一個激靈。


    空氣瞬間凝固,林小梨咽了下口水,她承認自己被這位阿姨突如其來的氣勢給震懾住了。


    簡清桐發覺自己有些失態,嘴角含笑的撥弄幾下她額前的青絲,隨即又恢複之前那恬靜淡雅的姿態“我倒覺得你這小姑娘可招人喜歡了,阿姨這第一次見你啊,就打心裏喜歡。”


    小梨看著簡清桐那嬌豔欲滴的朱唇一張一合,莫名覺得這位阿姨很可愛是怎麽迴事。


    “謝謝阿姨。”這是林小梨二十歲以來第二次被人喜歡。


    第一個說喜歡她的,是唐宣。


    “這有什麽值得說謝謝的,你這丫頭。”這話雖說帶著幾分指責的意味,但給人聽著卻是格外的寵溺。


    簡時謙這一覺,睡得很沉。


    在睡夢中,一抹嬌俏的倩影朝著他翩翩而來,隨著身影越走越近,他漸漸清晰的看清了她的麵容,清冷略有些寡淡的嬌容暈染著絲紅暈,平淡無奇的雙目飽含著波瀾不驚的神色;圓潤小巧的俏鼻增添一絲別樣的靈氣;而那天生如櫻桃般紅潤的絳唇猶如那開在山間懸崖峭壁處鮮豔欲滴的映山紅般奪目,散發著陣陣沁人熾熱的魅惑。


    簡時謙快步朝她而去,猛的緊緊抱住了那抹令他無數個日夜都朝思暮想的倩影。


    心中那股壓抑的情感霎時間如海嘯般噴發。他將她束縛在自己的懷中,生怕一鬆開雙臂,她便化為青煙煙消雲散。


    就如當初中考時,語文的最後一個寫作大題他故意隻字未動,為的就是能在普高(普通高中)再次與她重逢。


    但事態的發展往往總是不盡人意。


    簡時謙確實如他所願順利進了普高,而他偷偷向老師詢問了小梨的成績,在得知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卻僅僅隻差了兩分與普高失之交臂的時候,他眼中布滿的期待逐漸被落寞籠罩。


    那天,他心如死灰,滿臉陰鬱的將電話掛斷,滿是擔憂的猜想著當小梨知曉了自己的成績時心裏該是多麽的難過。


    一想到這,他快速地將外套穿上,手腳麻利的穿戴好鞋子後,便飛奔下樓騎著自行車朝著小梨的家飛馳而去。


    騎到離小梨家不遠處的一拱木橋上時,由於行駛的太快,下坡時沒能調整好速度。他想極速刹車之際卻又為時已晚。


    車子跌跌撞撞的左右搖擺在下坡後的水泥路上。車子晃動得厲害,最終他還是沒能控製住,人車其倒。


    他的手肘不幸被硬如磐石的地麵磕到,刺痛逐漸蔓延,疼得簡時謙冷汗直出,他忍著疼痛爬起,將倒地的自行車扶起,緩慢的推著。


    他無意抬眼,旁晚的晚霞似火燒雲般鋪滿天空一角,明明是那般充滿朝氣的景致,但在他看來,卻似鬼魅要將整片天空吞噬一般令他不寒而栗。


    簡時謙單手拖著自行車來到了林小梨的家門口,二樓的窗戶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那是小梨的弟弟,林小海。


    小海是個智力有缺陷的漂亮孩子,他露出自認為最善意的笑容,朝小海親和的招了招手。


    而小海隻是愣愣的看著他,緊接著好似受了什麽刺激般用頭使勁撞擊著窗框,大聲嘶吼著。


    簡時謙有些無措,就在他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窗戶那又出現了他無比熟悉的身影。


    小梨從身後將小海抱緊,他仰頭望著小梨稚嫩的臉龐,本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臉上卻多了幾分大人的沉著模樣。她似使出了渾身力氣般,將暴躁的小海拖離了窗戶。


    直至身影逐漸從窗戶消失,她都未曾看到樓下的他。


    簡時謙垂下頭,他受傷的手正磨搓著自行車把手,他將自行車停到旁邊不遠處的桂花樹下,隨後便安安靜靜的坐在小梨家樓下的長椅上。


    旁晚過後,天色漸暗了下來。二樓傳出了無盡的爭吵聲。


    “你怎麽這麽沒用啊,我沒要求你必須考上重點高中,怎麽連普高都沒考上!”


    “丟人!丟人啊!!”


    “還讀什麽!直接嫁人就是了,還能收到一點彩禮錢,這閨女也算沒白養!”


    “你還真是生的好啊,生的全他媽都是個頂個的廢物!”


    “一個個的就知道惹我生氣!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麽飯!”


    隻聽一聲摔碗的巨響,似乎要將他的耳膜震碎般刺耳。一樓緊閉的防盜門終於打開,林爸林勇一臉戾氣兇神惡煞的大步出了門。


    望著林勇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簡時謙心裏蒂結出一股無名的怒火。


    終於,他還是抑製不住心裏的憤怒,起身朝著遠去的背影呐喊“小梨她已經很努力了!她在學校受的委屈,身為父親的你,有關心過嗎!”


    林勇聽見身後那孩子無謂的指責,不由得停下來腳步,他的心裏莫名有些難受,但這種異樣的情緒他隨即便丟到了腦後,絲毫沒放在心上,他繼續向前大步流星的走著,不與身後那胡言亂語的孩子計較。


    簡時謙見他沒有任何愧疚,眼下更是對他失望透頂。他的手緊緊地抓著木椅,緊到指甲都陷進木屑,插進他的指縫,鮮血順著他瘦長的指尖緩緩落下,但他卻絲毫沒有感覺。


    “你的手流血了。”


    一聲小若蚊叫的細嗓在這鴉雀無聲的空氣裏飄入他的耳中。


    簡時謙轉身睨去,見小梨不知何時下了樓,她穿著一套淺藍色的長款睡衣,烏黑的長發束成一顆飽滿的丸子頭,平日裏安靜內斂的女孩今日瞧見竟多了絲小俏皮。


    “我……”


    簡時謙啞語,他將手縮到身後,麵容漲得通紅。


    每次一遇到林小梨,他的心就好似鑼鼓敲擊般震得他亂了陣腳,那張伶俐的嘴也跟吞了黃連似的,半響都憋不出半個字來。


    “謝謝。”


    一句感激從林小梨粉若暖玉的唇瓣裏清吐出來。


    簡時謙看著她那認真的模樣,嘴角微揚,眉梢帶笑,露出潔白無瑕的玉齒,如朝陽般散發著溫暖和煦的光芒。


    “謝我什麽?”


    似乎再正常不過的一句疑問,但從簡時謙的口吻裏說出來,卻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她低下小腦袋,手有些不自然的整了整衣角“剛剛的話,我有聽到。”


    簡時謙心中了然她在謝他什麽,但他就是想逗逗她,看她會有什麽反應。


    “真是個木頭。”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樣,榆木腦袋一個。


    他俊眉微挑,嘴角的笑意更濃。


    林小梨如櫻桃般小巧的嘴唇微嘟,眼中摻雜著一絲不悅,但最終,她並沒有開口反駁什麽。


    “要讀下去。”


    過了一會兒,簡時謙轉變了之前那玩笑般的語氣,突然認真的說道。


    他熾熱的目光緊盯著她那素淡的容顏,略有些拘謹的女孩聽到他的這句話,將頭抬起,眼中帶些詫異,雙眸泛著點點星光。


    隨後星光暗淡,她淡然一笑“我連普高都沒考上,要怎麽讀下去。”


    “那就不念普高,職專也可以讀。”


    小梨抬眼望了望臨近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天空,嘴角扯出一絲輕笑“簡時謙。”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我們還隻是孩子,隻要還未成年,那當前的命運便緊握在大人的手中,我們的話語權幾乎為零。”


    她滿是無奈的說著,平靜而又自若。


    “所以沒有大人會征求你的意見,他們隻會固執己見,為你鋪一條他們認為最適合你的路,無情的在你的身後推著你走罷了。”


    “我不知道其他孩子的父母為他們鋪的是一條怎樣的路,但我清楚的知道,我的路上必是布滿荊棘的。”


    語畢,她收迴停留在天空的視線“你的手要記得擦藥。”


    說完最後一句話,她便關上了防盜門上了樓。


    而後,防盜門忽然消失不見,緊接著,樓房也如幻境般破碎……


    簡時謙錯愕驚惶的環顧著四周,最後,他似乎聽到了一聲聲熟悉的聲音。


    他猛的起身,映入眼簾的是依舊人潮翻湧的車站。


    他擦了擦額上的汗,原來又是一場迴憶的舊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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