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湛按部就班的完成了鎮北侯給他布置的平日裏的課業,直到晚間的時候方才去尋了蘇如錦。


    因蘇如錦晚間小憩了一會兒,等醒來聽到蘇如湛求見的消息時,蘇如湛已經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了。


    蘇如錦一時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需知她這個最小的弟弟平素裏別說同她,即便是同同母所出的姐姐們關係也不過極為淺淡罷了。


    今次蘇如湛卻主動的來見她,甚至於還在外頭等了她這許久。


    雖然心中也很是好奇蘇如湛為何會來尋她,但蘇如錦麵上並不顯,隻極為殷切的將蘇如湛給請了進來,並說道:“湛弟既要過來,何不早些差人過來與我說上一聲,我也好早做準備,究竟已盡深秋,外頭風涼,倘若因這之緣故而讓湛弟著了風寒,那我真是要自責死了。”


    “長姐客氣了。”蘇如湛小小年紀,卻很是懂得禮數,他躬身站在蘇如錦的跟前,麵上是一派汝慕,聞言麵色頓時羞赫了幾分,“原是我思慮不周,不過長幼自來有序,小弟來尋長姐,等一會兒算不得什麽的,即便是著了涼,也全然該怪小弟自己。”


    他是這樣的謙卑,一點都不似白氏母女。


    蘇如錦一時有些愣怔,蘇如湛這模樣,倒是讓她想起了她那城府深厚的父親——鎮北侯了,怪道是鎮北侯一力教導出來的孩子,和鎮北侯如出一轍。


    蘇如錦所說的自然不是如今的鎮北侯,他大權在握,在女兒跟前怎麽會謙卑呢?


    而是從雲嬤嬤的口中所聽到的關於從前鎮北侯未曾因大雲氏之故顯赫之前。


    便是這一身謙卑的氣度,才引起了大雲氏的注意,使得大雲氏從萬千身份遠高於鎮北侯的世家子弟中獨獨挑中了鎮北侯。


    畢竟相比於那些自幼行為駭浪的貴公子們,才越發的凸顯出鎮北侯的寵辱不驚,令彼時尚且年幼的大雲氏一見傾心。


    但蘇如錦並不是大雲氏,她不若大雲氏年輕時的得寵張揚,自然也不會被這小子一時的謙卑給迷花了眼。


    蘇如錦忙讓人給蘇如湛遞了座,並吩咐人沏了一壺暖暖的茶,方才與蘇如湛道:“聽湛弟說話隻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可見得父親沒白疼你,就是不知湛弟這迴過來主要是來看看我的,還是有什麽事呢?”


    蘇如湛道:“平素裏我因功課繁忙之緣故,是以很少過來後院,也極少來看望長姐,這一次既是想好好兒的與長姐坐一坐,也是有事相求。”


    蘇如錦自然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前來看望自己,是以並不意外,主動說道:“是什麽事呢,湛弟是我們大房中唯一的男孩兒,是我唯一的弟弟,你提出的要求,但凡我能做到自不會推拒。”


    蘇如湛當即感激道:“這事說難也難,說不難卻也不難,不過是為了三姐姐......”


    對於蘇老夫人的決定,蘇如錦也有所耳聞,但她此刻故作不解道:“從前的時候白繼母就已為三妹妹許了人家,正是本家的表兄,這表兄我見人,算得上是一表人才,故而我想著三妹妹也不過就等著良辰吉日一到,便等著嫁給白家的表兄也就是了,所以難不成這事是有什麽變故嗎?”


    “大姐姐不知道?”蘇如湛就細細的說來,“原是祖母因著四姐姐之死的事情,對外祖母家耿耿於懷,故而如今也不是很想將三姐姐嫁給白表兄,卻似是想將三姐姐許給崔太醫?”


    “崔太醫?”蘇如錦驚奇道:“是先前來過咱們府裏的那個崔太醫嗎,我記得他的夫人不是剛剛沒了嗎?”


    蘇如湛猶疑的點點頭。


    “這便也太離譜了些,祖母應該不會這樣糊塗,所以我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蘇如錦便這樣說道。


    蘇如湛也道:“我也覺得是這樣,故而有心想去問一問祖母,但因知曉父親最不喜我插手後宅之事,故而並不敢去祖母那裏問,就想著讓大姐姐去一遭,倘若祖母不是這麽個意思就還好,倘若祖母正是這麽個意思,大姐姐不妨勸一勸祖母,當然勸不成也沒關係的。”


    蘇如錦很是痛快的便應了蘇如湛的請求,並說:“父親說的極是,湛弟是男子,更是我們大房中唯一的男孩子,承載著我們這一房中所有的希望,還是將心思多放在學業上為好,旁的東西就交給繼母也就是了。”


    蘇如湛頷首應是,爾後又寒暄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方才離去。


    蘇如錦忙讓雲嬤嬤送一送蘇如湛,等到人完全離去了,她麵上的笑意頓時收住,倒帶了幾分冰冷冷的嘲諷。


    雲嬤嬤進來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蘇如錦。


    “怎的,大姑娘並不想應下方才湛公子的請求嗎?”雲嬤嬤便猜測道:“是了,三姑娘的事情與我們本沒有絲毫的關係,即便是大姑娘應了,不想去走這一遭,敷衍一番也就是了。”


    蘇如錦唇角微勾道:“那怎麽能行呢,這究竟是我們大房唯一的男嗣頭一次到我這裏有事相求,即便是敷衍,我卻也得好好兒的敷衍呢。”


    “不過依嬤嬤看,今次蘇如湛過來,當真僅僅是為了三妹妹這麽一件小小的事情?”


    雲嬤嬤沉思了一會兒說:“小少爺瞧著似是極為羞赫、真摯些的人,但老奴這一輩子究竟見過的人多了,並不覺得湛少爺當真會是這樣單純的一個人,尤其湛少爺可是由侯爺一手教導的,便更不會這樣單純了。”


    “再加之湛少爺與三姑娘並未怎麽相處過,與這姐妹的關係也就是那麽一迴事,更何況湛少爺也該知大姑娘與三姑娘並不對付,所以老奴倒覺得湛少爺此來,倒像是有些刻意的試探大姑娘。”


    “試探我?”蘇如錦道:“確有這麽個可能,尤其倘若代入到父親,似父親那麽個人,自來見到誰有勢,總是會想方設法的與那人有了交集,然後為己所用。”


    “湛弟是由父親一手教養大的,想來也不外如是。”


    蘇如錦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了,可對鎮北侯與白氏之子,她也隻能這麽想了。


    不論蘇如湛的用意是什麽,但總歸蘇如錦是應下了這事,是以第二日去與蘇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她便主動的與蘇老夫人提了這事。


    “孫女原是見過白家人上門來,欲盡早完成與三妹妹的婚事,隻後來似乎沒了下文,近來孫女又聽說祖母似是想將三妹妹許給旁的人家?”蘇如錦自然不會直接的去問,而是旁敲側擊的說道。


    蘇老夫人笑了笑說:“你是不是還聽人說老身欲將繡姐兒許給崔太醫?”


    “這……是真的嗎?”蘇如錦猶豫的問道。


    蘇老夫人不答反問道:“你想它是真的嗎?”


    蘇如錦納罕道:“三妹妹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希望她嫁的更好一些,這崔太醫倘若能遲生上十來年,倒是正好,可問題是他現在是比三妹妹大了十幾歲,未免顯得頗有些不配了。”


    蘇老夫人極力從她的麵上尋出一絲虛偽來,但是沒有,一點都沒有,有的隻是滿臉對蘇如繡的擔憂。


    蘇老夫人於是就又問了,“老身記得從前的時候你三妹妹是極喜歡欺負你的,難不成你不恨她嗎,老身以為看到她不好你合該是高興的。”


    蘇如錦於是迴道說:“都是一府裏的姐妹,卻有什麽恨不恨的,再者這一迴是湛弟求到了我的跟前,即便是為著湛弟,我也得跑這一遭,自然我覺得這流言多少有些不盡其實,畢竟祖母是多麽睿智的人,合該不會做出這樣賠本的買賣的。”


    聽到蘇如湛,蘇老夫人驚詫了一把,隨即不悅道:“白氏真的是越來越胡來了,究竟湛哥兒才多麽點大,竟將小孩子給牽扯到大人的事情當中。”


    也就是埋怨了這麽兩句,又與蘇如錦說:“怕也隻有白氏,才會天真的信了老身先前的一句無心之言,無非是她做錯了事情,老身欲懲罰她,所以才這樣與她說的,讓她好好兒的心急一番,未曾想她竟是這樣的沉不住氣,竟是尋了湛哥兒。”


    “我就說嘛,一來三妹妹可是在祖母跟前長大的,祖母怎麽可能對三妹妹這麽狠心,二來祖母更不是什麽短視的人。”蘇如錦跟著便奉承了一句道:“原來一切都是誤會。”


    蘇老夫人也無奈的笑了笑,“如你所說,老身是極心疼你們幾個女孩子的,尤其是繡姐兒,不過是覺得白家家底微薄,繡姐兒嫁過去會受苦,所以才沒同意這門婚事,卻是另尋了一門婚事,城北的安平侯你可知道?”


    蘇如錦不僅僅知道安平侯的名諱,甚至還曾親眼見過,自然曉得安平侯是個什麽樣的人。


    倒不是說不好,隻但凡女子嫁過去,同守活寡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蘇如繡是個能折騰的,會受得了被人硬生生的無視?


    隻當初白氏欲給她設計下的陷阱,那時也不會想到其實最終著了這陷阱的竟是白氏的親生女兒吧?


    但蘇如錦麵上故作糊塗道:“孫女曾因緣巧遇見過安平侯一迴,倒是生得一表人才,主要是年齡也合適,身份也合適,想來是極適合三姐姐的,倘若湛弟知道祖母的安排,想來也會放心許多的吧。”


    蘇老夫人笑著應了,“是了,安平侯不僅僅生得一表人才,主要還十分的有才幹,繡姐兒嫁過去不會受委屈的,便隻等著老身做主將她與白家子的婚事給退了,然後再商議這事也就罷了。”


    白家如今就是外頭榮光,內裏其實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還不是任由蘇老夫人拿捏,蘇老夫人給他們一點好處,他們自也就乖乖的應了。


    蘇如錦溫順的附和蘇老夫人道:“祖母想的可真周到,三妹妹也確實不想嫁到白家。”


    經由蘇如錦走這麽一遭,於是蘇老夫人意欲毀掉三姑娘蘇如繡和白家的這門婚事,並另外將蘇如繡嫁給安平侯的事情就傳了開來。


    白氏是知道安平侯的底細的,這人原是她為了盡快的除去蘇如錦這麽個眼中釘替蘇如錦相看的,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罷了。


    是以當即她便讓人將蘇如繡給喚了過來——雖說白氏被人軟禁了,但旁人過來看白氏還是可以的。


    因此蘇如繡便不耐煩的過來了。


    “你祖母要將你許配給安平侯的事情你聽說了嗎?”白氏焦急的問道,“你是怎麽想的?”


    蘇如繡無所謂的說道:“這安平侯總歸是個侯爺,自是比白家要好上許多的,女兒很高興。”


    她這樣一說,白氏就越發的心急了,“你不懂,這安平侯素有隱疾……”隻奈何蘇如繡還是個姑娘家,因此白氏並不好與她直言,卻是讓蘇如繡給誤會了。


    “母親是什麽意思我懂,無非是看不得我好罷了,從前二姐姐在的時候母親偏著二姐姐,如今二姐姐不在了,你還是這樣,終歸我不是在你跟前長大的,你不疼我,但祖母就不一樣了,祖母親自看著我長大,自不會害我的。”


    即便到這一刻,蘇如繡對母親白氏還是有些重重誤解,歸根究底還是源於當年白氏為了博得老夫人的歡心,將蘇如繡送到了老夫人的住處,使得母女二人並不親厚的緣故,又因之前蘇如繪使得蘇如繡毀容的時候,白氏未能公允行事,使得這份芥蒂更深,怨恨也更深。


    白氏如何不明白蘇如繡對她的誤解,但她此刻隻能苦口婆心的勸解著,期寄著蘇如繡能夠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但顯然蘇如繡對她的話是一點兒都不信的,並且毫不迴頭的離去了。


    白氏很恨道:“老夫人蛇蠍心腸,蘇如錦更是見不得我們繡姐兒好,可憐湛哥兒還覺得她們是個好的,跑到我跟前興衝衝的說要好好兒的感謝蘇如錦呢!”


    也是實在沒了辦法,白氏於是就想讓蘇如湛再跑一遭,讓蘇如湛親自去蘇老夫人那裏給蘇如繡求求情,但這一次蘇如湛卻在也不肯了,別說不肯去蘇老夫人那裏求情,就是先去蘇如錦那裏,蘇如湛都不肯。


    並與白氏身邊的嬤嬤說道:“這婚事三姐姐是極滿意的,我一個做人弟弟的卻做什麽要跑這麽多的白腿,別說最後弄不成,即便是弄成了,怕是三姐姐對我也沒一個‘謝’字,我還成了壞人。”


    白氏聽了就讓蘇如湛到她這裏一遭,可蘇如湛卻不肯依她,讓白氏不由得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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