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替那人解完衣裳,嫿盿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箱,一套精美的銀針排列出來,入目有幾十種藥材相列錯開。


    一側的白景霄被這陣勢驚的瞪大了雙眼。


    “白先生,”李懷瑾出聲喚他,“有些問題,還要請教一二。”


    白景霄看了眼忙著解毒的嫿盿,起身走至兩人身側。


    “鄺王殿下,您請問,草民必定知無不言。”


    “嗯。”李懷瑾點了點頭,隨即看向蘇穆冉,讓她來問。


    蘇穆冉會意,側身對著白景霄問道,“白先生,你說過,是王華才下令將中毒的人關押起來的。那你可知道,王華才有對他們做些什麽嗎?或者說,對你們有什麽特別的囑咐?”


    “這個,倒是沒有。”他頓了頓,似是又想到了什麽,“不過,他會定期讓一些大夫給他們檢查,昨天,那些大夫還來過。除了這個,好像並沒有其它事情了。”


    蘇穆冉與李懷瑾對視一眼,兩人都皺起了眉頭,這就奇怪了,他怎麽會什麽都不做呢。


    “白先生,你再仔細迴想一下,真的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有一點,不過是關於那些大夫的,他們好像從不為除指定人員以外的人看病。有一次張叁的小兒子發了高燒,求他們救治,那些人硬是理都不理就出村了。”


    “為了此事,王華才還專門訓了他一頓,罰了他半個月的工錢。”


    不救治別人嗎,是不準救治,還是不敢救治呢。


    蘇穆冉眼神流轉,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白先生,我們還需要知道王華才每日的行蹤。”


    “他每三天會來一次這裏,一呆就是一天。”


    李懷瑾不禁啞然,“那今日他來過了,是要三日後再來的意思嗎?”


    “是的,鄺王殿下。”


    “穆冉,怎麽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山上的人撐不了太久的。”


    蘇穆冉沉聲喚道,“嫿盿,你需要多久研製出解藥。”


    “放心,三個時辰之內,一定能得到解藥。”嫿盿停下手上施針的動作,迴頭應道。


    “上次帶迴來的毒蟲我已經研究的差不多了,隻要再探查清楚此毒在人體內的情況,基本就沒有問題了。”


    “好,研製出解藥你就帶白先生離開這裏,務必鬧出點動靜來。”


    “蘇小姐,這是為何?”白景霄不解的問道,“我們走了,你們又該怎麽辦?”


    “先生放心,我們自有退路。隻有讓瓷窯裏的人知道你不見了,才能引得王華才迴來,我們才能繼續查下去,”


    蘇穆冉起身將書桌上剩下的一本賬冊拿過來遞到白景霄手上,“你寫一封舉報信,等嫿盿帶你出去後,去知府敲鳴冤鼓,把信和賬簿一起放到門口,讓他們來此地抓捕王華才。”


    “切記,不要讓人看見你的樣子。”


    “雖然直接讓官府發現這本賬簿,然後偽造你假死的現象,對你來說更安全,但我們隻有這一個萬全之策了。”


    不過片刻,蘇穆冉已經重新規劃了另一個方案,李懷瑾不禁重新開始認識眼前這個女子,過往十年,她到底經曆了什麽,才練就了如今這份心思和功夫。


    白景霄接過蘇穆冉遞過來的賬冊,好生收起,“兩位放心,縱然是白某深陷牢獄之災,也一定將王華才的罪行昭告天下。”


    “好,那明日這所瓷窯便不複存在。”


    三人相視一眼,對明日的行動,充滿了信心。


    ……


    “奇怪,解藥都研製好了,怎麽又多了一種毒。”嫿盿伸手去探那人的脈搏。


    怎麽會……


    ……


    天光霧蒙蒙的亮起,在第一縷光亮還沒來得及刺破黑暗的時候,一聲尖叫劃破長空。


    空中霧氣彌漫,一群人來不及關好門窗,披著外衫就在院中奔走相告。


    “不好了,白先生失蹤了。”


    “白先生失蹤了!”


    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慌裏慌張地叫來馬夫,“你,快進城叫掌櫃的來,說白先生叫昨天來的那兩個人擄走了。”


    “快!去呀。”


    “是,是。”馬夫連忙應著,從馬廄牽起一匹馬就出發報信去了。


    待馬夫趕到城門時,大門才將將打開,門還未開全,他便一溜煙衝了出去。


    可是把守門的兵衛撞個不輕。


    “掌櫃的,不好了!別院來報,白先生被昨天那倆流民擄走了。”


    “什麽!”王華才從美人懷抱中驚醒,來不及顧著貌美的小妾,他套上衣服,急匆匆的便衝出門去。


    說實話,他們這些人啊,有時候在美人麵前,還是錢財更重要些。眼裏隻見錢的錢袋子,哪裏又比得上烽火戲諸侯的幽王呢。


    門外候著的小廝不禁搖搖頭,可惜了這貌美的側夫人呐。


    ……


    哐——


    王華才猛地推開白景霄的房門,早已經人去樓空,屋內連一絲掙紮痕跡都沒有,王華才氣昏了頭,果然還是沒看住這個錢袋子。


    他衝著門外眾人怒喊道,“都給我出去追,帶了個病秧子,他們肯定跑不遠,把村子裏上上下下都搜仔細了,別上了他們的當!”


    一聲令下,圍觀的眾人都散出去找人去了。


    瓷窯久久不滅的煙氣終於落下了一天,說是出去找人,可工人大多出去偷懶了,白景霄素來對他們不薄,他們早就想幫他一把了。


    那些向來看不慣他的大漢們,一時竟也為他慶幸,這地方本來也不是他這種書生呆的,若有機會誰不願讀書考官、出人頭地呢。


    王華才平複下心中的怒氣,料定白景霄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溜達出瓷窯,盯著四處尋人的下人們,心裏舒服了許多。


    啪嗒——


    一顆石子從牆頭滾落到他腳下,王華才狐疑的向著石頭的方向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略過他的眼前。


    這不是,蘇家小姐嗎?


    她怎麽還真來這兒了。


    他的腳步下意識的就要跟上去。


    “掌櫃的,您去哪兒?”一旁膽小的管事拉住他,生怕他不在又出什麽事兒。


    王華才不耐煩的撒開他的手,“我走走散散心,這你也管。”


    “別讓人跟上來了,抓緊找人!”


    “是是是,掌櫃的。”


    王華才甩開礙人的老管事,跟上前麵快要消失的身影。


    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跟著,繞了又繞,最後停在了一個破舊的草屋前。忽地,一陣奇異的香氣傳來,他失去了意識。


    啪——啪——


    蘇穆冉彈了彈剛扇完巴掌的手,坐到了後麵的蒲團上。


    “醒了?”她吹了吹指尖的塵灰,頭也不抬的問道。


    王華才堪堪睜開眼睛,屋內昏暗無光,隻幾盞燭火亮著光。


    門、窗戶所有的出口都被蒲葦蓋上了。從屋子外頭看,根本無法判斷裏麵有沒有人,人又都在哪裏。


    借著燭光,他依稀看清了眼前人的臉。


    “唔—唔——”


    蘇穆冉上前拿開他嘴裏的麻布,麵色冷淡的盯過去。


    “蘇,蘇小姐。您怎麽在這兒啊。”王華才動了動被捆死的手腳。


    “王某何處得罪了小姐,這怎麽還給我捆上了呢。”


    蘇穆冉手指來迴敲打著膝蓋,歪頭打量他道,“不是你昨天叫我們進來的嗎?”


    王華才心下一驚,這才看到,她身後還站了個李懷瑾。


    “鄺、鄺、鄺王殿下,您也在啊。”


    李懷瑾輕輕一笑,並不理會。


    今日主審,是蘇穆冉。


    “啊,你問我們為什麽綁你是吧。村子裏的人接連中毒死了,甚至還危及到了景佛寺,王掌櫃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綁嗎?”


    王華才眼中一慌,連忙否認,“不,他們中毒和王某有什麽關係啊,又不是我給他們下的毒。您綁我……”


    蘇穆冉拿出一布袋子,從裏麵逃出來各種各樣的的瓶瓶罐罐,“蜈蚣粉、蠍子汁、天鼠屎……”


    她抬頭道,“你繼續說啊,我聽著呢。”言語間繼續從袋子裏掏出各種各樣的藥粉,連鶴頂紅、斷腸草都掏出來了。


    王華才根本嚇的動也動不了,哪裏還敢繼續說下去呢。


    蘇穆冉輕盈一笑,衝著他道,“放輕鬆,本來審訊就是要擺上這些東西的,場地簡陋,物資不足,這些拿來充數的,王掌櫃見諒哈。”


    “別害怕,你看,這蜈蚣粉是假的。”說罷,蘇穆冉用藥勺挖了一點放進嘴裏,眼睛微微一皺,“嘖,甜,我放的糖。”


    她衝著王華才一樂,他也嘿嘿跟著笑。


    蘇穆冉將勺子挪到了毒藥一側,勺子剛要挖起,又放下了,“這可不能亂嚐了,這些可是真的。”


    “啊,還有一個。”蘇穆冉取下頭上的玉簪,食指兩短兩長的敲擊著簪身,一隻綠豆大小的蟲子從晶瑩剔透的玉上爬了出來。


    “這個,可是好東西,”她將蟲子拿近幾分給王華才看。


    “它是我養了數年的毒蠱,隻要你將他吸入體內,不過一刻鍾,就開始七竅流血。”


    “不過你放心啊,一開始死不了的,它會散發一種奇異的香味招引蛇蟲來噬咬你的身體。你會看著自己成為他們肥美的盤中餐,然後一點一點的,”


    “血盡而亡。”


    蘇穆冉淡淡的說著,語氣像是在分享一個精美的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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