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三個幽靈突然從聶家衝出來,跑得跟沒頭蒼蠅一樣,連路都不挑了,直接從那個熟睡的村莊竄了出去。在這個山水交錯,夜色和濃霧混在一起的地方,突然有個聲音怯生生地問:“咱們這可咋辦?”“看看咱們的衣褲,都是血啊!”話音未落,就有一個兇巴巴的聲音立馬搶過來:“怕啥,不就是血嘛,買套新的換上不就完事了!”


    背後傳來了狗的吠聲,沉沉的,悶悶的,聽著就讓人心裏發毛。迴頭一看,剛才還黑得跟墨汁一樣的村子裏,突然閃現了幾處亮點,還有風把村裏的驚唿聲帶過來。那個沙啞的聲音急忙說:“他們發現了,咱們趕緊走吧!”“怕啥?”那個兇巴巴的聲音又來了。


    一、


    警燈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明亮的光線。望著車窗外掠過的鉛色濃霧,浙江省紹興嵊縣公安局刑偵隊隊長邢黎平他的戰友們心裏充滿了焦慮。已經是淩晨1點了,突然接到報案——金庭鄉濟渡村的一對母女儲桂榮和她的女兒在家中遇害。距離1991年結束,隻剩下短短的10天時間了。(注:嵊縣,1995年撤縣設嵊州市,由紹興市代管) 金庭鄉濟渡村,是坐落在山坳裏的小山村,幾十戶人家擠在一起。唿嘯的山風在坳裏和峰間咆哮著。


    聶家的房子是農村常見的那種人字型磚瓦平房,坐北朝南。儲桂榮的丈夫聶振民向偵查員們講述了發現慘狀的經過:昨晚8點左右,他幫妻弟去做年糕離開家,等到淩晨1點左右迴來時,卻發現妻子和女兒已經遇害。


    二、


    在發案現場,偵查員們投入了緊張的勘查。


    走進灶間,一具屍體躺在地上,那是儲桂榮。她身上穿著件紫紅色的兩用衫,左肩和左背都被打得血肉模糊,衣服都染紅了。解剖顯示,她是被刺斷了頸部動脈和靜脈,失血過多而死。法醫結論:儲係被鈍器、銳器亂擊致死。


    再走進臥室,床上躺著的是儲桂榮3歲的女兒聶小美。她穿著單薄的衣服,連襪子都沒穿。解剖結果顯示,她是因為右血胸和肝破裂致死。法醫結論:她是被銳器直接刺中肝髒而死。


    兇犯很狡猾,除了屍體旁邊那一大片血跡,其他什麽線索都沒留下。


    深夜了,大家聚集在一家農舍裏,借著微弱的燈光討論案情。邢隊長聽著大家的分析,緊鎖的眉頭開始舒展開來。他說:“這案子真是狠毒,犯罪分子太兇殘了。但從驗屍結果來看,母女倆並沒有被侵犯過;而且聶振民也檢查了家裏,沒有丟錢丟物。所以,可以確定這是仇殺。從作案手法和過程來看,應該不是流竄犯幹的,兇手應該就在附近。我們要把偵查重點放在金庭鄉和附近的鄉鎮。”


    偵查員們全體出動,分頭調查走訪,排查摸底。


    三、


    清晨,天邊才微微泛白,冷風嗖嗖地刮著。


    有個住在聶家斜對麵的鄰居說,昨晚半夜12點多,他聽到聶家傳出一聲沉悶的“啊”聲,他以為儲桂榮和丈夫在吵架,就沒太在意。但等他出門倒洗腳水時,看到有三個男人從聶家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往村西方向跑了。


    這三個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


    一個偵查員的調查情況引起了偵破組的興趣:濟渡村新來了四個貴州人,他們說是來做生意的。但其中有個貴州人跟儲桂榮的弟媳關係特別親近,因為儲的弟媳也是貴州人。儲的弟弟懷疑這貴州人想勾引他老婆迴貴州,氣得不行,就叫了幾個哥們把那貴州人給打了一頓。那貴州人被打後還嚷嚷著要報仇。


    於是,兩名偵查員趕緊去那四個貴州人的住處查看,結果發現其中一個人不見了。


    又有新情況!那四個貴州人其實是打著做生意的幌子,在販賣婦女!


    偵破組決定,一定要找到這四個貴州人!於是,分成三隊人馬,一隊留在村裏繼續調查,一隊去嵊縣設卡堵截,還有一隊去鄰縣新昌攔截。


    天都快亮了,雄雞開始打鳴,終於找到了那四個貴州人。他們行動鬼鬼祟祟,說話也支支吾吾,更讓人覺得可疑。但經過一番詢問,確定他們不是兇手。


    各路偵查員再次迴到濟渡村,大家眼睛都熬紅了,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可線索到這裏就斷了。


    四、


    連綿的山巒就像大海的波浪一樣起伏不定,冬天的太陽也好像在苦笑著,光線特別淡。


    為了找出真相,偵查員們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都在忙著到處找人談話,搜集線索。有個卡車車主說,20號傍晚6點左右,有個叫呂仲軍的村民和另外兩個陌生青年坐了他的車去華堂村,就在濟渡村旁邊。


    呂仲軍?怎麽又是他?這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邱黎平趕緊給黃澤鎮派出所打去電話,查了查呂仲軍這個人。同時,也去找了儲桂榮的丈夫聶振民。這位壯實的漢子因為妻女的遇害,整個人都垮了,眼裏還掛著沒幹的淚水。“呂仲軍?”聶振民一聽這名字就跳了起來。原來,他妹妹以前和呂仲軍談過戀愛,但後來分手了,分手時還鬧得不太愉快。


    黃澤鎮派出所迴電說,呂仲軍這個人確實存在,而且大家都叫他“江南七怪”,性格暴躁。這種人一旦失戀了,會不會走極端,去報複前女友的家人呢?


    兩名偵查員立刻趕到呂仲軍家。從他媽媽那裏得知,呂仲軍下午出門後就沒迴來過。進他臥室一看,床上被子亂七八糟,衣箱也沒關,衣服褲子扔得到處都是,一串鑰匙還掉在地上。整個房間都是煙蒂,一數竟然有60多個!這明顯表明呂仲軍不僅帶人到過家裏,而且可能有長期外出的打算。他到底遇到什麽難事了,慌成這樣?


    看來呂仲軍有很大嫌疑!但還不能下結論,必須找到那兩個和他在一起的陌生青年,看看他們能不能證明呂仲軍就是兇手。


    俗話說得好,雁過留聲,人過留跡。順藤摸瓜,終於在呂仲軍的30多個朋友中篩選出了兩個嫌疑人,一個叫葉春祥,21歲,四明鄉上屋村的;另一個叫張春興,18歲,上林村人。


    現在,偵查工作正式進入追捕階段了。


    五、


    夕陽照在三個臉色蒼白的人身上,寒風刺骨,瘦弱的身體不禁顫抖。


    他們心中充滿了恐懼,肚子裏空空如也,每一步都走得那麽艱難。葉春祥望了望遠處那踉踉蹌蹌的張春興,歎了口氣,對走在前麵的呂仲軍說:“唉,當初如果我們選擇坐車,現在就不用受這種罪了。”


    呂仲軍瞥了他一眼,說:“這點苦都受不了?進了監獄,那才是真正的苦頭呢。我早就知道張春興吃不了這苦,你當初何必拉他下水。”但呂仲軍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太衝了,於是緩和了一下語氣,“車站、碼頭,早就被警察控製得嚴嚴實實了,坐車?那不是自投羅網嗎?跟著我,才是明智的選擇。”


    張春興喘著粗氣趕了上來,問道:“我們到底要去哪兒啊?”呂仲軍鼓勵他說:“快了,還有十幾裏路。到了我朋友家,就有飯吃了。”


    葉春祥還是有點不放心:“你朋友靠譜嗎?”呂仲軍信誓旦旦地說:“靠譜,絕對靠譜!”


    一個小時後,他們三人摸到了鄞縣東吳鄉生善村的一個村民李某家。李某看到他們三人,雖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熱情地招唿他們。他讓妻子去準備飯菜和酒,自己則拿了幾個盤子,說要去飯店弄點下酒菜。


    沒過多久,外麵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正當呂仲軍三人吃得正歡時,突然感覺情況不妙。緊接著,三副手銬就銬住了他們罪惡的雙手!原來,公安幹警早就埋伏在附近,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六、


    就像那句老話說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那是在1989年10月,呂仲軍在鄞縣做工時,跟儲桂榮的妹妹聶翠琴談起了戀愛。可是好景不長,才過了五個月,聶翠琴就變了心,呂仲軍心裏那叫一個氣不過,就想著報複聶翠琴。


    他覺得自己一個人搞不定,就找了他的哥們兒葉春祥來幫忙。葉春祥這人講義氣,一聽呂仲軍的想法,立馬就答應了。他還說,要想把事情做得幹淨利落,還得再找個幫手。就這樣,那個啥也不懂的張春興也被拉進了這個泥潭。


    12月20日晚,三個人帶著兇器,坐了個三輪車到了華堂村。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就偷偷溜進了濟渡村的儲家,敲門問聶翠琴在哪裏。儲告訴他們聶翠琴在奉化做工,呂仲軍一聽白跑一趟,火就上來了,心想幹脆把儲家的人都殺了算了。他跟葉春祥一說,葉春祥也同意了。於是這三個人就像惡狼一樣,對儲家下了毒手。


    聶小美在睡夢裏被吵醒,嚇得放聲大哭。張春興怕鄰居聽到聲音趕來,就提著刀衝進了臥室……


    他們逃走後,還是覺得不解恨,想著一定要找到聶翠琴殺了她。於是又迴到黃澤鎮換了身新衣服,把沾了血的衣服褲子鞋子襪子都扔進了江裏,然後去了新昌,再到奉化去找聶翠琴。可是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呂仲軍就說先去鄞縣的朋友家住幾天,等風頭過了再來找聶翠琴算賬。


    可惜,他們沒想到,末日會來得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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